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看起来非常沮丧,还迟到了几分钟,情况有些不寻常。他显然不太开心,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不过K太太问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回答。他坐下来,说他没有把舰队带来。这时,他突然发现K太太的购物篮里面有一个准备要寄的包裹。【我通常会尽量避免携带任何与分析无关的东西,但是那天我无法提早去邮局。后来这个包裹引发了嫉羡、嫉妒与被害感,证明带这个包裹去是犯了技巧上的错误。理查立刻拿起包裹查看上面的地址,发现包裹的收件人是K太太的孙子。他把包裹拿到鼻子前面闻,然后说里面好像有水果,闻起来像柳橙的味道,是柳橙没错吧?K太太说是。他说他想知道这些柳橙是哪里买来的。

K太太回答说,昨天杂货店老板各卖了两颗柳橙给每位客人。

理查因为愤怒、嫉羡而脸色发白,而且说他不喜欢柳橙。

K太太提醒说,他也不喜欢牛奶。

理查说没错,他不喜欢牛奶。

K太太诠释现在他并不想要母亲给他**或要保姆给他奶瓶,但是他依然可以感受到婴儿时期想要**与奶瓶却得不到时的那种愤怒与挫折感。只要其他人可能得到任何代表奶瓶或**的东西,他就会感到嫉羡。柳橙代表K太太的**与乳汁,以及她对孙子的爱。这也意味着K太太和以前的妈妈会把爱与关心给另一个小孩。

理查看起来仍然很沮丧、很不高兴。他说他想买张网子捕鱼,可是钱快花光了,他没有钱买。(他拿到很多钱,但也花得很快。)他要怎样才能得到更多钱呢?

K太太诠释说,他希望她能买渔网给他,或是给他钱,但主要是想确认一件事,那就是尽管他感到嫉妒,而且想抢走她给孩子的乳汁,但她(以及妈妈)还是爱他。

理查把玩具从袋子里拿出来。他先取出电车拿在手上,然后把两节车厢拆开又装上。接着,他问K太太有没有听说昨晚Z地被轰炸的事——不,是被龙卷风侵袭。有两间房子被铲平;一间是奥立佛的房子,另一间是吉米的房子。(奥立佛常常与他为敌,而吉米本来是他的朋友,但后来变成了“叛徒”。)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他的脸上恢复血色,眼中闪耀着光芒(他沮丧的时候双眼相当无神),还带着满足又有点想笑的表情。他立刻表示刚刚说的话都不是事实,他在影片中看过龙卷风。

K太太问奥立佛跟吉米的房子离他家近不近。

理查说,事实上奥立佛就住在他家隔壁,同时他也露出一副早就猜到这个问题的表情。他把电车放在两栋房子之间(通常被称为车站),接着拿起两间房子,让它们转向另一头,再把两只小指放进嘴里,然后拿出来。他显露出不安、绝望的样子。

K太太诠释说,两栋房子代表她的**,吸吮手指则表示他渴望跟她在一起。

理查一脸哀怨地问K太太为什么不带他走,也再次哀求她带他回家住。

K太太问他想睡在哪里。

理查回答说:“跟你一起睡。”

K太太诠释说,由于K太太没有让他同住,没有给他柳橙,也不爱他,所以他会认为她已经与代表坏爸爸的威尔森先生联合起来了。这让他更加需要获得K太太的保证与爱。

理查表示他很气也很讨厌威尔森先生。他最主要的抱怨是威尔森一家对糖果的规定很严格。(在家的时候,吃糖果没有太多限制。)他似乎也对约翰很失望,因为约翰根本不太理他。

K太太诠释说,他现在好不容易开始想交朋友,却交不到,让他更沮丧,而且也失去了与其他孩子好好相处的希望,而这就表示他跟其他人不同——他是个“笨蛋”。

理查说他受不了K太太说的话,也不想听,但他却很热切地问K太太能不能叫村里的孩子不要说他坏话。昨晚他去看电影的时候,有个男孩叫他“疯子”……理查一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行人。对于每个经过的小孩子,他都说很“讨厌”,还说他们是敌人。他显得相当焦躁不安,一下往上跳,一下跑到窗边,接着又回到桌前坐下,而且显露出强烈的被害感。他一度让火车驶向K太太,又远离她,然后不断绕着装玩具的袋子跑。他走进厨房,不断地用水桶舀水,一直到K太太制止他才停下来。

