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来的很早。

三月份, 澜中按惯例举办这一届高考百天宣誓大会,已经有女生开始穿裙装校服。

因此宣布散会前,教导主任顶着春季大风还在麦克风里额外提醒了一遍, 长短就剩一百天, 希望高三学子能把其他方面的心思收一收,往学习上放一放。

站在台下的骆悦人忽的想笑,转头跟江瑶小声说:“你大伯说这段话, 好像是在模仿你。”

之前提到高二那位爱认哥哥的学妹,江瑶就要痛心疾首说,把心思收一收,往学习上放一放。

江瑶和十三班张泉那朵烂桃花, 拉拉扯扯一个学期, 没结果。

虽然两人时不时就有暧昧火花, 但不幸的是,张泉跟高二那位学妹也时不时就有暧昧火花。

更不幸的是, 学妹跟自个鱼塘里的很多哥哥都有暧昧火花。

据江瑶一大堆愤愤不平的骂骂咧咧总结。

这是个绿茶软妹!

痛定思痛后,江瑶雄赳赳气昂昂放话,走绿茶的路, 让绿茶无路可走!

晚自习放学回家,江瑶给骆悦人发信息, 拜托骆悦人帮忙选头像,要粉粉嫩嫩, 看起来就像单纯可爱小软妹的感觉。

骆悦人精挑细选,给她发过去。

骆悦人:[图片]

骆悦人:[快来看看这个小兔子!]

她做事一贯专注,发完还在继续搜图看同类, 屏幕上方忽然跳出新消息, 孤单又尴尬的一个问号——

梁空:[?]

信息发错人了?骆悦人心里咯噔一声, 手指点进对话页面,她的图和话,过分活泼可爱地陈列于梁空那个高冷的问号上方。

骆悦人看着屏幕,傻了一会儿,随即硬着头皮打字:[就……刚刚忽然看到的,就想到你了,感觉挺适合你的。]

她努力塑造自然感,又补一句:[不觉得很可爱吗?]

发出去,自己从头看一遍,还挺自然的。

几秒后。

梁空:[还行。]

骆悦人敬佩自己灵光一现的机敏,愉快结束地对话:[那你早点睡吧,我继续看书了。]

看书是假的,跟梁空聊完,骆悦人又把图片重新转发给江瑶。

江瑶回复很快:[!!!果然啊!你跟她就是同一挂的软妹,软妹选图片审美都相似!真是巧克力回家巧克力它妈给巧克力开门,巧到家了!]

江瑶:[她用的就是这个粉色小兔系列的头像,她是接到爱心,你这个是发送爱心,绝了!!!]

骆悦人安慰几句,又去帮朋友重新选图。

人一旦开始攀比,就很难再心理平衡,选来选去,江瑶都觉得不够好,于是作罢。

几天后的大课间,江瑶垂头丧气地打水回来,把骆悦人的杯子放到她那边,她说,怪不得张泉昨天来找她了。

原因无他。

那绿茶学妹现在没功夫搭理张泉,据说梁空看上她了,情侣头像都用上了,可给她牛批坏了,立马把自己的大鱼塘清干净了。

少女的沉沦和醒悟往往都很迅速,大课间结束的铃声醍醐灌顶,江瑶绷直背,将桌上的资料书扶正道:

“人有时候不能老想着争口气,咱又不是包子,争那个气干什么,别人不要的臭鱼烂虾,我也不会要!搞学习!男人只会影响我们解题的速度!”

骆悦人捏着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梁空要用那个小兔头像,她只是随口一说感觉挺适合他啊。

他都没有自己的思考能力的吗?为什么真的用了,他哪怕再去问一个人,这个粉色小兔适合我用吗?都会知道并不适合吧。

现在事情好像有点复杂了。

课间走廊乱乱的,骆悦人心情也同样,她停下笔,转头跟江瑶说:“情侣头像,那个……会不会是误会啊?”

