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敏对于自己的发现似乎十分疑虑，从王老师家中出来后，也没有说话的心思。一路都是低着头，想着事情。

孙邦彦跟着宋敏走到小区门口的公交站台，才询问道：“去哪？回局里？”

他们在王老师家待的时间不长，大概也就一个小时左右。从学校那边传来的富有动感的音乐来看，现在正是上午的课间操时间，所以时间大概刚刚过了十点。

宋敏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看看收到不久的消息道：“不回局里，坐公交车去贡院。”

贡院是过去科举取士的考场，由于是读书人必去的地方，从事文物古玩，书籍笔砚这些读书人心头好的生意也自然随影而至。如今贡院虽然已经没了开科取士的作用，不过四周的文物街还是蔚为壮观，成为金陵重点打造的旅游景点之一。

孙邦彦心中奇怪，不过见宋敏神色颇为急迫，所以按捺住心头的好奇，开始查看公交车线路。

经过几次转站，等到宋敏带着孙邦彦出现在贡院附近的文物街时，已经到了饭点。本来急迫的宋敏反而不急了，询问道：“你想吃什么？”

俨然一副先填饱肚子，在办事的态度。

孙邦彦不由问道：“你刚刚不是很急吗？”

“急当然是急，不过这是为了追上那两个人。但现在既然已经到了饭点，我估计那两个人此刻早就停下手头的事去吃饭了。”宋敏张望一番，这由于不是旅游旺季，也不是假日人烟稀少的贡院街，好奇道：“我来这儿少，你知不知道这儿最有名的小吃是什么？”

“说道这儿的话，那肯定是状元臭豆腐！”说到这儿的臭豆腐，许久没吃的孙邦彦不由嘴中开始分泌**。“表皮酥脆，汤汁鲜浓，配上辣椒，那真是······”孙邦彦一脸遗憾道，“老金陵城人都知道。早上要喝秦河边上庆嫂豆腐花，晚上要吃贡院门口状元臭豆腐。你不知道吗？”

孙邦彦还以为宋敏也是金陵人呢。宋敏摇头道：“我老家是姑苏的，我小时候一直和外婆住在姑苏，直到高中才来这边读书。”

“这样啊。”孙邦彦道：“那我带路，咱们去尝尝状元臭豆腐，我保证你一吃，就爱上了。”

孙邦彦领着宋敏走到贡院街的中心地带，贡院那紧闭的黑漆大门前，孙邦彦指着大门正对面的一家小店道：“就是那儿了。”

小店不大，几张桌子此刻已经坐满了人。宋敏和孙邦彦刚一进门，店里的服务员迎上来道歉道：“二位，不好意思，你们也能看到，这儿已经满了，要是想带走的话，可以跟我来点单。不然可能要等一阵子了。”

宋敏在店里扫视一圈，露出果然的笑容：“不必了，我们来找人。”

孙邦彦也发现了那两个看到自己，正不好意思冲自己笑的熟人。

宋敏走到秦琳旁边道：“秦姐姐，你果然在这儿。”

秦琳连忙解释道：“我们不是没事吗？”道愿和尚符合道：“就是，我们两个本来是要去找王德彪的，谁知道他临时有急事，本来说一会就能过来，让我们等着，谁知道刚刚打电话说，下午才能见我们，现在没法赶回来。我们这儿一合计，反正已经是中午，又到这附近，索性来尝尝名声在外的状元臭豆腐喽。”

秦琳也叫起苦：“就是，小敏你不知道啊，这儿的队有多难排，明明是中午，又是臭豆腐，我们还是等了好几桌才等到这桌的。”

宋敏道：“你们两个呀。想要偷懒就直说，哪有用排队当理由的。这儿服务员刚刚也说了，可以外带。一个臭豆腐而已，你们外带路上吃了不就好了？？非要在这排队等？”宋敏当然也不是生气，不过她还是故作生气的模样，一脸认真道：“看来是要找我师父给你们重新做做工作，回炉再学习一段时间了。”

道愿一脸苦瓜道：“啊？这也要出动周副科长。小敏，今年的考核快到了，要是周科长真的给咱们一个回炉的评语，那不仅我们丢人，咱们七科也丢人丢大发了。”

孙邦彦不知道其中厉害关系，不过见道愿说的可怜，也对宋敏解释道：“其实他们等也是应该的，这儿堂食和外带用的豆腐是不一样的。堂食是主家自己做的秘制豆腐，外带的是从外边买的普通豆腐。虽然用的佐料都一样，不过吃到嘴里口感差异还是很明显的。所以想要吃正宗的状元臭豆腐就要排队等堂食。我估计他们也是因为人少，排的队不长，而且一时半会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才想特意体会一下正宗的状元臭豆腐的。”

宋敏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谁跟你说，他们没重要的事了？”

