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阳光明媚, 是个好天。

澜中校长贡献了史上最长的一则励志发言,鼓励大家珍惜当下,有一份力尽一份力, 不要让最应该挥洒汗水的青春留有遗憾。

班级方阵, 每班按男女分两列,按身高分前后。

骆悦人和同桌都是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站在女生队伍中间, 前后左右都是着装统一的学生,乌泱泱的蓝白色晃眼到没有辨识度。

江瑶双手搭在骆悦人肩上,垫着脚寻人,想让骆悦人看看她那朵可能要开的桃花。

“……暑假在补课机构认识的, 叫张泉, 他要走美术, 十三班的,脸还行, 就是个子不是太高,哇哇哇哇哇要命!”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低叫着猛扎进脖子里,骆悦人被蹭得痒, 跟江瑶一起激动起来:“怎么了?你们,对……对视了?”

“不是, 我看到梁空了!他往我们这边看,我一下撞到他眼睛里了, 鹤立鸡群的大帅逼氛围真的好要命,太难顶了。”

“……”

骆悦人懵了:“你到底喜欢张泉还是梁空啊?”

台上换了年级主任发言,几声拍着麦的喂喂喂响彻整个操场, 确认麦克风没问题后, 又是一段换汤不换药的新演讲。

江瑶掩着嘴说:“不同啊, 就好比普通帅哥和金城武的区别。”

十四班后排那几个男生,人均180+,江瑶放弃了越过他们去十三班找张泉的想法。

“他前女友是项曦和俞晚梨唉,就算跟他搭讪都要掂量自己够不够级别吧,而且他还是同时跟项曦和俞晚梨谈的,太绝了。”

骆悦人跟梁空没有什么现实交集,之前因为裴思禹,在艺术楼跟他远远碰过几次面,连招呼都没打过。

每次听人说起他的各种传闻,她都有种怀疑,他不像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桩桩件件,都非常的虚幻。

教导主任几次提醒都没让操场上千人的大方阵安静下来,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一直是升旗仪式上屡禁不止的日常。

就在这片少年人独有的蓬勃喧嚣里。

她下意识地踮脚侧首,去人群里找梁空,那一刻,她只觉得,他好像真的很惹眼。

后来有机会跟他去各种场合,数万人的音乐节,人潮蜂拥,她越过重重阻碍去牵他袖口,才恍然,他独有一种不会泯于人海的倨傲。

他问她怎么找过来的,她踮起脚,在他俯身的耳边大声喊话,说他最酷了。

电音疾震,盖世喧嚣。

……

梁空前面的同班男生不知道回头跟他说了什么,他勾了一下唇角,笑意漫不经心,几分玩世不恭。

骆悦人匆忙收回目光,问江瑶:“他同时跟两个女生交往,这是绝吗?这不应该是太渣了吗?很不尊重女孩子呀。”

“额……”江瑶沉吟,“不好讲,我也是听人说的,没人说他渣呀,女孩子自愿的,不过项曦和俞晚梨没少扯头花,好像也没多久就分了。”

骆悦人:“两个都分了吗?”

“对啊,梁空还挺会一碗水端平。”

“……”

骆悦人噎了噎,这也夸得出来?

“项曦明明是看起来很酷的女孩子,为什么会跟别的女生一起……”

她话还没说完,台上宣布升旗仪式到此结束,台下立时轰然一般声音嘈杂,江瑶揉着肚子说饿死了,要去食堂买早饭。

骆悦人托词还有事要去一趟办公室,没跟江瑶同行,落了单。

学生泄洪一样从操场的铁网入口灌出去,一半去教室一半去食堂。

而她,逆着大部队的方向,放慢步速去了看台后方的体育活动室,一连数间办公室一模一样的格局,平时用来存放体育器材。

骆悦人从没在这个时间点来过体育活动室,也不知道梁空在哪一间。

她先推开第一间。

里面堆着跳高用的绿色海绵垫,几只足球滚在地上,其中一只倒霉地被男生一脚泄愤地踢开,撞到墙上。

“分就分!这次分了别来找我复合!”

女生本来正要反唇相诘,嘴张开,声音没出,惊吓地看向门口动静处。

骆悦人眼睛瞪大,立马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

说完,忙把门带上了。

偌大看台将室外篮球场和操场隔开,前后联通的过道有两个,骆悦人绕路走了右边的,梁空插着兜,从左边走过来。

二选一,他们都能完美错开。

梁空朝这边勾勾手,叫她过来,接着从兜里拿出钥匙打开一扇门。

跟刚才那间不一样,这里头有一张办公桌子,还有一排储物柜,学校运动会或者其他体育比赛,成绩统计、衣物寄存一般在这里。

骆悦人刚走进去,听背后“咯噔”一声,立时警铃大作。

“为什么要锁门?”

梁空拧了锁,半侧着脸对她,只将眼神平直无绪地递过来:“你希望有人像你那样随随便便把门打开?”

骆悦人顿了一下,想到刚刚的尴尬,摇了摇头。

梁空低着头走近,在屏幕上点了点,把手机伸出去。

“你自己看吧。”

这么直切主题的吗?