江瑶气沉丹田地愤愤:“屁!现在半个学校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

“梁空喜欢她啊,小狐狸精,小瞧她了,还真有几把刷子!不过我真的想不通,她给梁空吃了什么迷魂药,梁空!那可是梁空!我靠,居然为了她用那种粉不拉几的小兔子头像!她泡到梁空,比抢走十个张泉都让我生气!这也太给她抬咖了吧?梁空女朋友以前不都是项曦和俞晚梨那个级别的吗?”

江瑶在草稿纸上疯狂打叉,声音和笔尖一起用力暴躁:“我要给梁空扣分!他再也不是我心里的满分拽王!”

骆悦人心想,以他的不可一世,那大少爷未必在乎澜中女生在贴吧给他封的满分拽王,听着就怪中二。

人校内校外都混得开,玩的都是你们没见过的,带劲称号多的是。

可是这么带劲的一个人,是怎么想不通换上粉色小兔头像的?难道真的这么认同她的审美?

梁空跟高二学妹这事也不算空穴来风,因为学妹认识索卡的朋友,之前跟梁空他们一起玩过。

就过年那次,她在社交平台发过定位和现场照片。

图里光线很暗,很多人,虽然梁空只有角落的半个侧脸,但那种自拍方式,很像她故意留下身后的大片背景,只为了让某个人入镜。

文案也很有深意。

[见到喜欢的人啦。]

说她喜欢梁空,这照片就算是有迹可循,说她喜欢照片里的任一男生,也合情合理。

非常深谙鱼塘法则。

而这次头像事件,她发的文案更值得细究。

[缘分即真爱,我不爱做梦,可你偏偏让我成为美梦里的人。]

骆悦人是晚自习回家才在江瑶的催促下去看这位学妹的社交平台的。

她之前参加过一个规模颇大的美少女网选,排名很好,平时也常常发九宫格生活美照,小几万的粉,活跃度也很高。

如果有人在评论区说她其实比项曦或者俞晚梨更好看,项曦有男相,俞晚梨大众脸,综合下来,还是她最好。

她会很谦虚的回:其实没有啦。

往下翻,骆悦人忽然看到一条眼前一亮的。

[为什么会觉得像俞晚梨,我觉得像低配版骆悦人,之前骆悦人短发看不太出来而已。]

骆悦人截了屏发给江瑶。

骆悦人:[这不会是你小号吧?]

江瑶:[怎么会!这谁啊,这么有眼光,我要去给他点赞!]

估计是去点赞了,过了一分多钟,江瑶发来新消息:[看完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含茶量过重?其实我本来也不怎么喜欢俞晚梨,但是吧,她阴阳怪气俞晚梨茶是怎么回事?别忘了谁才是祖师爷吧。]

骆悦人又去看了看学妹主页的文案,回道:[我感觉她挺适合写杂志的,那种言情杂志。]

骆悦人并不知道那些看起来文绉绉自带伤痛感的句子,都是没有标明来处的引用,看着挺不明觉厉的。

江瑶:[你说,梁空为什么不出来解释一下?别给她脸啊!]

骆悦人:[他很懒的,而且女孩子的事他不喜欢掺和。]

例如,之前项曦和俞晚梨的事,明明是她们两个死对头互相看不顺眼,项曦恋爱被家里发现,拉出梁空当挡箭牌,俞晚梨一直喜欢梁空,不服项曦占梁空便宜,后来几个来回扯皮,就变成他有两个女朋友。

他真的很无所谓,大大方方带着那两个一起出门,一碗水端平,你们吵你们的,别来烦我。

俞晚梨太怨了,她根本不是项曦的对手,项曦还有对象呢。

三个女人一台戏。

那戏唱了小半年才停台。

看着屏幕里的聊天框,骆悦人后知后觉自己这话说的,好像她很了解梁空似的,正担心江瑶会不会察觉出来什么。

江瑶目前被绿茶学妹气昏头脑,根本没心思多想,只是应和她,说可能是这样。

江瑶:[毕竟梁空要出国了,管这些事干什么,估计人家以后交的女朋友都是洋妞。]

江瑶:[算了算了,不聊这个了,早点睡吧,悦人我有道题不会,明天早读你给我讲讲哦。]