秦琳作为宋敏母亲认的干女儿，又更熟悉宋敏，立刻反应过来，保证道：“小敏，你想做什么？说！姐姐我一定答应。”

宋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对着道愿和尚皱鼻，做个鬼脸道：“你看看，你看看。这才是懂的人。就知道求饶。要是求饶有用，还要我们干嘛？”

她转头正色对秦琳道：“我要求参与钱言公司调查。”

这件事本来是冯春林让秦琳和道愿和尚负责的，实际上，在看到宋敏发的名片照片后，他们两人也已经商量好，待会吃完午饭，就先去踩踩点，接着再去找王德彪了解神仙烟油的事。

秦琳和道愿和尚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

如今宋敏插足进来，颇有抢事的嫌疑。

在公管局，正式探员都有绩效考核。这个考核的主要一项便是事件参与积分制。积分分为两种，一种是保底积分，一种是激励积分。保底积分一部分是作为工资的形式发放，另一部分只看参与进程的长短，超过三分之一参与进程都有分，激励积分则看个人表现。按照局内的评级，不同人拿到的积分各不相同。

假设一件事的基础评级是五分，那么一对搭档参与到解决，便是每人五分。两队搭档呢，每队只能分到一半，每人二点五分。参与的队伍越多，基础积分越少。当然需要的人手越多，事件的基础积分肯定也越高。

至于积分的用途，除了是升职加薪的标准。对于修行者来说，更重要的是可以用它换修行资源。比如孙邦彦曾经吃过的月华丹。作为利用帝流浆做的灵丹妙药，修行者主要使用它抚慰灵魂，从而延长修行时间，提升修行效率。

由于新时代禁止私自开采帝流浆，所以这样的灵丹只能通过公管局积分去兑换。很多修行者原本并不喜欢新时代的风气，不过为了更好的修行资源，只好捏着鼻子成为编外人员，参与一些卖命的勾当，赚积分换东西。

相较于曾经的看关系，看师门才能有所成就的风气，积分制更加公平公正。公管局内部修行者对于积分那更是打心底拥护。

不过不同科室由于责任分工不同，所以赚取积分的难易程度也不尽相同。混保底积分最容易的是一科，作为总调度，以及后勤保障。无论什么事，总是离不开他。他也自然而然跟着分上一杯羹。由于只要进了一科，不仅可以坐办公室，而且还可以安安稳稳看着自己的积分稳定上涨，所以一科素来有“老爷科”的称呼。

可赚积分最快的却不是一科，而是宋敏所在的七科。七科负责的从来都是棘手的大案，本身都是积分评级很高的案子，加上激励积分。一件常常能够抵得上别的科室几件。所以论升职加薪，七科说自己第二，从来就没什么科室敢说第一。正是因为这种丰厚的积分回报，七科才能吸引一批又一批天资横溢的精英加入。

可惜那阵亡率高的吓人，也让不少天才望而却步。

不过即便如此，七科的修行者还是养成了默契，除非科长出面或者主动邀请，不然谁也不会随意去碰其他人碗里的饭。一来，自己那摊子就够折腾了，二来嘛，说严重点，放在过去这就是“阻道之仇”，即便是亲传师徒都有因此翻脸的，何况大家仅仅只是同事？

当然，现在已经没了“阻道之仇”这种足以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土壤了。不过该避讳的，修行者还是知道分寸的。

秦琳和道愿和尚作为刚起步的新人，对于积分反而更加敏感，尤其是年底的考察即将到了。这件事本来就是冯春林交给他们两人的。相较于目前科里正在忙碌的大事，这件事积分固然低了些，但胜在分润的人少，而且危险系数很低，想来只要小心勤快些，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将这件事的积分混到手。

虽然口头的理由是，宋敏和孙邦彦不够老练，金喜言需要准备考试。但秦琳和道愿和尚看来，冯春林提携照顾新人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他们相信，年纪更小，资历更老的宋敏对于这点一定看的更清楚。

也正因为他们知道宋敏并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所以当宋敏提出要参与钱言公司调查这件事时，才让他们两个更加犹豫不决。

见道愿看着自己，秦琳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

在秦琳看来，很明显这件事，宋敏并不打算和冯春林商量。这说明一点：她想要参与的理由，并不在流程手册允许的范畴内。换句话说，宋敏很有可能出于私人理由要参与的。而她私下来找自己商量这件事，看起来也是想让自己以主动邀请的方式绕过流程。

想到这，秦琳心中一动，道：“小敏你要参与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件事毕竟冯科长才交给我们，我们要让你参与，总要找个理由吧。”

如果这件事只关系自己，秦琳可能就直接答应了。但除了自己，这件事还关系道愿的前程。作为道愿的未婚妻，秦琳还是希望能够有一个可以交代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