她还以为要寒暄一下,类似于说点今天校长的发言可真啰嗦,都开学了天气还是好热啊,这种无关痛痒的话。

但想想,他们之间好像不熟到,连无关痛痒的话都不必说。

骆悦人接过他的手机。

很少见的,居然没有手机壳,金属质感,沉而单薄,没有保护,所以她握得更紧,拿得更小心。

梁空指桌旁的椅子。

“坐。”

“哦。”她点点头,乖得要命,他指哪个她就坐哪个。

坐下后,她在他手机上看阿May的资料,图片和信息都很精简明晰,专业到不应该在她手上,应该交给类似私家侦探这样的人。

密闭的空间闷热,鬓角在皮肤纹理上有知觉地滑下一滴汗。

“滴——”

是遥控的机械声音,短促一下。

她望过去。

梁空站在窗口边,打开了柜式空调,他背对着她,骨节分明如艺术品的一只手,把空调出风口的扇叶拨到底,搁置了一个暑假扇叶落了薄尘,他吹着冷气,偏头嫌弃地蹙眉。

骆悦人感受不到空调的风,好像,全被他挡住了。

但她又想,非亲非故,他都已经帮忙打听消息了,自己如果再跟他争空调,是不是太不识好歹了。

热就热一会吧。

她转回视线不久,侧脸的碎发猝然被一阵强烈的冷气吹起,发丝缕缕飞扬,下颌线条全然暴露。

瞳孔微微一震,骆悦人不可思议地再看过去,梁空手上拿着不知道从哪儿翻来旧毛巾,擦过空调扇叶,沾了几道脏灰,被他甩在一旁。

风是对着她一个吹的。

骆悦人望着他,很诚心地邀请:“你要不要过来坐?”

梁空在对视中先不自然地挪开视线,话却没正形:“干什么?想跟我坐一块啊?”

从小到大跟男生的接触有限,骆悦人从没这么尴尬过。

她表现得太像那些接近他的女生,让他误会了吗?

“我不是,我,我……”

半天无下文,梁空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机械表:“还有十二分钟打铃。”

骆悦人没再管尴尬,抓紧看完,跟他说了谢谢。

她脸色很不好,透着几分难堪。

梁空接回自己的手机,对她说:“我不会跟别人讲的。”

虽然不熟,但她无由来地相信他,他看着就不是那种随便宣扬旁人隐私的人。

但那又怎么样呢。

即使无人知晓,也改变不了那些信息里透出的事实。

出了那道门,本该各归各处的散,但是骆悦人心里堵着一种无处宣泄的低落情绪。

“梁空。”

那背影顿住,慢了一拍才回过头。

他唇上咬着根烟,没点火,他摘下来,有些反应不及。

“你喊我?”

骆悦人还站在活动室门口,他在台阶下,数步之外。

她犹豫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梁空几不可查勾了下唇角,觉得这妞真挺灵,算是问对人了,他还真有这经验。

不过,他们的家庭背景太不同,复杂程度不一样,对这种的事态度也大相径庭。

他只能跟她说:“正常生活,做你想做的事,既定事实,你掺和不进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太轻飘飘了,骆悦人想,像他这样没有经历过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就愣在那儿。

梁空提醒她:“不回班?”

“马上。”

刚下台阶,学校后勤部的老师喊住他们。

“唉,那两个同学,过来帮忙搬下东西。”

“这都是往届的奖杯啊证书,送到政教处那边的展厅,下午有领导要过来参观。”

当苦力的也不止她和梁空,还有刚刚吵过架、也不知道分没分的那对小情侣。

估计是分了。

他们一路不说一句话,也不看彼此一眼。

让本来就尴尬的场面更尴尬安静了。

骆悦人和梁空走在他们后面,骆悦人想打破这诡异的安静,张口只有一句谢谢你。

梁空:“你说了好几遍了。”

骆悦人有点尴尬,小声道:“是吗,不过真的很感谢你……”

梁空:“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他连紧张都能看出吗?这一认知,让骆悦人无形中更加紧张了。

“我,不太会说话。”

梁空笑了一下:“看出来了。”

骆悦人:“……”

这会儿快到第一节 课的打铃时间,学生都在食堂和教学楼之间疯狂奔赶,政教处这边的近知路几乎没人,前面那对小情侣像开坛做法一样比着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空气默了片晌。

梁空说:“没有什么会不会说话,你就正常聊天,就可以了。”

正常聊天么?

骆悦人想了想,她是怎么跟江瑶成为朋友的,好像是文理分班后,她们凑巧成了同桌,江瑶主动跟她说话,骆悦人,你的名字好特别哦,你为什么会叫悦人啊?

夏末早晨,八点钟的阳光清透,普照学校的小广场,骆悦人怀里抱着那只小的盒子,有样学样。

“你为什么会叫梁空啊?”

估计是被搭讪那么多次都没遇过这种老土又新奇的发言,梁空面上神情浮出一点趣味,回答倒是很正经。

“家里信佛,四大皆空,是佛家的最高境界。”

“你呢,为什么叫骆悦人?”

“我爸爸给我起的,是悦己愉人的意思。”

梁空侧看一眼,她即使说着话,眉心也敛着愁,瞧着就像那种文文静静又很多愁善感的女孩子。

“名不副实,没悦己,光悦人了。”

他音质冷淡,骆悦人久久愣住,就……说话这么不委婉的吗?

他又来一句。

“悦人也好。”

骆悦人持续愣住。

他是在说人,还是名字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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