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秋, 天边明月近圆。

清澄的月光从半开的木窗溜进,将窗前灵树枝叶的倒影, 明明晃晃烙在简欢潮红未褪的脸上。

桌上放着沉寂之送来的中秋礼盒, 还剩了三个小灵果。

其他都进了她的肚子。

当然,可能还有那么一丁点金木果,进了他的。

简欢下意识抿了抿有些麻痛的唇, 轻咳了声, 水光潋滟的眸子在灵果上滴溜溜一转,落到之前未看完的符书上, 顿了顿。

她每日都有给自己的看书计划,按照计划, 她今晚得看完这本符书才能睡。

但强行看了几行, 字是从眼睛看进去了, 内容却从发顶蒸发了。

她啥都没记住。

脑海中总是有意无意闪现沉寂之咬着金木果的样子。

简欢忧愁地叹了口气。

这样可不行。

她坐直,用力拍拍自己的脸, 想了想,从一旁抽出一张空白的纸来, 边写边理这段时间要做的事,以此静心。

日常事务:画符、练剑、打坐、泡灵澡、看书。

这些事她每日都有做,也有好好在完成。

赚钱大事:玄天镜上开店。

此事玄天号已养成, 便成功了大半。接下来和姜棉一起多找些靠谱的师弟妹,按照计划按部就班完成便好。

待定之事:菩提塔。

此事目前没有进展。

在镇抚司那里,药婆婆冉慕儿她们都是逃走的魔族余孽,在悬赏令上都有她们的真名。她们这些年一直隐姓埋名的活着,就算她们说此事另有隐情, 但她们没有任何证据, 都是空口说, 正道之人可不会相信她们的一面之词。

且按药婆婆的意思,正道那些大人物里有魔族的人,恐怕还不少,只是是谁还不清楚。

这已经脱离了原着剧情,原着里的魔族大boss可是现下住她隔壁的那位。

总之此事,得等冉慕儿醒来问清楚后,再从长计议,这会没有其他线索,急也急不来。

待定之事:沉寂之。

唔,他现在身上大概有八万多灵石。他此次回来应该有交给炼器堂很多灵器,之前在宁漳城,在九州城,她去找他,有发现他在炼器。

而且他现在是金丹期,那些灵器值不少钱。他这个月上交,炼器堂下月月初结算灵石,具体多少简欢不懂灵器也算不出来,但最少大几万肯定是有的,加起来他就能有十来万,足够还她了。