K太太诠释说,他想把水全部用光,水也代表**里的乳汁,这样K太太的孩子就没有乳汁可以喝了。他知道今天女童军会来用游戏室,她们现在就代表K太太的孩子与孙子,所以他要把水用光。

理查立刻表示同意。

K太太也诠释说,理查喜欢装水,是因为K太太把桶子里的水倒光的时候,对他来说就是一种爱与关心的表现。此外,由于他害怕爸爸与保罗会迫害他,所以K太太这么做也像是在保护他。K太太也代表保姆为他做了很多事情,有时候也会保护他,让他不被保罗欺负。

理查回到游戏室里,但似乎不太想玩游戏。他只是拿起两辆火车来比了比,然后让它们开始跑,最后电车还把货车挤掉。

K太太诠释说,他的忧郁与被害感跟她即将离开有关;她回到伦敦的时候会见到她的孩子、孙子以及病人,而他很嫉妒他们。他表现的方式就是希望像龙卷风一样发威,并且将父母的房子夷为平地。现在他很气K太太即将离开他,所以也想破坏她的房子和伤害她的小孩,因此,永远失去她的恐惧愈来愈强烈。那一包柳橙引发了他对她孙子的愤怒与嫉羡,所以让他觉得街上所有的小孩子都变成了更坏的敌人。把父母与K太太的房子夷为平地,意指摧毁K太太和妈妈体内那些未出生的宝宝。这些未知的小孩与街上的小孩都代表未出生的宝宝、哥哥以及K太太的孩子;他觉得自己攻击了这些人,并且持续在攻击他们。

理查央求K太太不要去伦敦。她一定要去吗?她不应该去的。他想跟她一起去伦敦,但是他要住在哪里?他能不能跟她一起住?不,他不想去伦敦。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K太太再次表示她会留在伦敦,不会回来了。但是她和他母亲都希望未来能继续让他接受分析,她们也会尽力安排。【我原本提议来年夏天再回来X地继续为理查分析,但后来发现这个安排无法实行。我很确定我已经向理查解释过这件事,让他不要有所期待,但我没有把告诉他的时间记下来。

理查问K太太会不会保留在X地的房子。她不会卖掉它,对不对?

K太太诠释说,理查明明知道她的房间是租的,他见过房东太太,也知道她有其他同住的房客,但这时他心中却坚信K太太拥有那栋房子,也会把它保留下来。她进一步诠释说,她在村里的房子现在就代表他们在Z地的老家,他对老家有很深的依恋,就算父母打算把房子卖了,他还是想回去,自己一个人回去也无所谓。

接着,理查急忙再度问明年冬天他能不能去伦敦。

K太太说,她不认为他母亲会这样安排,但未来还是有可能会让他去。她诠释说,他这么想留住K太太,不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非常需要接受分析,也是因为她帮助他的时候,就代表浅蓝色的妈妈。他觉得她给了他好的乳汁与爱,所以能够保护他,帮他对抗内在敌人以及愤怒的情绪,并且抵抗那些有敌意的小孩与坏爸爸。

理查再度拿起包裹来闻,并且问K太太的孙子几岁(他以前问过很多次,也知道答案)。接着,他又看了看装图画的信封(收件人刚好是K太太),然后问地址是谁写的,他认为应该是K太太的儿子写的。这个问题他之前也问过很多次,而K太太告诉他是一位朋友写的。他再度询问那位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还有教名是什么。【这个例子说明分析师必须要很谨慎地处理他带进游戏室以及分析中的每个细节。

K太太重述了那位朋友的名字。

理查立刻想到一艘沉船,但他又想起英国的船舰没有这样的名字。这是不是德国船的名字?(K太太说的名字是英国的人名)。接着,他提到几艘以城镇命名的意大利船舰。意大利在上次战争的时候不是站在同盟国这一边吗?这时,理查开始画图(第六十五张图)。【我把图中奥立佛的真名涂掉了。画图的时候,他问K太太在上次战争中,是不是很高兴英国战胜而奥地利战败。

