就在这带走无数的血和灵魂的风里,洛雪隐跨在白马之上,一袭黑色长衣上绣着典雅的银色帅之花纹,下摆在风中轻轻飘荡,看上去轻灵飘逸,似欲乘风归去。自从中午从那一场厮杀里退出,阮玉坚持不准她再次涉险,于是,她就站在占旗之下,神色冷定地望着这一场杀戮,心里,眼里,都是说不出的冷意,还有狠意。
整整一天过去了,可是,这一场厮杀,对方还完全没有想要放弃的意思。
人马,还是一拨一拨地冲上来,人马,还在一场又一场的厮杀。眼看天色黄昏,吕梁又一次来到洛雪隐的帅旗之下,双手抱拳头,语气急切地说道:“元帅,就让我再去冲锋一次吧……”
向来沉稳洁净的吕梁,显然也在这一场厮杀之中,急得红了眼。他单膝跪倒在洛雪隐的马前,眼神倔强。
然而,洛雪隐轻轻地俯下身去,将吕梁轻轻地拉直来。
面对吕梁的眸子时,洛雪隐的一天以来,都是冷定以及冷酷的眼里,第一次,泛上了暖暖的亮色。
她低下头去,第一次,用对于同伴一样的声音,温和地说道:“不,吕梁,你不能再去了,要知道,你的战场,并不在这里,你现在回去,养精蓄锐,今夜三更,本帅在帅帐之内,等你……”
“元帅……”吕梁又眸欲裂,眼神不忿,为什么,为什么,到了如此生死关头,这个年轻的元帅,还是对他心存疑虑么?就算背景不同,就算他心在他属。可是,他也是胜日王朝的人啊,他的身上,也是流着和十万将士一样的血啊……
却为了什么,在场厮杀的,都是她信得过的人,而他,却只能站在敌后,一直观望……
“听元帅的,今晚才是重头戏……”看到吕梁还在犹疑,身边的阮玉,却上前,轻轻地拉起了他。然后,将手按在吕梁的手上:“吕副将,我们要信得过元帅,从来,她对我们一视同仁……”
吕梁的眼里,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滑下,可是,他却生生地忍住,点头:“我知道……”
是的,吕梁都知道,他知道,在他频繁地传送着关于这个年轻元帅的情报时,在他用居心叵测的、阴暗的、算计的眸光,衡量着这个年轻的元帅时,这个年轻的元帅,对他们,却一直是一视同仁,毫无保留……
“好,我信元帅……”吕梁再望了一眼薄唇紧抿,神色冷酷的年轻元帅,终于擦了一把泪水:“我听元帅的……”
“那么,请你的戏,再演得逼真一点……”阮玉扶起他的手,在他的手心轻轻地划了两个字:“怒去……”
吕梁神色不变,在洛雪隐的马前站直身体,忽然用力一甩,将阮玉甩开,一手指着洛雪隐,恨恨地骂道:“我就知道,你一早看我不顺眼,一早看我们这些在点将台之上,和你一争雌雄的人,不顺眼,此前,你百般陷害,我们都忍了,可在此生死存亡之时,你却重此薄彼……你,不配为一军之帅,也不配吕某之首,所以,吕某发誓,要亲上战场杀敌,再不受你节制……”
说完,吕梁身子一转,就向战场之上走去。然而,被他推翻在地的阮玉,却连忙站起身来,急急地令道:“来人,拦住他……”
转眼间,元帅的亲兵,就将吕梁扭到洛雪隐的面前,可是吕梁却还在怒骂不休。洛雪隐终于从远处收回眸光,冷冷地望着吕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来人,三十军棍,给本帅扔到柴房里去……”
左右军士拥了上来,然后拖起吕梁就走,可是,吕梁还在高声地骂着,渐渐不堪八耳……
洛雪隐仰望天际,仿佛倦了,冷冷地吩咐了一句:“收兵……”
从早晨到晚上,已经一军的极限了罢,那个烈焰太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竟然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还有恃强力……
那么,今夜,洛雪隐倒想去看看,这个年轻的太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此时,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无数火把照亮原野,将一地的血色,掩映成一片黑暗。鸣金之声响彻原野,十万精兵且战且退,渐渐地向营前掩去。
“收兵,高挂免战牌,然后,静候右路军来援……”整整三日的时间,净水湛那边,已经战得差不多了吧,而她这边,拖了相当于其他三国之力的烈焰,经过三日苦战,已然筋疲力尽,若净水湛再不来援,怕她不能再坚持多久了……
正在这时,洛雪隐身侧的阮玉忽然惊骇地大叫起来:“元帅,你看……”
洛雪隐闻声抬头,脸色,蓦地变了。
只见远处的远处,天空上乌云密布,仿佛狂风怒号,尘沙被席卷上天空,然后变成一个巨人的形状,渐渐地,天地间一片黑暗,见整个天都是黄的,浑浊的空气中夹着浓浓的土味,天地间,每一个空隙都填满了灰尘。所有的躲避不及的人,都被卷入风沙,抛起,又落下,巨大的声音,将所有的哀号全部封存,天地间,就只剩下风怒吼的声音……
那是沙尘暴……
面对着超过出人类极限的力量,洛雪隐白着脸,快速地吩咐:“注意防暴……”
阮玉点了点头,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沙尘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