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泉寺的姻缘树下有几处休憩之所, 裴灵梦百无聊赖地趴在石桌上,还在跟姐姐探讨前不久了慧大师为她解的签文。

“近在咫尺。”究竟指的何意呢?

裴灵梦红唇不断地细品这几个字,最终她还是想不明白, 闹得实在头疼, 胡乱地抓了抓发髻。

裴灵萱见她这般闹腾的样子,上前将她弄乱的发簪金钗重新簪回了原位。

笑道:“你啊,总是这般急性子, 了慧大师分明说了好几句话, 你偏生只盯着近在咫尺这四个字, 大师让你莫要急躁,你就忘了?”

裴灵梦噘了噘嘴:“我是真的最怕跟这些大师们谈心了, 大师说话总是深奥, 既然是为我们解签文,就不能直接点清楚么?还让我们这样坐立难安猜来猜去。”

“这叫天机不可泄露。”裴灵萱无奈道。

等将她发髻整理好后, 又为裴灵梦整理了些裙摆。

总算让她有了些千金小姐的端庄仪态。

裴灵梦嘀咕道:“什么天机不可泄露,都解签文了, 不就已经露了么?既然如此,就应该直接露个彻底。”

裴灵萱忍俊不禁:“实在跟你说不清楚。”

姐妹二人又聊了许久, 来来往往的香客也渐渐多了起来。

“慕慕怎么还没来?她的姻缘不就是二哥么?至于解这么久?”裴灵梦站起身,往方才她们去了慧大师的禅房方向望去, 想寻得江絮清的身影。

这不看还好,一看,这便看到个了不得的人。

游廊另一头穿着一身月白长衫的俊秀男人, 不正是郑亦舟?

她心里忽然怦怦直跳, 就忽地想起了慧大师说的“近在咫尺”这四个字。

既是在这寺庙碰见, 那他多半也是来求姻缘的。

裴灵梦想了想,小声道:“阿姐, 我看到郑公子了,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找他谈几句话。”

裴灵萱还没来得及将人拉住,裴灵梦便已经溜得没影了。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

慈泉寺院子的其中一间禅房。

三皇子李煜缓步在门前停下,面色蓦然掠过一抹不耐,方敲响了房门。

屋内响起了女子娇柔的嗓音:“进。”

房门推开,这间封闭昏暗到,外面一丝光亮都渗透不进来的屋子内的榻上,正倚着一名貌美的女子。

女子微抬下颌,笑意温柔:“殿下总算来了,你都不知道,我能出来见你一面有多艰难。”

李煜转身关紧房门,似笑非笑:“秋儿好大的胆子,如今在后宫幽会觉得不过瘾,竟是择了这神圣的寺庙与我偷.情?你可有考虑过后果?”

沈玉秋拢了拢衣衫便站起身朝李煜走去。

李煜落坐后,她半边身子娇弱无依地伏在他后背上,气若如兰地轻语:“瞧殿下这话说的,莫不是生气了?殿下可是怨我拖了一阵时日才拜托陛下解了你的禁闭?”

李煜调笑似的捏了捏她姣美的脸颊,语气幽凉却含着笑意道:“我又怎会生你的气?便是清楚你在后宫过得艰难,才没有让余公公给你传消息。”

“禁闭了一些日子也好,至少可以让我收收心,安静一段时日。”

沈玉秋一双美眸含着缠绵的情意,忽地凑上去亲了一口李煜的脸颊。

李煜便这样好生受着,待她那张红唇挪到了他的唇瓣时,他忽的眼神一黯,将身后的人拽了过来,直接坐到他的膝上。

很是缠绵了一阵。

沈玉秋忽然气喘吁吁地叫停:“慢着殿下……”

“怎么了?”李煜的眼神带着消散不去的欲.色,似在不满她的中途打断。

沈玉秋扶住了腹部,小心谨慎地道:“如今正好三个月了,太医说这是最佳紧要关头,一点小动作兴许都会影响到孩子。”

她对这个孩子看的很重。

让李煜心里愈发的不满。

一个孽种,有什么活下来的必要。

李煜心中虽是这样想,但面上却是笑了笑,柔声安抚:“也好,孩子最重要。”

“你出宫来慈泉寺,父皇没有问什么?”

