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愿和尚知道宋敏问自己去不去东海其实不是重点，她只是想借此作为铺垫，询问自己为什么要接受冯春林的提议，前往福建。

宋敏对于这件事自然是耿耿于怀，不过她也知道道愿和尚既然会选择答应，那么这件事肯定背后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目的。

道愿和尚瞅了秦琳一眼，原本满脸幸福喜悦的秦琳此刻也收起自己的喜悦望向自己。很明显她也想起道愿和尚暗示自己拒绝的场景。

现在她已经收起作为女人的那一面，作为巾帼不让须眉的精英探员，她此刻已经收拾好心情，保持冷静想要听道愿和尚的解释。

这样的两人一起望向道愿和尚，道愿和尚知道如果不把其中的道道解释清楚，自己肯定是跑不掉了。

他举手投降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员工休息室讲讲。”

公管局的员工休息室内，当道愿和尚说了自己的猜测，第一个理解所有事情的不是别人，正是出身名门的宋敏。这其中的道理并不复杂，但却十分微妙，大体上来讲，这也许就是属于这个丛林世界的规则一部分。

用冯春林的话来讲，就是“立场决定一切”。

就拿这件事来说，虽然从明面上来看追查这件事并没有什么问题，可如果冯春林选择调查下去，也许在很多人看来冯春林并不是为了追查真相，只是单纯对金陵文物圈子不满。

因为在丛林法则充斥的地下世界，这样的越界就是最大的忌讳，而犯了忌讳的人只有一种可能是得不到应有惩罚的，那就是被冒犯的人无力处罚。而当丛林的生物认为你无力的时候，那么他们就不会客气，会毫不犹豫厄住你的喉咙，将你化为他们的养料。

这点他们都心知肚明，所以如果冯春林摆出一副追查到底的态度，在他们看来就是没道理的。既然没道理，那么自然只能是冯春林对于他们有什么意见。

金陵文物圈是受江南分局管辖不假，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是江南分局的附庸，可以呼之喝去的存在。

当冯春林想要了解一些事情，第一时间派人去和王德彪沟通就是最典型的例证。王德彪是这个圈子的龙头，虽然是即将退休的龙头，但如果他不点头表示配合，那么冯春林相信他们拿不到一点消息。

而这次秦琳和道愿和尚的会谈，王德彪的冷淡却远远超过冯春林的预料。过去王德彪就算在不想配合也会做做样子，而如今的他如此冷淡，显露出不想公关局多参与的讯息。

宋敏在道愿和尚的启发下，将自己平日的耳渲目染所学娓娓道来。

宋敏相信冯春林也是在这个反常的启发下，才读懂王德彪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做出现在的判断。

孙邦彦听着真的觉得是大开眼界，没想到这件事背后还有这么多弯弯道道。更厉害的则是自己的亲传师傅，明明什么都没有参与，仅仅只是听着自己几个人的汇报就清楚找到其中的脉络。

当然王德彪也不愧是纵横一地的老江湖，他最重要的话，竟然只通过一个态度就传给了冯春林。想起王德彪满嘴的话，如今细细一想真不知道到底有几句是真是假。

孙邦彦猛地想到一件事：“其实王老爷子说不定提示过我们？”

孙邦彦说的犹豫，不过见三人都还是看向自己，他犹豫道：“王老爷子反复提起家乡，同乡之谊，反复说自己只想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其实王老爷子的事业一直都在金陵吧，也在金陵住了几十年，难道金陵就不是他的家？王老爷子这些话说不定就在暗示给我们，这次事情是两地之人的争斗，我们要站在同乡的立场上？”

他这就有些想当然了，不过宋敏和道愿和尚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毕竟通过冯春林的推测，这个王老爷子可看不出是一个志在退休的老人，更像是老而弥坚的枭雄。

几人又闲聊几句，宋敏对于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有些不满，不过如今冯春林的命令已经下了，她也只好只能接受。

“证据呢？证据呢？”宋敏愤愤不平反复念叨道：“证据都没有，全是推测，就凭推测我们难道就主动放弃追查吗？这算什么东西？”

她虽然能够理解这些东西，但这不代表她可以接受。

秦琳知道宋敏的性情，所以宽慰道：“这件事很简单，如果几天后没有人来咱们这，我相信冯科长很快就会将我们召回的。”

道愿和尚微微一笑：“估计我们刚走，这个人就来了。”

道愿和尚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冯春林派他们两人离开，可以说保护他们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对于这点，他相信现在紧盯江南分局的王德彪一定已经注意到了。如果他聪明，自然不会现在就安排犯人出场，那岂不是不给面子？

