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琬的军队在外面并没有急于进攻,而山上的人已经发现了下面的不对。

那两个黑衣人半夜被山下连片的喊杀声,兵刃交击声,惨叫声所惊醒,一把抓住一个侍候在侧的小兵:“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说,发生什么事了?”

到了现在,他若还不知道发生了一场惊天的变故,他才是傻瓜,那个小兵看着他恶狠狠的表情,手上的青筋暴出,真怕他一个大怒,立即一扭手便将自己的脖子给摘了,自己只是照看着不要让他们知道了大统领要出兵的事,可是统领也说过了,打仗的时候,肯定是瞒不住,你可以如实上报。现在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为了自己的小命要紧,还顾忌什么保密。

耳边是震地的马蹄击地声,如同闷雷一样,可见山下的战争已经进行得有多急,小兵再不敢怠慢,在那黑衣人柳千崖的发狠下,立即结结巴巴的快速把大统领如何吩咐如何如何,带了三万人下山去冲击敌营,柳千崖只觉得面色发白,还没听完便一屁股瘫倒在地,你说,本来稳操胜券的一件事情,你没事偏偏还要下山跟敌人打什么仗,打赢了犹是可,景王最多责备几句也不会太惊怒,可是一旦输了,景王十几年的心血便全毁在这上面了,你让柳千崖如何能不暴怒如狂!

姬恤,你真是坏了殿下的大事!此次如果回去,你就等著吧,前提是,你有命回去!

听着下面越来越激烈地喊杀之声,他一把将那小兵推开,直接把他攘到了地上,然后匆匆的披上衣服,顺手从墙上摘下他的那把七修宝剑,来到大厅中,虽然是姬恤捅下的娄子,可是如果回到京师,遭罪的肯定不是姬恤一个人。他还得为姬恤擦屁股。

敲响了六音钟,不到片刻,所有被山下喊杀声惊醒的士兵便集合到广场之上,而此时另一名黑衣人何若华也过来了。看了一眼柳千崖,两人目光相遇,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担忧的信息。只是此时,一切话都是多余的。

救兵如救火,迟到片刻也许下场便截然不同,也没有多加谦让,柳千崖直接让何若华带两万人坚守山寨,自己带着剩下的三万人骑上马,猛往山下冲来,欲救出被蒋琬军包围的姬恤等人。

百忙之中,躲过从身边射过来的两波箭雨,一个兄弟又倒了下去,双目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姬恤只觉得怒目如狂,抬头向后面看去,却惊得呆了,只见自己的阵营之中,你砍我我砍你,而朝廷的官兵根本没有介入,可是里面打得如火如荼的,竟然比战场外围与敌人相接的地方打得还要热烈!

这……这都是在干什么?如果全力冲出去,未始没有一拼之力,而此时,自己的阵营里面,却自己乱翻了天,他刚刚想大喊一句:“你们想干什么?住……”

“手”字还没有喊出喉咙,他只觉得咽喉之间一痛,一刀薄薄的软刀掠上了他的咽喉,睁大着双目,不敢置信的看向身边的那个战士,只见他全身浴血,就在刚才,紧紧跟在自己身边,至少为自己挡下了十几次的致死攻击!

“你……竟然是你……”又目渐渐瞪大,终于,一波血箭飙出,他不甘的仰面倒在了马上,那将士面上露出悲伤的神色,伸手用刀将姬恤的脑袋砍下,提在手中,上面犹是鲜血潺潺滴落在地面之上,而他丝毫不觉。

远处传来震天的马蹄之声,不用想他便知道是援兵到了,只是再回头,自己这边的战斗声却渐渐的已经止息了,所有降的,不降的,都死了,甚至大半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

三万人的队伍,就这样没了,能够活着还在里面坚持的,已经不足五千人,而此时,朝廷的军队,还没有发动什么有力的攻击。

援兵如同一阵滚雷般来到,看到场中的情景之时,一个个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目眦欲裂,怎么可能,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工夫,三万人的队伍,竟然就这样没了?

震惊,悲哀,同仇敌忾,不能相信,柳千崖只觉得脑中一轰,差点摔倒在地,这场战争,毫无疑问,就算事后他们将这五万人全灭了,也是失败了!

十年之功,泰半被毁!而且是这样轻易的,莫名其妙的,三万人就死于非命。

“给我杀,为兄弟们报仇!”柳千崖第一个纵马跃上,向着包围圈中冲去,后面所有的士兵红着眼睛,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向着里面冲去,只恨不得将朝廷军队抽筋扒皮,也难消心头之恨。

而此时,郭昂也适时的出现指挥军队与山寨军正面交锋,朝廷军且战且退,裹挟着里面的乱军,一起向雷公沼泽那边退去,山寨军还以为是朝廷军不堪一击,竟然这么不经打,纷纷怪叫着冲了上去,刀枪交接间,便是一阵血雨翻涌,必有又有几条鲜活的生命倒在了地上!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只是渐渐的,所有士兵都感觉到有些不对头,怎么这里树立了那么的木桩,不正是那天山下他们看着笑话一样将那些朝廷军累得半死才树立起来的木林吗,他们向这里退干什么?

柳千崖也觉得不对,在木林之前勒住了马,细一思索,忽然脑海之中电光石闪,惊叫道,不好,这是阵法!不要追进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蒋琬的所有士兵都已经退入了中间,而那些山寨军虽然觉得奇怪,但见敌人离自己只不过两跑之隔,哪里还顾忌得了那许多,只想着怎么追杀掉面前的朝廷军,先前部队已经完全的冲了进去,消失在木林之中,人影不见。

柳千崖明白自己又中计了,他看着面前这个号称浩大的工程花费五万人才一天一夜才树立起来的木林,全部是高约数丈的巨木围成,一眼望不到头,就算骑在马上,也如同在巨人面前微小的一只蚂蚁!

这是什么阵法?饶是他博学广闻,居然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奇怪的阵法,就这一转转间,又有一万人跟了进去,他只觉得心中一阵阵惊雷传来,不要进去,不要进去,可是他又怎么能眼看着自己带领下的三万人一下子又投进去两万,那样就算他回去,也没办法交差了,咬了一咬牙,他也带兵冲了进去,而从外面看来,黑暗之中,这座森木的巨阵,就仿佛一个噬人的磨兽,张开了巨口,所有冲进去的人,都消失不见!

天地一瞬间显得安静下来,里面竟然连人声马嘶都听不见了,更不要提喊杀之声!

黑夜,如同坟墓一般,笼罩着大地。而此时,蒋琬带着情儿,从另一边转了出来,站在一处可以俯瞰整个大阵的高坡之上,身边跟着一百多个士兵。

所有人都望向巨阵的方向,而那里,依旧是毫无声息,就仿佛所有进去的人,都突然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夜风阵阵,巨阵在地面之上,投下了一抹浓重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