沈玉秋依偎在李煜怀里,笑呵呵道:“陛下那般宠我,我说今日想来慈泉寺上香祈福,也是为了我腹中的子嗣,陛下自然不会说什么了。还派了不少禁军侍卫一路护送我呢。”

啧。看来那老家伙是真的陷进去了?

父皇骗沈玉秋兴许还骗的过去,但他多少还是心里有数的,在父皇心里,梅贵妃才是他最爱的女人,若非沈玉秋的眉眼与梅贵妃有几分相似,加上被他特地培养出来与梅贵妃相似的神韵,她根本不可能会这般轻易夺得圣宠。

李煜眉目低垂,指腹缓缓在沈玉秋这张姣好的面容上滑过。

真是愈发满意她这张与梅贵妃有几分相似的脸。

就连身为梅贵妃女儿的佳月公主,恐怕都没她那般相像。

**

“世子,夫人和大姑娘二姑娘上香祈福后便去求了姻缘签。”周严将方才探到的消息如实回报。

裴扶墨有些诧异,“夫人也求了姻缘签?”

周严回道:“听小沙弥说是的,但是有没有去找了慧大师解签文就不大清楚了。”

上辈子他拽着江絮清来慈泉寺求姻缘签,她倒是不情不愿的,没想到这辈子她自己倒是私底下也悄悄做了这种事。

他心里不由更舒适了些,便也跟着去求了一道姻缘签。

周严见世子眉目松缓,心情愉悦至极,转身朝求签的地方去了。

“世子……”

那卫姑娘还在等着跟太子会面呢……

裴扶墨早已走的不见人影了,周严没办法,只好跟了上去。

那厢江絮清从了慧大师的禅房走出来,心绪一直不宁,脑海中不断地响起大师说的话。

——试着走出来。

大师是让她不要总活在前世的阴影之中吗。

江絮清沿着长廊一路慢吞吞地行走,直到前方转角处行来两人,其中为首的女子,正是卫国公府的二姑娘卫卉儿。

游廊就这一条路,直面迎上总不能装作看不见。

直到走近后,江絮清含笑说道:“卫姑娘是要去见了慧大师?”

卫卉儿本就不想看到江絮清,这下碰面,见她笑容舒朗,显然最近日子过得很好。

成婚后日子过得好,那必然是夫妻关系和睦幸福。

但是江慕慕幸福,她可不幸福。

她心里更加窝火,面上不好显示出来,便说道:“世子夫人也是从了慧大师禅房出来的,怎么,方才是去算了姻缘?”

江絮清坦**的承认,“没错,听闻慈泉寺算的姻缘最为灵验,这次正巧有时间,也不想这般错过了。”

卫卉儿干干地笑了声,便敷衍了几句,与江絮清擦肩而过了。

江絮清站在原地片刻,拧了拧细眉,方转过身看向卫卉儿的背影。

她怎么总觉得方才卫卉儿对她带有不满的情绪?

可是在她印象中,她并未与卫卉儿结仇啊……

江絮清怎么想都没明白,索性不想了,转弯行去。

待确定江絮清的身影消失后,卫卉儿身侧的婢女说道:“姑娘,那世子夫人可真讨厌,这是故意在您面前显摆跟裴世子甜蜜恩爱呢?”

卫卉儿听不得这种字眼,眼眶都气红了。

“她太讨厌了,小时候就总缠着裴世子,不准裴世子跟其他姑娘们玩,现在好了,世子果然还是娶了她。”

哼!那两人从小到大就黏在一块,都十几年了,怎么还是没腻?

主仆二人说了几句小话,正要行到游廊尽头的禅房时。

忽然另一间禅房被悄悄打开,以迅捷的速度将这主仆二人敲晕,拖进了屋内。

了慧大师的禅房。

裴扶墨正襟危坐,面色平静地道:“大师,这支签文可有何不妥之处?”

从他进来为止,了慧大师便看着这支签文,沉默了许久。

了慧大师缓缓睁眼,沉声说道:“施主当真要听?”