话题是结束了,但心绪没有。

反常的升温后,必有大雨,就在这一夜。

窗没有关严,后夜,半梦半醒只隐隐约约察觉有丝丝冷风夹着水汽拂到小腿上,浸着潮寒气。

撑起身体按开床头灯,她盯着暴雨如注的黑青窗外,好在风向不是朝这边的,窗帘只打湿了一点。

闭合窗户后,重新拉上窗帘,骆悦人感觉到卡顿。

那会儿,房间只亮着一盏如烛火般孱弱昏黄的壁灯,光照有限,她还没有完全从睡意里清醒过来,站在隔绝风雨的窗边,抬头看着窗帘顶端。

忽然就想起来,这窗帘之前坏了。

夹窗帘的夹子坏了一个,有一截帘布耷拉下来。

寒假那晚,她接了高祈电话,半夜翻窗去酒吧找梁空,最后他送她回家。

因为太晚了,小区里连个行动的人影都没有,她胆子小,他头一回送她进小区,明明是好心,非要说气人的缺德话。

说想看看她怎么翻窗,万一翻一半卡窗户上了,他在场,还好扶她一把。

骆悦人绝不给他看戏的机会,硬邦邦说:“我不可能卡窗户上,我放了凳子在窗户下面的。”

他更气人了。

一贯冷淡的声线偏扬起调子,夸也不像夸。

“呦,真聪明。”

那感觉就像他平时逗他自己的小狗,他对妹妹也是这样,妹妹不是特别机灵的小狗,就连伸爪子跟人握手都算高难度。

偶尔一两次做对了,梁空就拍拍妹妹的脑袋说:“呦,我们妹妹也不呆嘛。”

骆悦人听了都想替妹妹打他,把狗狗搂在怀里,替它说话:“本来就不呆,我们妹妹只有点迟钝的可爱。”

可能身边有人,还是打算瞧她翻窗卡住的人,那时候骆悦人一紧张,差点出糗,脚下凳子没踩稳,晃了一下。

梁空真的扶住她的手。

她当时心跳很快,不知道是因为踩晃了凳子,还是因为跟他这样手心贴手心的接触。

情急之下,他把她抓得非常紧。

那种来自异性的碾压级的力量差,骆悦人第一次感知,那么紧,又热到烫灼,好像他如果不松开,她永远不可能自己挣脱。

他松了力,但没有松开,手掌很自然地换了一个方向,以托扶的方式,把决定权交给了她。

好像她可以随心所欲在他掌心借力,但只要她想走,没有任何阻力,她只需要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拿开。

骆悦人翻进去,顿顿地把手收回,跟他说谢谢。

她还有另一句谢谢跟他说。

因为她的窗帘坏了,梁空在问过她的意思之后,也翻进去,帮她把窗帘修好了。

……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骆悦人起来,发现日历撕到了谷雨这天,出门时骆文谦叮嘱她带伞。

果然,白天阴云酝酿,到晚自习下雨了。

连带着气温都骤降了不少。

晚自习快结束,骆悦人去了一趟办公室,等出来,整个三楼人已经走光了。

她从年后就开始养头发,现在已经能扎半高的马尾,她头发细软,皮筋扎一阵就会松,得扯下来重新扎。

她刚学扎发不久,还不熟练,皮筋弹出去时,她低低“欸”了声,视线着急地顺着皮筋一路滚到梁空脚边。

他弯腰捡起来,路过她身边很自然递给她。

骆悦人一只手还别在脑后抓着头发,有几缕从指尖滑出去,她去接自己的皮筋,看见梁空手上拿着两份单子。

好像是跟出国有关的。

“等我一起。”

还在办公室门口,骆悦人放低声音:“哦,好,我在楼下等你。”

深夜的校园,路灯亮久了,昏黄显得麻木黯淡。

梁空走下教学楼的阶梯,一眼看到她站在低矮的花坛边。

澜中的晚樱,半开半落。

她站在树下,松松扎着头发,马尾上落了几片淡淡粉白,手里是小小的单词本,并没有看,心事重重的样子,脚边踢一颗小石子,偶尔踢远了,她要低头看看,再找回来。

“走了。”

闻声,她看过去。

梁空穿校服,斜跨黑色书包,即使在没有灯光顾及的地方面目不清,单那股玩世不恭的气质,冷淡不羁,骆悦人就知道是他。

她没说话,只朝他跑去。

“刚刚想什么呢?月考成绩不是挺好的。”

骆悦人抿抿唇说:“不是学习。”

“那是什么?”

