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时,理查再度显得很忧郁,而且心不在焉。他说他之前跟约翰·威尔森和他的朋友一起玩。他立刻拿出货车和电车,然后建造一个足以停放两辆火车的车站。理查说电车开往Z地,他和K太太都在车上。货车也出站了,但理查并没有详述它的目的地。这两辆车只要一靠近彼此,理查就会发出愤怒的声音。这个游戏的重点就在于避免它们相撞。两辆车不时会靠得非常近,几乎就要相撞,但理查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阻止灾难发生。这冲突显然对他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游戏过程中,理查一直提议要更改晤谈时间,而他挑的时间都是K太太与其他病人有约的时段,这一点他也相当清楚。
K太太说她没有办法照他的意思安排,但也提供了其他选择。
两辆火车都停在车站的时候,理查突然说他肚子痛,而且脸色发白。
K太太诠释说,车站代表他的内在。他一直预期自己内在的电车和充满敌意的货车终究会相撞;电车里面有K太太和好妈妈,而货车则代表所有生气的病人和小孩,因为他想把K太太从他们身边抢走,并且跟她一起逃到自己的家乡去(注记Ⅰ)。这就是他想更改晤谈时间的原因,意思是想把K太太从所有人身边抢走。他很努力要避免火车相撞,因为他不希望伤害K太太、妈妈及她们的小孩,而且希望平和地结束分析,但是他似乎不认为自己可以避免内在冲突。这表示他和K太太会遭到他的竞争对手伤害,所以他刚刚玩游戏的时候紧张到肚子痛(注记Ⅱ)。
理查惊讶地看着K太太说:“肚子几乎不痛了,为什么?”他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
K太太诠释说,那阵疼痛与他对自己内在的焦虑有关,跟之前他在晤谈时喉咙痛一样。当他了解这些焦虑,并有意识地经历过焦虑后,疼痛就消失了。
理查现在让货车跟随着电车,同样在快要相撞的那一刻才把两辆车停住,然后把货车移到桌子的另一端。过了一会儿,货车的车头与车厢脱离,径行进入车站。虽然理查努力要让自己相信不会再有灾难发生,但显然他还是很不确定,因为他过没多久之后就把货车车头放到K太太的手提袋后面,并且生气地说:“笨蛋!”
K太太诠释说,电车现在代表她。刚刚电车驶离货车,但又随时可能被货车撞伤,表示理查把她从她的病人和小孩身边带走。接着,他用不同的方式表达了同样的焦虑:货车车头(代表K太太,也就是理查放到她手提袋后面的“笨蛋”)自行进站,代表K太太和他已经不在一起了。车厢代表爸爸、病人和小孩,现在他们全是理查的竞争对手(注记Ⅲ)。货车车头也代表外在的K太太,也就是他最主要的支柱——好妈妈。
理查强调说,K太太和他都在电车上他指出其中一节车厢是他,另一节是K太太。他让两节车厢脱钩,再重新挂在一起,然后说他们在一起,还有他们的性器官也在一起。
K太太诠释说,理查觉得自己无法阻止灾难降临在他和K太太身上。他突然了解到她不会再和他在一起了,而是会去见其他病人和她的家人,所以他让两节车厢脱钩,然后又挂在一起。
理查说,如果K太太想离开其他病人,那跟他没关系。
K太太诠释说,这就是理查会对她(火车头、“笨蛋”)这么生气的原因,因为他觉得K太太并不想离开她的小孩和病人(车厢),然后留下来跟他在一起,而变成是他想去拆散他们。
理查很快又把货车的车头和车厢组合好。这时,他让两辆火车相撞了,但动作相当小心……玩火车的时候,他一度对K太太显露出不信任的样子,并且问她能不能保守一个秘密。他说有个非常重要的人(他也提了这个人的名字)那天早上经过X。他再次要K太太保证不会说出去。
K太太诠释说,他对她的不信任日渐加深,是因为她要离开他了,所以她愈来愈像那个“邪恶的畜生”妈妈。
理查问K太太是不是治疗心理的医生,就像其他医生是治疗身体的。