裴扶墨眉梢微动,“大师但说无妨。”

了慧大师叹了口气,说道:“施主心中的执念过深,若是再无法解开心结,恐怕迟早要出问题。”

裴扶墨蹙了蹙眉,“大师,我求的是姻缘签。”

了慧大师说道:“难道施主当真认为眼下一切都是最好的吗?”

“大师这是何意。”

“施主看似坚毅,但你早已将自己困在了一个牢笼,无法走出来。且施主对待心上人是极其的患得患失,施主自己心里也清楚明白,你并不信任你的心上人,你不断地想要寻找一些对方爱你的细节,不过是为了安抚自己不安的心罢了。”

裴扶墨脸色愈发难看,撩起衣袍便站起身了。

“劳烦大师了。”

说罢,他往回走,推开房门打算出去。

了慧大师又意味深长地说道:“施主心中的偏执,若是想真正的解开,还需得面对你最不敢面对的难题。”

回应了慧大师的只有关门声。

望着空寂的禅房,了慧轻轻地摇了摇头。

周严在门外候着,见裴扶墨一脸阴沉的走出来,诧异地问:“世子怎么了这是,难道了慧大师没为世子解签文?”

裴扶墨大步往前行去,“这寺庙当真是一点都不灵。”

周严不解地挠了挠头。

这句话一下让他想起世子十六岁那年,带着江姑娘来慈泉寺求姻缘签的事了。

难不成这都成亲了,算出来的签文还是有缘无分?

**

禅房内,暗卫将卫卉儿主仆二人打晕后便拖了进来,问道:“殿下,接下来该如何做?”

李煜瞧着二郎腿,目光落在卫卉儿昏迷的脸庞上,许久,阴森地笑了几声。

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若是入主不了东宫,也不好毁了人家半辈子。

“消息无误?裴世子当真来了?”

暗卫回道:“探子在山脚下看到裴世子上山了,却没看见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打算何时来与卫姑娘见面。”

李煜没由来地笑了声:“太子不会来了。”

他那位皇兄虽然性情温和,从不忤逆父皇,但对男女之事上实际别提多保守了,也不知是不是心里藏了人,这么多年了无论多漂亮的姑娘都入不了他的眼。

但这回父皇都放话要给他娶太子妃了,也无论究竟是不是放出来的烟雾弹,总之这卫卉儿可绝不能嫁给太子。

既然太子不愿过来,那想必是让裴世子来替他走一趟,也不会委屈了这卫姑娘。

若是如此。

他何不成全了此事?

这样一来,不仅他高兴了,太子也不用勉强娶妻,失踪下落不明的裴幽也同样会高兴。

李煜摩挲着下巴,阴恻恻地笑了笑。

——————

黄昏时分,彩霞弥漫,夜空一抹灿烂的霞光铺盖了整座慈泉寺。

吉时将到,江絮清陪着裴灵萱一同前往了点祈福灯之所,路上问起了裴灵梦,裴灵萱无奈道:“她前不久在寺庙看见郑公子,便追了上去,但一直没有回。”

既是遇到了郑亦舟,想必她是有许多话想要问才一直没回。

裴灵萱也没打算打扰了,她现在只盼着给肚子里没能出世的孩子点一盏祈福灯。

慈泉寺的小沙弥们已经将今晚的祈福灯备好安放至大堂内,裴灵萱取了其中一盏,一旁的小沙弥递过笔墨。

堂内熏香缭绕,除了木鱼的敲打声,再无任何声响。

江絮清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裴灵萱满脸虔诚的在祈福灯上写满了祝福语。

从她的视角,她能看见裴灵萱唇角是带着一抹放松的笑意,漂亮的眼里蕴着点点泪光。

她轻叹一声,希望今晚一过,萱姐姐能正式与过去的六年告别,真正的走出来。

写好了祝福语后,裴灵萱和江絮清便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去了后院的空地处。

此时夜色已至,今晚皎月高悬,星光点点,恰是最好的夜景。

空地处这已经有不少的香客放飞了手中的祈福灯,一盏盏祈福灯迎着夜风在空中摇曳,如星光弥漫,反射出绮丽光影。

裴灵萱双手合十,闭着眼睛默念了许久,方在江絮清的帮助下,也放飞了手中这盏祈福灯。

望着她的那盏祈福灯慢慢飘升至夜空,她的眼角缓缓流下一行清泪。

江絮清抬眸扫向这夜空,不由想要感叹此情此景,但见裴灵萱如此,剩下的话便咽了下去。

静默看了许久,裴灵萱擦干了泪水,柔声道:“慕慕,能拜托你去将阿梦寻回来吗?我想再跟着小师父去抄点经文。”