K太太问他,如果她因为自己的国家战败而高兴,他会有什么感觉。

理查说,如果是这样,他一点也不会高兴,但现在如果英国胜利,她应该会高兴,对不对?他看着K太太,恳求她除了做分析之外,也要说她会高兴而且希望看到英国获胜。

K太太说,这件事他应该很清楚,他也知道希特勒用武力强占了她的祖国,是奥地利的敌人。

理查说,希特勒自己是在奥地利出生的。

K太太回答说,在他心中,这代表希特勒属于K太太,就好像坏爸爸属于妈妈一样。妈妈跟爸爸晚上在一起的时候,理查怀疑他们用性器官做了一些事,而这会让他觉得爸爸很“坏”——“希特勒”爸爸、“流浪汉”;而他心中的妈妈也因此变“坏”了,变成“邪恶的畜生”,并且跟“坏”爸爸联手对付他。他对妈妈的不信任,使他时时刻刻都想获得糖果与关爱,所以他无法忍受别人拒绝给他东西的滋味。

理查画好之后,迅速把这张图跟其他图画放在一起,但K太太又把它从信封里拿出来,并提议要跟他一起看。理查半推半就地同意了,但是说他不想听这张图代表什么意义。然而,他自己却开始解释这张图;他说他的敌人奥立佛正率领一支装甲师准备来对抗他,右边那个小人就是他,他面前有一道墙保护,而他正朝着那群坦克车丢炸弹。

K太太指出,他看起来非常小,似乎没有能力对抗一整个师。

理查说有墙保护他,也有一颗炸弹可以丢,但这时的他看起来非常焦虑。他数了数坦克车,然后说一共有九辆。

K太太诠释说,他知道大家都在谈论英国被入侵的危险,而这就是使他焦虑的一大因素。他的敌人奥立佛代表危险的希特勒父亲率领装甲师攻击英国——爸爸那巨大而有力的性器官攻击并摧毁他的性器官(以炸弹为代表)。K太太提到之前他的性器官与爸爸的性器官相互争斗的素材。“坏的”奥立佛以及入侵英国的希特勒也代表他自己的恨意、嫉羡与嫉妒,而且会摧毁K太太及她的家人。这个坏的自己,也应该被另外一部分的自己摧毁。

晤谈接近尾声时,理查想跟K太太商量有关晤谈的安排。他不想住在威尔森家。他问K太太这三个星期可不可以不要来Y地,也就是他父母住的地方。

K太太说,这是不可能的,并且诠释说,理查想独占K太太三个星期,不让她去见在X地的其他病人,他觉得这些病人是他的敌人与竞争者。

理查说,他会想办法住进旅馆,不然他宁愿从家里坐车往返。K太太愿意安排其他早上或晚上的时段跟他会面吗?

K太太回答说愿意。

离开游戏室前,理查迅速地拿起包裹,然后半开玩笑地说,他可以把包裹咬破,但他不会这么做。

K太太诠释说,她准备要寄给孙子的柳橙代表她与妈妈的**,而他不希望让其他小孩拥有,咬包裹的动作就表示他宁愿把好**摧毁,也不愿意让给别的孩子;但是,他也非常不愿意伤害K太太、妈妈,或她们的孩子,所以还是忍住没有咬它。

理查离开的时候心情好多了,显然也在思考解决之道。这次他又不停地吸吮黄色铅笔;这支铅笔往往代表父亲的阴茎,但我认为当时它也代表母亲的**。晤谈的后半段,他的被害感稍稍减轻,也比较少看路人,但是看的频率仍然比最近几次晤谈高(注记Ⅰ)。

第七十六次晤谈注记:

Ⅰ.由于我很快就要离开理查,他对于失落的恐惧以及所有的焦虑与被爱的需求在这个阶段都相当强烈。尽管如此,我认为准备寄给我孙子的那两颗柳橙,促使他在早期失去**的失落感、嫉羡、嫉妒以及与此相关的被害焦虑完全显现出来。这次晤谈的整个过程,说明了这些早期情绪如何延伸至他所有的关系上,并且影响与俄狄浦斯情境有关的被害焦虑。与此同时,理查的心智生活中克制攻击欲望的需求,也完全显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