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自己分局的胡局长，身边的色无大师，林平也没有感到这样的气场。

以林平的个性，既然能够见到这样的大人物，他怎么都要上去打一个招呼，奉承几句。可真的见到孙正一后，他只觉自己的四肢僵硬麻木，怎么也不听使唤。

他不知道这是孙正一有意向色无和尚示威，只当他平日就是如此，因此才这般称赞。

在场其他三人对于这点亦是深感赞同，不过他们没有将此话说出。冯春林和色无和尚是知道孙正一这般做的目的，而孙邦彦却是因为孙正一最后的话。

他本以为自己会在这件事后，因为要避嫌被喊回金陵，因此对于巫利当时说让自己承诺不插手这件事时，他心中其实是不以为然的。

可没想到冯春林也好，孙正一也好。不仅没让他回去，反而都有让他在这儿继续带着调查的想法。

实际上，他一个新人什么都不懂又有什么法子能帮助冯春林调查？

冯春林还不知道孙邦彦心中所想，他见孙正一已经走了，便对色无和尚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定下，还请大师去寺中将僧人集中起来。闽南分局的人最迟明日便到。到了之后我们再开始调查。”

调查要封寺，最重要的原因不是为了防止人员流动造成内外交流串供，销毁证据。实际上这件事现在做已经有些迟了。

最重要的目的有两个。

第一便是给寺中人员造成足够的心理压力，让其产生强烈的被调查感。这种感觉一旦产生，除了心理素质极好的可以保持平常心之外，其他人难免会有所动作。无论这个动作是主动配合，还是积极反抗，或者消极抵触。

只要人员有所动作，那么这么多人之下，产生的线索足够为冯春林以及想干的人员提供思路。

第二冯春林也希望通过此法，对于云溪寺有一个全面的认知，尤其是他希望通过这种看似激烈的事情，去深挖一挖云溪寺的关系网。

求情的也好，恐吓的也好，行方便的也好。在这个漫长的封寺期间，他不相信云溪寺会坐视自己一直封寺下去。如果要解决这问题，在它本身被看住的情况下，它自然要借助自己的关系网，从外边寻找法子。

冯春林有了孙正一的指示，自认为对于一般的压力应该可以抗住。有了这个基础，他当然想要去探寻那些云溪寺藏在底下的关系网。如果真的能够招来他扛不住的压力，那冯春林心中只会更加高兴。

冯春林的想法，色无和尚虽然没有完全猜到，但至少心中已经有了一些估量。对于冯春林这种看似示好，实际咄咄逼人的话语，色无和尚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怒色，微笑道：“如此亦好。老僧边先行告退，冯科长若是闲极无聊，可让林队长陪你在山中转转。本山虽然不是名山，如今亦是深冬。但俊石俏铃也可一观。”

说完，色无和尚便随风化去。

冯春林冲林平摇头道：“我还要去看看道愿，就不劳烦林队长了。”他侧头对林平说道：“你先回去吧喊人将这山门以及各条山道封住。”

林平脸上露出难色道：“本县队伍人员稀少，恐怕难当此大任。”

林平这话倒也没说谎，正常一个小队队配置不过六七人。云溪寺就算不是什么崇山峻岭，六七个人撒在这山道之中，还是如石沉大海一般。

更何况云溪县实际还没有六七个人。此地地处云溪寺旁，云溪寺在整个县中俨然是一个庞然大物。就像林平之前说的，整个云溪县的龙头都要云溪寺同意才行。

这样的地方，人太多也不过是空养人。所以上边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整个云溪县的人员只有出没有进，编制虽然保留，但整个云溪县小队编制已经成了空架子。

冯春林脸色阴沉，他之前在火场时，还真没注意到这点。只当那三个人是在现场维持秩序，还有人出去调查的。

现在想想当时整个现场竟然是整个云溪县小队的全部人手了？

冯春林心中怒极反笑，问道：“一个小队一般是正副队长两个干部职，这么说你们这小队倒是厉害，两个小官管一个大头兵？”

林平也知道自己这小队的情况实在不像话，但他还是讪讪纠正道：“那个人也不是大头兵，是咱们小队的会计管钱的，享受副队长级别待遇。”

他们这个小队人虽少，但毕竟也是县级别的编制，自然也有相应的预算。按照天朝律例，财务人事要分离的原则。这样的小队往往还有一个不入正职的小官，专门负责掌管钱财。

这个人正常来说便是这个小队的第三号人物，遵循未来升迁依次替补的原则，在升职前，会先给一个同级别的虚职待遇，接着磨砺几年在授予实职。

用简明的话来说，这个小官是副队长的替补，副队长未来接任队长之后，他就会替补成为新的副队长。而在他正式接替之前，会先给他职称，让他先习惯这个级别的规则，也算是考察试用期。如果没问题，才会继续走到下一个升实职的流程，不然这辈子也就一直算是个替补。

替补也好，提了虚职，也算是迈入干部一列，大小算是官。因此林平自然要稍稍提醒一二，防止将来冯春林见到后，搞错身份。

如今官吏一体，但官和小吏终究不同。从修士的程度来讲，无论这官多小，只要是正式的官职就意味着有官气可以吸收。

虽然其中多寡和官位大小有关，但终究是一项念力吸收的来源。所以很多人将其看成是修士的特殊贴津，这都是像道愿和尚，秦琳这样的小吏没法享受的。

合着一队全是管事的？冯春林连笑都不想笑了。他猛地想到另一个问题狐疑问道：“那你们这的配额还是满配吗？”

之前也说了这样的小队也是有预算的，这预算可不仅仅单单指钱，更有不少器物装备，以及修行资源。

这些东西自然不是任你张口要的，而是按照名单配给的。

冯春林这个问题，就差指着林平鼻子问他有没有吃空饷了。毕竟按道理，哪有一个管事的不希望手下有人能管呢？

这几个管事的却任由自己队伍人数逐渐降低，也不闻不问，很明显是有更大的好处在里边。

对于这个好处是什么，冯春林第一反应自然就是吃空饷了。

林平摸了摸鼻子，笑了笑说道：“自然不是满配，前几年一直都是六人配额，不过从去年开始，就只有四人配额了。”

这其实也就暗示说自己是吃了空饷。并且还报了数量：之前是三人一人一个名额，现在是三人分一个名额。

这么大的削减？冯春林噢了一声，问道：“怎么就四个了。”

林平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往年的六人配额其实也是四个，另外两个是旁人供的，只是挂在上边。”

说道这，他指了指自己的脚下。

冯春林这下终于明白，这旁人不是旁人，正是云溪寺。

“那为何去年变成四个？”冯春林这下更不解了。云溪寺供养这几个人，冯春林可以理解，从之前林平和色无和尚的交好程度来看，这些人肯定也不是什么点头之交。

可色无和尚这样的人也不像是什么过河拆桥之人，既然供了多年，怎么会突然断了呢？若是说因为交恶的缘故，刚刚看起来也不像啊？

林平知道冯春林的意思，他本不欲说，但想了想觉得这些事冯春林只要问云溪寺，云溪寺一定会如实说出。与其被动，不如早点说出，留个好印象。

咬咬牙，林平道：“这事还得从头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