江絮清点头,“那好,我一会儿找到阿梦,就去找你。”

裴灵萱嗯了声,便随同那小沙弥走了。

**

此时夜色虽至,但时辰还算早,今日慈泉寺的香客众多,江絮清往先前来的那条路走了一段,还是没找到裴灵梦。

也不知她是上哪去了。

寻了一段路,江絮清便找了个小沙弥问路,询问与她一同来的那位姑娘去了哪,有个小沙弥有了点记忆,说道:“我看到她前不久还在同一个男人谈话,似乎去了后山。”

男人,那不就是郑亦舟吗?

江絮清想了想,还是打算去后山寻人。

道谢过后,她顺着小沙弥指的路往后山行去。

只是人还没行到后山,偏巧在下台阶时,眼角余光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往另一侧的游廊行去。

那男人身着墨色长衫,背影挺拔俊朗,光瞧着便英姿不凡。

游廊下的夜灯照亮他腰间挂着的墨色玉佩。

裴小九?江絮清连忙驻足,诧异裴扶墨怎会在此,她几乎是想也没想便要跟过去。

只是他身高腿长,几步便从游廊消失,她只捕捉到客房门关闭的声音。

江絮清行至这间客房前停下,犹豫了半晌还是敲响了房门。

“叩叩——”声响起。

裴扶墨眸色冷沉望着榻上衣衫不整的卫卉儿,还当是周严过来了,淡声说了声:“进。”

江絮清缓缓推开房门,脚步放轻。

来人还未开口说话,光是听这轻盈的脚步声,裴扶墨身子一僵转过身。

二人四目相对。

江絮清眨了眨眼,喜笑颜开:“裴小九,你怎么也来慈泉……”

话说到此处,她语气顿时止住,目光落在了榻上的卫卉儿身上,笑容跟着一僵。

裴扶墨暗骂了声,上前说道:“太子今日与卫卉儿有约,他又忽然没空,便只能拜托我来一趟,谁知刚进屋,就看到她这般躺着。”

他很担心江絮清会误会,三两句便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了。

江絮清也只是方才惊讶了下,便没多做他想,毕竟她方才是跟着裴扶墨进来的,他有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她能不清楚?

她笑了笑安抚,随后又紧张道:“卫姑娘为何会这般?”

裴扶墨怔了一瞬,似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轻易就接受了他的回答,与赵岚那次的情况完全不同。

但还是说道:“我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

江絮清瞥过去,见到卫卉儿的衣襟都散开了,连忙上去给她扣好,待将她衣裳穿好后,问道:“那该怎么办,莫不是有人想栽赃你?”

裴扶墨坐下来,揉了揉眉骨,“若是我猜的没错,捉奸的人已经要来了。”

果不其然,随着他这句话落下,房门外不远处便响起了几道脚步声,似乎是朝这间屋子寻来。

“娘娘,这间屋子应当是空的,您在这间厢房休息即可。”

裴扶墨耳廓一动,心下想笑,三皇子这是还出动了沈贵妃来“捉奸”了。

随着脚步声愈发逼近,这时候若是出去,也只会跟外面的人直接撞上,待沈贵妃进来看到卫卉儿躺在这间屋子里,即便她进来没看见什么画面,也会描述的不清不白。

江絮清紧张地说:“那该怎么办……”

裴扶墨看了她一眼,固执地问:“娇娇,你当真一点都不吃醋?”

江絮清一愣,不解道:“都这种时候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现在最要紧的,难道不是该将眼前的难题解决?