K太太说对,可以这么说。
理查说,心理比身体更重要,不过他觉得鼻子也很重要。
K太太诠释说,鼻子代表他的性器官,他怕他的性器官会出问题、受伤,或是不能好好成长,而这也是他害怕变成“笨蛋”的原因。他不知道K太太是不是真的能在治好他的心理时,也把他的性器官治好。
灾难发生后,理查就把玩具摆在一边。
K太太提到上次晤谈时的一张图画,再次问到图画下方那条被螃蟹的螯夹住的鱼。理查称为螃蟹的东西,长得很像以前几张画中的章鱼。
理查再度表示那条鱼最后脱身了,还补充说螃蟹的两只螯就是两个**。
K太太诠释说,理查的愤怒以那两只螯为代表。同时,他也希望**能够拯救自己、把螯斩断。然后,在攻击了**过后,他现在觉得**也变成了螃蟹的螯,并且攻击他,而他为了自救(现在他又变成鱼),就必须把**切断(注记 Ⅳ)。
理查说他不想再看水里的情况(意指分隔线以下的地方),他认为他们应该要看看水面上的情况(指他开心画下的那艘船)。……然后,他提到最近跟约翰.威尔森和他朋友一起玩的情况,并且说他在他们的游戏中轰炸了滇缅公路。
K太太诠释说,如果他轰炸了滇缅公路,那他就是日本人。
理查一脸疑惑地说,那他一定是日本的船舰。
K太太再次诠释出他人格的各种面向,这些面向以英国潜水艇索门和日本船舰为表征。以前他也曾表现出这种多变的情况,一下子是德国人,一下子又变成英国人。那艘代表他自己的船还载了一些小人——代表他所畏惧的爸爸;他怕爸爸会伤害他内在的妈妈。这跟害怕他内在的希特勒性器官(“秘密武器”)一样,担心它会驱使他去伤害K太太或妈妈。英国潜水艇则代表好的他,而且含有好的K太太和妈妈。
整体来说,理查在这次晤谈中的情绪很像第九十次晤谈,不仅不开心,还很紧张。从他不断地碰触K太太就可以看出他愈来愈想要被拥抱。他还把东西丢到地上,以便在捡东西的时候趁机摸她的腿。他显然也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攻击性,很怕伤害了他所爱的客体。
第九十二次晤谈注记:
Ⅰ.好客体和他认为的坏客体相撞(变坏的原因是他攻击他们,还想抢夺他们的东西),也代表好的自己与坏的自己之间产生冲突;好的自己与好客体联盟,而坏的自己则与坏客体联盟。
Ⅱ.考虑到内在情境与外在情境的不一致,是很重要的一点。理查在外在情境中试图要修复一切,避免发生灾难,但他终究无法摆脱内在灾难的感觉,而且借由生理上的痛苦与心理上的紧张表现出来。精神分析过去的经验显示,试图处理外在情境与关系的努力有以下几项目的:不仅是要改善与外在世界的关系(包含修复原初的外在客体),也是要减缓与内在世界有关的焦虑。外在关系也因此变成测试内在关系的手段。如果外在世界与内在世界之无法达到良好的平衡,这些努力都会白费。
Ⅲ.我现在对于自我的研究也可以为此提供另外一个角度的诠释。我已经诠释过,被视为是好的那一部分的自己跟好客体联合起来,一同对抗具有摧毁性且与坏客体联盟的那一部分。然而,他的自我之力量不足以应付即将发生的灾难。我的结论是,他放在我手提袋(之前往往代表我本人)后面的火车头,代表他所无法控制的摧毁冲动,所以必须由分析师加以克制——终究要靠好客体来控制。这个好客体也被视为是具有约束力、因而有帮助的超我。
Ⅳ.这个例子说明个体为了修复一切以及控制摧毁冲动所做的努力,并无法阻止他将自己的摧毁冲动投射到客体上。他撕裂了我的**,所以**就成了他不信任的客体,而且会啃咬和抓伤他。这也是各种复杂的心理历程同时运作的一个例子。我们在这个例子中不仅可以看到摧毁冲动的表现,也可以看到控制摧毁冲动的欲望——甚至想完全消灭它,可能也意指消灭自体某个重要的部分(参见《对某些类分裂机转的评论》)。透过这个方式就可以拯救好客体,但与此同时,对于好客体的不信任依然存在,因为它有可能因为想报复而变得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