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林峰单独一个人回来了。
“冯科长,车已经准备好了。”林峰说道,“我们出发吧。”
两人走出闽南分局,此时天色朦胧,东边已经出现了一点鱼白,冯春林看看天色,时间大概在四点左右。
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停在闽南分局的门口,林峰正站在车边,微笑的看着两人。
“冯科长,在下还有他事,就有耀世负责送你回云溪县吧。”林峰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我与耀世远在榕城,人多眼杂,若无必要无需联系,若有什么意外,胡山在其中居中联络。”
冯春林点点头,便上了车,还未坐定,一个刚刚才见过的身影从不远处匆匆走来。
那人正是胡夏。
胡夏见到车子前的林峰和黄耀世,微微一愣,放慢了步伐,姗姗走来。“额,冯科长这是要走了?”
不等冯春林回话,林峰面色沉冷问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耀世应该跟你说过让你一个小时内回来的吧?”
胡夏被林峰这么训斥,望了一眼冯春林,脸上有些不好看,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我那朋友的事情比较复杂,所以拖了一些。”
冯春林心中一动,胡夏这个科长都要在林峰面前这般老实,看来林峰在林家的地位一定不太简单。
黄耀世注意到胡夏的表情。他心思细腻,又不似林峰那般天生便身在云端,心中已经猜到胡夏的心理,抢先一步开口道:“胡科长,我和冯春林要赶回云溪县,之前想要说的事,林峰会跟你说的。我们时间比较紧,就不在此客气了。”
胡夏脸上一喜,他脸色不好看的原因正是因为有冯春林在旁,他被林峰这般说觉得落了面子而已。
如今黄耀世能够主动为他解围,他当然高兴,说道:“既然时间紧迫,那便抓紧去吧。”
黄耀世对林峰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客气一点,继而和两人告别后上了车。
车辆缓缓离去,冯春林朝后望去,林峰此时正面色严肃得对胡夏说着什么,而胡夏好似小鸡食米一般,不住点头。
黄耀世开着车,通过后视镜也注意到这一幕,苦笑道:“让冯科长见笑了。”
“啊?”冯春林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这相当于窥探到七科的家丑,连忙转过头坐好:“哪里的话,倒是我自己不该看的。”
黄耀世道:“哪里的话。路上时间长,既然冯科长看到这一幕,想必也知道林科长才是我们七科的话事人了吧。”
他心中对于冯春林救了自己的命十分感激,加上原本就颇为欣赏冯春林,因此左右如今无事便说起自己科室的情况来,权当路上打发时间的谈资。
冯春林心中揣测黄耀世为何说着这些科中隐秘,嘴头表示赞同道:“林峰科长乃是林家之人,地位不低也是应当的。”他拿不准黄耀世为何提起这个话头,所以说话十分谨慎,只说些绝不会有问题的废话。
“林峰可不止是林家之人这般简单,他乃是林家长房的嫡传孙公子,兄弟之间排行第二,也是林家这一代的脸面。”
所谓的脸面是指一个修行势力中行走在修士之中的代表。一个家族想要在修士之中保持名声,最好的办法并不是乐善好施,而是有那么一个最高武力让人不敢轻辱。
毕竟修士之间以武为尊,你的拳头大说什么都是道理。
这个最高的武力便被人们称为脸面。大家一提到某某势力,立刻就会想到那个人。
而大势力又和普通势力不同。普通势力活着便已经勉强,所以能有一个大家叫出号的脸面便基本要倾尽全派之资源方能供养而出,比如云溪寺的脸面便是色无和尚。
而大势力不仅要活着,还要追求千秋外代,因此不仅要看现在,更要看未来。最高武力可以保持一时兴盛,但再厉害的人终究要面对劫难,到时候如果过不去,难道这势力就要随之衰落不成?
所以还要有能够接替的人。
像江南孙家之中,孙正一无疑就是他们如今脸面,提到江南孙家,人们总无法绕过孙正一。而宋开明便是下一代的脸面,等到孙正一老去,宋开明便会代替孙正一撑起整个江南孙家。
这样的人往往也意味着是一个大势力的真正接班人。
这么说来,也难怪林峰能够将胡科长这般当成手下训斥而胡科长一点不满都没有了。林家下一代掌门人这个身份足够他在闽南一地横行了。
冯春林不注意撇了撇嘴,黄耀世专注开车没有注意到,而是继续说道:“至于我们科长,你可知道他为何对你这般,这般崇拜?”
黄耀世想了想,最终还是用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词语。
冯春林对于这点还确实不解,询问道:“难不成你知道?”