骆悦人不好讲。

只是想到他要出国,又想到江瑶说他以后交女朋友都是洋妞,他会不会去了国外就再也不回来了?跟国内的一切都断绝联系?

应该不会吧,起码像高祈,那都是他的好朋友,他们不会不联系的。

那她又算什么呢?

出了校门,走了一截路,空气在雨后有一股蕴湿感,呼吸间,像有块湿海绵堵在心口。

她抬头,鼓起勇气问:“梁空,我们算很好的朋友吗?”

梁空先是看着她,好几秒没说话,似是把那股多此一举纠正她、提醒她的冲动忍下去,神情冷冷淡淡,吐出两个字。

“不算。”

心脏倏然紧了一下,骆悦人又安慰自己,情理之中罢了,的确不能算,她才认识他多久,怎么可能跟高祈他们比呢。

可听到这样的回答,她还是觉得有点失落,小声说:“不算么?”

“咱俩算什么朋友啊。”

梁空风凉一笑,提声音说,“咱哥俩,你老大,满意了?”

骆悦人神情愣住。

跟梁空待久了,她肯定要变,他老这么一本正经说着不着调的话,再没脾气的人都想杠一句。

“那——”

她气鼓鼓望着他,最后硬声硬气蹦出一句,“那你以后喊我大哥!”

这句话,换梁空呆住。

行,她是真敢。

他轻敛下眼皮,看她,一副被气到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

骆悦人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她老觉得梁空身上有种持帅行凶的杀气,眼神表情不需要多费劲就很给人压迫感。

正想避一下,鼻尖忽然发痒。

她反应快,用手掩着重重打了一个喷嚏,好事成双,还紧接着连打两声。

“啊欠——阿欠——”

身体比人反应快,叫她自己打完喷嚏也发懵。

梁空看着她,她呆住的样子有种莫名的可爱,刚刚他没笑出来的劲儿,在这出声了,书包挂胳膊上,脱了一半袖子,他换手挂书包,又脱了另一半。

天生反骨的人,好像无论做什么事,都很难跟温良恭俭让挂钩,他能把这种关怀备至的行为,做得跟关怀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衣服领子被他松松拎着,澜中标志性的蓝白校服,蓝色衣领被攥在修长五指间,衬他筋骨凸起的手背分外冷感白皙。

校服递到她眼前。

好听话也没有一句。

“不看天气预报啊你,降温。”

明明大家都是长袖加外套,他也比她厚实不到哪里去,说起她却理直气壮。

男生明显体量大了几个号的校服接到手里,凉滑的质感在手心一握,骆悦人才反应过来,她穿梁空的衣服不太适合吧。

她目光一转,望到周围,街上零星几个同校的身影在扫**小吃车的最后一波关东煮。

梁空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刚刚还要我喊大哥,现在就拒收小弟心意,好大哥,不带这样的啊。”

骆悦人噗嗤一声被他逗笑,很快收敛,抬眸柔柔软软地看他。

“谢谢。”

梁空嘁一声,夸她:“大哥真有礼貌。”

梁空主动把她的书包接过去。

她书包放了不少东西,挺沉的,他用两根手指头松松勾着,看她穿衣服。骆悦人套袖子的动作加快一些,拉链没拉,已经感觉到一阵兜身的暖。

仿佛穿上盔甲,将寒意隔绝在外。

她从梁空手里接过自己的书包,穿过两臂,背回肩上,脑子还想着他的调侃。

真的是,谁是他好大哥啊。

想着,她没察觉自己嘴角不由弯起,用一种俏皮声音说:“我不当大哥。”

梁空没多想,眼睛跟着瞥过去,顺话问:“那你当什么?”