下个月月初,嘿嘿。

简欢美滋滋地放下笔,将白纸揉成粉尘。

想到钱,躁动的心情因此平静不少,她拿起符书认真看完,便回到**打坐修炼,顺带休息去了。

一墙之隔。

沉寂之住在三间屋舍最西的卧房,正中间,也就是旁边,便是简欢的房间。东边房暂时空着,放了些她的杂物。

此时,房内门窗紧闭,月光被阻隔在外。

沉寂之靠在墙角,微低着头,一动不动。

唇齿间都残留着简欢的气息,一丝一缕,令人流连。

心尖颤动着,渴求着。硬朗的身子紧绷着,难受着。

沉寂之仰头,靠着墙,散漫的目光落在屋梁上。

清冷精致的五官罩着抹灼红,眼梢似在滴血。

少年压抑的轻喘像夜的低语,在幽暗的四处回旋……

半晌,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轻阖双眸,微微一叹。

当年在市井间摸爬滚打,他最是不耻那些沉迷于欲念之人。

可如今,他成了他最为不耻的模样。

但,他也不愿再回到从前。

回到无欲无求,如同行尸走肉般游离于世间,日子过得如何,是生是死,好像都没有太大差别的以前。

夜色愈深。

沉寂之收拾好自己,朝桌前走去。

上头放着个他刚刚扔在这的芥子囊,他心念一动,将里头几大箩筐的灵石放出来。

瞬间,晶莹剔透的灵石如萤火,密密麻麻坠在筐里,驱散黑暗,将房间照的宛如白日。

这里大概有十七万灵石左右,有八万是简欢知道的,有九万是她不知道的。

他在和简欢重逢前,完成的藏仙楼任务,还没来得及领赏金,今日才去取。

沉寂之扫了眼,迈步到床边,将小木床推开,提剑在床底错落有致地轻敲了数下。

原先严丝合缝的地面缓缓滑开,露出两处暗格,每个暗格里摆着一只芥子囊。

他从一个在角落佚?刻了个小房子的暗格里拿出芥子囊,新放了八万灵石进去。

如今,加上这八万,里头已有三十五万灵石。

这里现下只有三间屋舍,若要盖成她想盖成的那样,还得多攒攒。

另外一个暗格刻了把剑,他放了一万进去。里头合计四万左右。

这是完全属于他个人的。

剩下八万,沉寂之放回原先的芥子囊,带在身上。

他在心里计算片刻,加上这一笔,她那里刚好满了。

是时候和她坦白了。

过几日便是中秋,正好。

翌日,简欢和姜棉从膳堂出来,往符箓堂方向走。

午后秋阳懒懒散散,时不时传来几声鸟儿的啁啾,弄得人昏昏欲睡。

姜棉挽着简欢的手,打了个哈欠,问:“阿欢,你觉得刚刚的几个一年生如何?”

昨晚简欢和姜棉提起开店铺的事儿,姜棉一直都在玉清派待着,认识好多师弟妹,她挑了几个她信得过的,今早刚和简欢说,简欢便让姜棉把这些人约了出来,一起用了顿午膳。

简欢面上露出几分思索,想想刚刚见过的师弟妹,答道:“性子我都喜欢,几日后等他们把画好的符给我,我看看,若觉得行就这么定了。”

她看向身侧的好姐妹,拖长了音调,撒娇:“棉花呀棉花,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姐妹俩笑闹着在树下走过。

路两旁的香樟树四季常青,洒下一地斑驳。

“什么事这般开心?”一位符箓堂的师兄搬着个木箱经过,见状不由笑着打了声招呼。

简欢和姜棉忙停下问好。

简欢的视线落在师兄手里的木箱上,她知道,这些是要送到炼器堂去的。

炼器堂里有些灵器,上头要画符文。不是所有炼器师都和沉寂之一样,学过符。不过就算沉寂之会画符,也只是会些简单的,复杂的就要找符箓堂的符修来弄。

简欢眨眨眼,问道:“师兄您又要给炼器堂送东西?”

师兄叹了口气:“是啊,按理他们自己会来取,但我们长老毛病多,弄好就一定要让我送过去,说堆在符箓堂看着他心烦。”

师兄提的这位长老,简欢也略有耳闻。是个有严重强迫症的主,在他手下的弟子都被折磨得蛮惨的。

简欢若有所思,见师兄在身侧经过,忽而出声,笑眯眯道:“师兄,我帮你送罢!”

师兄啊了声,停下脚步,不解道:“你帮我送?”

姜棉也有些讶异,不过想了想,她就明白了,跳出来道:“师兄你就让简欢送吧,她要去找沈师兄!”

“……我不是。”简欢立马否认,扯了个非常正当的理由,言之凿凿,“我符笔灵墨快要用完了,我刚好去炼器堂找他们换一个!”

总之,不管师兄信不信,木箱最终落到了简欢手里。

午膳时分,炼器堂里人烟稀少。

简欢踏入正厅,里头空空****,一时之间居然看不见人。

她四处张望,迈步往里去。

她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响起,有个瘦小的男子听到动静冒了个头出来,看见简欢时,便道:“简师妹?你来找沈师兄吗,他在三楼……”

简欢欲言又止,还没等她说话,沉寂之便像猫一样出现在了一楼到二楼间的楼梯口。

简简单单的白色弟子袍被芝兰玉树的少年衬得不似凡品,他脚尖轻点,落了地,视线在简欢脸上不动声色地一扫,看看她怀里的东西,伸手接过,随口问:“你怎么来了?”

简欢顺势松开箱子,指了指它,认真解释:“这是你们送到我们符箓堂来的那批灵器,我们弄好了,长老喊我送一下。”

“如此,有劳。”沉寂之抱着箱子往一楼的材料间走,走了两步,见简欢停在原地,轻晃着双手,眼睛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就是不看他的模样,眸中浮现一层很浅的笑意,但面上是一贯的清冷疏离,“刚好,你的符笔不是要换灵墨?我帮你换一下吧。”

简欢在心中默数了三秒,才颔首,略微矜持:“也行。”

她绷着脸,提脚跟了上去。

瘦猴似的男子摸着下巴,看着两人的背影嘀咕。

不是说是夫妻吗?怎么这两人怪怪的,都没他和他的师兄弟热络,这么客气。

而且他们估计冤枉沈师兄了,堂里总是有人抱怨沈师兄态度不好,和他说话也不太搭理,冷冰冰的。

但人家对媳妇也差不多。

先前听说沈师兄和简师妹很是恩爱,木屋里常有动静。

大概三年过去了,冷淡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