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敬腾几乎被苏檀扑了一个满怀。

他一身泥泞,双手张开,不敢触碰怀里的人儿。

此刻漫天雨幕,身后百姓如云,前方诸多事务,可他脑海里只剩下了那道朝他飞奔而来的身影,耳畔只余下了带着轻颤的那句话——

她说,欢迎回来,她的英雄。

她说,他是她的英雄?

她说,他是她的英雄。

终于确定了这句话的萧逐野,整个人几乎喜极而泣,泪水顺着雨水从眼眶滑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若是遇到了那个人,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枉然。

“檀儿,我回来了。”他终于收拢双臂,将怀里的人儿拥住,顾不得旁人的目光,垂下头用自己的下巴轻轻凑了凑苏檀的鬓发,“你的英雄,回来了。”

就在这时,苏檀的身体猛地往下一沉,宛若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往下坠去,好在萧逐野拥紧了她,才没有让她摔倒。

“檀儿?”萧逐野脸色大变,这才发现怀里的人儿脸色苍白如纸,那双往日里不施口脂都娇艳欲滴的红唇已经没了丝毫血色。

“檀儿!”萧逐野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快步朝城里冲去。

徐大人这个时候正往萧逐野等人方向走去呢,结果还没有走到一半,就看到萧逐野抱起苏檀又朝他飞奔了过来。

年进五十的徐大人:“?”

如今的小辈们都如此热情奔放了吗?虽然他们大雍的民风开放,可眼下毕竟是……

“人晕了。”他这边还在想入非非,旁边突然又想起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

徐大人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谁晕了?”

这不都好好的吗?

唐将军眼神复杂,瞥了他一眼,“你还是去将这剩下的一批人安顿好吧。”

说罢,他从身旁的侍卫手中抄起一把宽大的油纸伞,朝萧逐野走去。

几句话的功夫,距离已不过须臾。

徐大人终于明白过来,对方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原本高兴的脸瞬间又垮了下来,“这,这是怎么了……”

他年纪大了,可经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惊吓了。

“徐大人,乾州城里最好的大夫在何处?”萧逐野抱着怀里的人儿,经过徐达身边的时候开口。

“在城西的赛华佗,有点距离,我让人请去宁王府。”徐大人赶忙回答,着急忙慌都忘了用敬称。

“末将带了随行的军医,可以先诊治一番。”唐将军扫了一眼萧逐野怀里的人,跟着开口。

“好。”萧逐野没有拒绝,直接抱着人上了马车,“徐大人,唐将军,安顿之事先交给你们。”

此刻,那张俊美的脸上布满了冷峻之色,看不到半点儿随性惬意。

“好,宁王殿下放心,下官一定做好一切!”徐大人身体一顿,赶忙躬身行礼,唐将军也跟着行礼。

七宝在苏檀晕倒时就已经心急如焚,听到自家主子一声令下,“驾!”

大雨滂沱,宛若有排山倒海之势,此刻的道路上已积满了雨水,形成一片片水洼。

马车在雨中飞驰而过,马蹄溅起串串水花,滚滚车轮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飞速旋转,车厢外的布幔都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仿佛在与风雨做抗争。

七宝紧紧地握住缰绳,不时用力地甩一下缰绳,奋力地驱赶着马匹,使其以极快的速度在雨中疾驰。

豆大的的水珠打在他的脸上,雨水早已经模糊了视线。

但马车却毫不停歇,如同一道闪电般穿梭在雨幕之中,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痕迹。

马车里,萧逐野紧紧地抱着苏檀,怀里的人儿双眸紧闭,面色苍白得如同宣纸一般,往昔那灵动的神韵与熠熠的光彩,此刻已全然消逝不见。

如瀑布般的发丝也被雨水打湿,凌乱地散落在脖颈间,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似有千钧之重,小心翼翼地将她脖颈处被雨水沾染的发丝轻轻拨开,缓缓地俯下身,将脸贴近她的脸庞,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她送去些许温暖。

可她的气息如游丝般缥缈,让他的心愈发揪紧,他试图去握住她的手,那手冰凉而无力,仿佛再也无法给予他回应。

不过一整晚,她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不是说好相信他会回来的吗?都愿意相信自己是她的英雄了,怎么就不能够好好的去府衙里等他呢?

萧逐野每想一句,都似被刀在心口狠狠地往下扎。

好在宁王府离得并不算太远,马车一回到府里,唐将军派来的军医也已经赶到。

萧逐野直接将人抱进了府里。

秋蝉闻声而来,看着这一幕,脸色微微一变,但却没有多说多问,而是转身就去给二人拿干净的衣裳。

将怀里的人儿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萧逐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对军医道,“看看她。”

军医不敢耽搁,赶忙上前,查看了一番后,悬了一路的心稍稍放回了肚子里。

“启禀宁王殿下,这位姑娘无大碍,就是太过于劳累,加之淋了雨后晕厥了,只消换上衣裳休息好,若无发热便不会有大碍。”军医觉得事情其实并不算太大,他们行军打仗,见过的生死太多,这点儿小问题当真是不足一提。

萧逐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用开药?”

军医原本想说不用,但一看到萧逐野的眼神,再一想到自家将军的吩咐,福至心灵,“得吃两剂驱寒的药。”

“那便去开。”萧逐野挥了挥手,又转头去看苏檀,军医赶忙领命而去。

秋蝉拿着干净的衣裳进屋,先是看了眼床榻上的人儿,再看了看萧逐野,“殿下更衣罢,奴婢也给檀夫人将衣裳和被褥换了。”

萧逐野伸手将苏檀落在额头上的发丝拂开,轻轻呼了一口气,“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苏檀这一睡,便睡了足足一天一夜。

等到她醒来时,外面的天是黑的,头也还是沉的。

她想喝水,刚准备起身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动静,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苏檀掀开帘子,眉头微微一蹙,看了一眼朝站在床榻边的人,又将目光朝屋里别的地方望去。

确认视线里没有自己要找的人后,苏檀语气带了几分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委屈,“萧逐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