裴扶墨低声笑了笑,不懂自己究竟在计较些什么,恐怕是真的将了慧大师那些话听进去了,他竟真的想要从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上寻得她喜欢他的证据。

此时脚步声到房门口停下,下一刻将会被推开。

江絮清呼吸都紧了。

然而转瞬之间,她被拢入一俱温热且熟悉的怀抱内,很快感到自己腾空而起。

“吱呀——”一声,房门被慢慢推开。

沈贵妃缓步朝里走去,扫了一圈发现,除了榻上躺着昏迷不醒的卫卉儿,竟是没有其他人。

李煜不是说让她来捉裴世子和卫卉儿的“奸情”?

那领路进来的小沙弥见榻上躺了个姑娘,惊讶道:“这不是今日来上香的卫姑娘,她怎么会在这?”

小沙弥担心惹了沈贵妃不高兴,连忙赔罪说道:“娘娘稍等,待小僧再为您准备一间上好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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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扶墨直接抱着江絮清从最里侧的窗子掠了出去,她整个人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腾空了许久,直到耳畔响起了呼呼的风声。

这才意识到,裴扶墨正抱着她飞。

她悄悄露出一只眼睛,果真见自己悬空在寺庙的屋檐上,夜风徐徐吹过,她心脏骤然加快。

这不是裴扶墨第一次抱着她上房檐了,可他现在显然比幼时那会儿玩的还要大,直接在房檐上飞来飞去,吓得她心绪难平。

“停……裴小九……”

裴扶墨面色冷漠,手中钳着她腰肢的动作收紧,片刻后落在一棵古树上,江絮清便直接坐在他的腿上,她睁开眼往下一看,这个高处若是摔下去保准没命,她险些双眼一黑。

“怎么停在这,不下去吗?”她颤着嗓音问道。

裴扶墨靠在树杆上,下颌微抬,仪态慵懒随意。

眼底含着一丝让人看不透的情绪:“娇娇你看,今晚慈泉寺的夜空有多美。”

他嗓音轻缓温柔,江絮清心尖跳动,便也缓缓放松了身躯,抬眸望向夜空。

墨色的夜空飘着数盏祈福灯,月光如水轻洒,落在祈福灯上笼罩出一抹淡薄的烟沙,明暖的灯光照亮了慈泉寺的后院。

这个夜晚静谧安宁且美得令人叹息。

今晚慈泉寺举办的祈福灯,是尚在世的人为已经死去的故人点的祈福灯,那一盏盏飘向空中的纸灯,每一字都充满了对故人的思念。

后院的空旷之处三两成群,江絮清和裴扶墨是坐在一棵高大的古树上,除了偶有树叶的刷刷声响,并不会有人察觉。

此时不远处走来一男一女,男人步伐沉重,似有意想找个隐蔽之所谈话。

女子情绪较为激动,语调带着哭腔:“你认为道歉了,那些伤害便能抹灭,那你能将儿子救活,让他醒来再唤我一声阿娘吗?”

男人面带愧色:“可事情已然发生了,你要我如何,把我这条命赔给咱儿子吗?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吗,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然不会那般糊涂了啊!”

女人听到这句话,缓缓停住了擦泪的动作。

她实在伤心自己儿子小小年龄便失足坠河而亡,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她的丈夫因贪图玩乐疏于看管之下,才造就了这般悲剧。

“你……”女人痛哭了一声:“我的儿啊,可怜的儿啊。”

男人心里也同样难受至极。

若是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定然不会为了贪图那一时的玩乐,而害得他的儿子无辜死去。

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更没有重来一次的可能。

夫妻二人抱着痛哭了一阵。

女子的哭喊声悲戚到令人闻之心疼。

听完全过程,江絮清心里酸涩不已,耳畔传来树下的哭喊,她的眸光不由落在了那漂浮在夜空中的数盏祈福灯上,久久难言。

裴扶墨眼底含着悲凉,低沉的嗓音透过这缥缈的夜色缓缓响起:“你说人若死后,能有重来的机会,那上辈子发生的事,当真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吗?”

江絮清攥着裴扶墨衣襟处的指尖不由轻微颤抖。

换言之。

前世所做的错事,若是重来了一次,当真能洗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