“我是你女朋友啊,高祈就这么说的。”

好像越假的话,就说出来就越坦**。

她底气好足的样子,表情毫不扭捏,自知是假的,假得理直气壮。

纯粹到有些伤人。

至于伤到谁了,那是她不可能知道的部分。

梁空过了会儿才配合地笑出来,音域空乏,低低的,像是隐藏了关键情绪。

潮湿的风从行道树间跌撞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冷风携水汽吹到脸上,时间似减慢流速,骆悦人捕捉到他声音里的一丝苦涩,如同幻听。

她回过头,见他寻常地吐出一个字。

“对。”

他身后是一整个阴雨夜的长街,灯火稀疏几点,聚着微弱的光,雨不会再下了,但天气还是那么湿冷。

两人视线交汇,梁空问:“看什么?”

骆悦人心思比较敏感,斟酌片晌,认真跟他说:“梁空,如果我多余了,你就告诉我,我已经挺开心的了,我不想耽误你做别的事。”

你他妈耽误我的事儿还少?话甚至都没顶到嗓口,他分明清晰的喉结一滚,字字咽回去。

这种话没劲。

心甘情愿的事,大大方方地做,学怨妇做派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梁空什么都不缺,更不会缺她这点毫无意义的歉疚。

“梁空?”

那声音轻轻软软,拂近了,像是踮起脚凑过来在喊他。

他倏的回过神,就对上她那双氤着夜雾的眼,眸光泠泠,有几分空茫,如储藏一个故去的雪天。

他脖颈稍稍僵住:“怎、怎么了?”

她问:“你干嘛不说话?”

她目光里透出毫无攻击性的钻研,没别的意思,直突突的,好像他是一道她从来没见过的题,好学生勤学好问,试图斟字酌句去理解。

就在她入神,又不觉靠近一分时。

梁空应激反应一样撇开脸,二十公分的身高差,叫她不能再窥见分毫。

只从仰望的角度,目睹他侧过去的睫毛变成淡金色,圈影叠晃,浸着对街的灯火。

幻觉一样的亮,衬得他眼底不可见的情绪愈发生晦,那样年轻漂亮的一双眼,有种厚重的倦旧。

这种须知欲盖反而弥彰的感觉,出现在梁空身上,非常矛盾,她有些忍不住去靠近,去计较猜想。

可轻浮暧昧的话声迎面袭来,猛又把她凿进现实世界。

“靠那么近干什么,衣服不够厚?还要加上我取暖?”

闻声,骆悦人面烧,立马退开距离。

再抬眼看他,刚刚那阵风已经从街心**过去,黑色电线上摇摇欲坠的水珠不见踪迹,一切回到原位。

梁空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大少爷样子。

两分钟后,有熟友路过停下打招呼,喊他一起去哪儿玩,他混不吝地掀起眼皮跟人说:“没兴趣,滚吧。”

她站在梁空身边,没说话。

对街灯火通明的画具店,放着九声六调的粤语歌《月半小夜曲》,低哑男声唱着: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她要坐的那班29路公交到澜中站时,梁空家的司机也到了。

校区附近的排水系统有问题,晚自习尾声才停的一场大雨,让路牙边淤了泥水,路灯下并不污浊,浅浅似一片镜子照着什么。

骆悦人踩着小白鞋,跨过去,踏上公交前门。

她已经错过掐点的那班,这趟车上没什么人,只有机械又甜美的女声在播送到站广告,某家整形医院的广告词念到“世界在此一变”的时候。

她听到梁空喊她。

骆悦人回过头,隔着那一段水光浑浊的距离,墨绿树影里,梁空的神情看起来几分模糊。

“嗯?怎么了?”

他单手插兜,没有手机套的金属机身在另一只掌心里,转一下,顿一下,语气也不是那么流畅:“好好学习,别多想,我带谁玩不是玩,是吧,不多你一个。”

公交快要合门了。

她嗯一声,挥挥手:“拜拜梁空,明天见。”

他唇角抽出一丝笑,挥手。

“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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