在冯春林已经表达自己给面子的情况下，王德彪除非老糊涂，否则绝不会在这件事和冯春林对着干。

果然就在三天后，道愿和尚和秦琳刚刚出发后的一天，一位新妖怪出现在江南分局自首。表示是自己展现了特殊手段以两界贸易作为诱饵勾引钱言带自己回家。在和钱言熟悉后，趁着钱言酒醉利用神仙烟油勾引出钱言灵魂将其灵魂化为养分，并伪造了溺死的现场。

他还带来了几件可以证明他杀死钱言的证物：一瓶开了口的神仙烟油，以及钱言家的钥匙。

钥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之前也曾经说过，在众生的观念中，家是避风港，天然排斥威胁。而对于普通人来说，念界生物自然天生具有威胁性，所以绝大多数的念界生灵根本无法进入现世界的家中。

想要进入其中，只有两种法子，一种就是趁着家中有漏洞，比如大门大开，墙角漏风，天花板漏水，强行凭借实力进入。另一种则是家中主人的主动邀请。这也是最常见的方式。

主动邀请分为几种，最常见的就是铺设牌位，家中的牌位，神龛都可以成为通道让其代表的神灵，先灵进入。

其次便是主人做出邀请的意图。再过去很多邪灵都喜欢伪装成旅人，前往普通人家中，唤人开门请求收留。

而钱言的家门钥匙自然也算是邀请的法子之一，有了这个可以证明，钱言不仅认识眼前的人，而且还主动将其引入家中。

现在可以说动机，时机，条件材料都齐全，冯春林看着眼前的笔录，十分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可以结案了。

孙邦彦知道这件事后，不禁佩服冯春林和王德彪两人的默契，他们两人并没有直接交谈一句，甚至就连说的话都有可能满嘴跑火车，但两人仅仅根据彼此的行为动作就完成了一次无声交流。

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冯春林上次所说的“立场”上。

“立场吗？”孙邦彦侧过头看向正在认真听讲的李承德，不仅陷入思索：“那么你的立场究竟在哪儿？”

李承德说了很多话，不过他这些话孙邦彦相信绝不会全是真话，那么该怎么去寻找他下边的东西呢？

孙邦彦的目光自然被李承德注意到了，他咧嘴一笑道：“你是不是看错位置了？”说着他朝不远处的宋敏努努嘴。“她在那儿呢？”

面对这样的调侃，孙邦彦现在连脸都不会红，不过他还是感到蛮奇妙的，自己和自己要调查的对象竟然做同桌，而且关系还很好。这还是在彼此都知道彼此身份的情况下。

孙邦彦两眼一翻，说道：“你可是我的监视对象，看你咋啦？”

李承德做个鬼脸：“你一个大男人看我这么个老爷们，也不觉得腻。对了，你们有什么发现？”

这三天，宋敏带着孙邦彦重新启动了对李承德的调查，不过这个调查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打断了。

打断他们的还是冯春林，面对每晚不停歇忙碌的宋敏和孙邦彦，他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们期中复习怎么样了？”

直到这个时候，宋敏才意识到此时距离期中考试只有一周了。在知道两人完全没有准备复习后，冯春林大手一挥中断了所有的行动，勒令两人回去复习。

“你们还是学生，主要任务是学习。”这是冯春林的理由。其实他安排两人调查李承德权当是做做过场，他并不想在其中挖出什么，只是让宋敏和孙邦彦可以练练手。如果真的需要，他自然会调已经出差的秦琳和道愿和尚回来。

相对于李承德的事情，他对于两人的学习成绩更看重。

冯春林对孙邦彦道：“这是你在参与我们分局，一边从事相关工作一边学习后，第一次参与学校考试。我希望你能考出一个好成绩，不仅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让家长放心。”

没错，作为一名成熟的大人，冯春林清楚知道一般的父母还是希望自己子女可以在本职工作学生上有所作为，而不是为了一些太过遥远的事耽误成绩。

“你就算想要在这行有所作为，也不用急于一时，进入大学以后你会有更好的自由和空间。”

不过这也是冯春林不知道孙邦彦在很长时间完全没有学过习，考试都是靠着占卜选择题去混分。

不过孙邦彦还是接受了冯春林的建议，他知道不仅仅是自己的父母，还有自己的班主任王老师也对自己这次的期中考试抱有期望，希望可以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自己。所以他开始有侧重的重点复习自己的功课。

而宋敏在想起这件事后，除了日常的《威尼斯商人》还依然不忘背诵，其他时间都投入紧张的学习之中。

她的成绩不差，又不像李承德那样需要念力供养念灵，所以孙邦彦也不知道宋敏为什么还这么有动力去考个年级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