“我们胡科长虽然野心不大,为人也是极好。但这不代表他没有理想。他年轻之时,据说也曾想过扬名立腕,成为像冯科长这般风光人物。可惜限于出身和天资,一直没有更好的成就。”
修行最重要的就是两样东西:出身和天资。前者决定你能获得多少资源,后者决定你利用资源的效率。
胡夏要是出身不好,天资又不是太过出众,那么没什么成就也是正常。
“在很长时间我家科长一直都卡在七品瓶颈期,迟迟不能进步。正因为修行不够,所以明明资历够了,却迟迟没法提到副局长。这也是为何我家科长一直被叫科长的原因。”黄耀世嘴角含笑:“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今生就此止步的时候,大概十年前多一点的时候,他突然突破了七品。大家都很是惊讶,询问他是怎么做到的。我家科长说,是看了你的宣传视频,大哭了一场觉得人世间大丈夫当如此,然后便心生感悟,坐关之中一举突破。”
啊?冯春林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自己的宣传视频,冯春林当然有些印象,那是一部新政府拍摄的宣传视频,大体就是将冯春林出身怎么不好,又怎么依靠努力得到贵人赏识,又怎么依靠自己拼搏精神在新体系之中白手起家,一步步走到副科长的位子。
这个视频七分真,三分假,总体的核心就是:新体系不看出身,只看成绩,大家快快加入啊。拍出来自然也是为了吸引那些小势力的精英进入新体系之中。
冯春林完全没想到竟然在千里之外,竟然还有这么一个人因此突破了天堑。这要是早被总部宣传部那些人知道,恐怕这件事早就被大肆宣扬了,还有比这更好的宣传素材吗?
虽然冯春林心中也知道,这件事最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巧合。天道酬勤,胡夏很有可能平日勤修不缀,积累深厚,最终只不过是水到渠成而已。
但这件事偏偏发生在他看了自己那宣传的视频之后······任凭冯春林平日怎般口齿伶俐,此时也是张嘴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好。
良久他只能摇摇头,苦笑道:“胡科长只是,只是平日勤修得到回报而已,和冯某何关?”
黄耀世对此倒是没有反对,只是说道:“话是这般说,但胡科长便一直认为是你给他带来的好运。今天他在办事前能见到你这本人在此,那心中可就更加高兴了,一定觉得你会给他带来好运。”
“哦?胡科长不是去给朋友帮忙嘛?我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好运?”冯春林完全无法理解。
“他却帮什么忙?”黄耀世说道这,不由嗤笑一声,似乎对这位胡科长做的事十分不屑:“他那是什么朋友哦。骰子一摇,给人送钱而已,”
胡夏竟然是个好赌之人?冯春林心中感到十分奇异,赌这件事在这个国度从来都是严禁的三大类。不过因为其隐蔽性,所以小打小闹的从来都没有断绝过。
但一个修士迷上这东西,那岂不是太过欺负人了?而且听黄耀世口中所言,这胡夏竟然还逢赌必输,这就更加奇怪了。
更何况据冯春林所知,公管局之中前两年专门有文件下台,三令五申强调不得参与类似的活动。胡夏作为一科科长不仅去赌,而且似乎大家已经见怪不怪······冯春林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件事了。
也许只能说这是闽南分局的特色?
黄耀世似乎也知道冯春林心中的不解,说道:“冯科长是不是以为他们玩得是现实世界那些东西?”
“难道还有其他?”冯春林反问道。
“呵呵,冯科长看来确实是一个正派之人,平日恐怕也是勤修之人,不关注修士的消遣之物。这东西昔日在邪道之中十分流行,后来天庭败落,新体系之下,世间再无正邪之分,这些年人道昌盛,新的法术层出不穷,这法术也便被改良成为新的模样再见天日。”
冯春林听到邪道二字,便皱起了眉头。
邪道这个词当然不是什么好词。在过去他是指研究天庭禁绝法术的修士,这样的修士并不少,而且大多也是天庭之人,是在天庭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研究。
天庭的天规天条比起今日可要宽松不少,能够被天庭禁绝的一定都是会对现世界造成十分大范围且不可随意恢复影响的法术。这样的法术并不是没有价值,恰恰相反它们应该是
这样的法术在现在也基本都还是禁术。
这么说那本书确实是胡科长看的喽?冯春林想到之前在休息室看到的那本禁书。
黄耀世继续说道:“《风动法》,冯科长可听过?”
这是佛门一大秘法,冯春林自然听过。
《六组坛经》中记载:“当时有风吹幡动。一僧说风动,一僧说幡动。诤论不已。惠能上前说:‘你们辩论不休的原因不是风动,幡动,而是你们作为修行人的心在躁动,心不清净啊!”
这段佛门公案所蕴含的乃是禅宗最根本修行法门:现世界虚妄无定,而念界方才是根本。
这种想法虽然和事实相悖,但对于仙人,天生幻想种来说却太过贴心,充分论证了其优越性,因此在天庭统治的中后期大行其道,成为佛门主流。
在此基础上,有大能突发奇想:既然这灵魂才是根本,我等所感知的现世界皆是心中念头所化,那么为何不能加以研究,以心为根本创造一个随心所欲的世界呢?
如果人人都可如此,那不就是世界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