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过得胜酒,接过金剑虎印,兵符令旗,神册皇帝牵着蒋琬的手走到台前,面向底下的众人,大声宣布道:“李爱卿今日执掌此金令,拥有生杀予夺之大权,即日起,带领五万大军兵发青龙山,剿灭雷公山寨里的那些小丑,还我大唐以安宁。愿李将军旗开得胜,凯旋荣归!朕在这里,为李将军摆上庆功酒,等卿回来!”

蒋琬单膝跪地,手捧令箭,恭恭敬敬的道:“愿听吾皇吩咐,任凭驱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此次出击,必定凯旋得胜,若不能胜,四自裁以谢天下!”

台下的众人听得这个小将军如此之说,都不由得暗恼他的狂妄,居然夸下如此大的海口,到时如果不能胜,我看你怎么下得了台来。

在远远有角落处,黄门侍郎崔廷伯还有他的女儿崔宁,站在一面屋檐之下,崔宁今天出门,特意蒙了一层白绫,使人看不清她的容貌,看着台上那个口出狂言的太中大夫李四,她的妙目中流露出一丝诧异。

显然她也没有想到,都说这位新得宠的太中大夫李四年轻,可是也没有想到他竟是如此年轻。

而且——如此狂妄,这样的人,怎么能领导一支军队去打赢那些凶狠残暴无恶无作的匪徒!朝廷真的无人了么?

崔廷伯满脸的悲哀,只是此事已成定局,便是当今太子李温,都无法逆转,何况只是他一个小小的黄门侍郎!

“罢了,罢了,宁儿,我们回去吧,没有什么好看的。”摇了摇头,崔廷伯不再看向台上,转回头来。

崔宁点了点头,她的确也有些失望,本来她还希望能有奇迹出现,可是看来,奇迹并没有出现,现实却远比她想像是要糟糕得多。

如果是这样一个人要去跟那些盗匪作战,其结果,还用再说么?

“好的,爹,我们回去吧!”

跟在崔廷伯的身后,两人绕过嘻嘻闹闹的人群,所有人都在看着热闹,对着台上指指点点,只有他们两个逆流而行,显得是那么的不协调,不过此时也没有多少人会把注意力放到他们身上去了。因为所有人都在谈著台上的那个少年。

在路过拐角处,再也望不见这边的时候,崔宁最后一次回头,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双她这一辈子永生也难以忘怀的眼睛。

漆黑,空洞,如同深渊!

这个少年将军,竟然是一个瞎子。

她还来不及细看,便被崔廷伯扯走了,出了人群,早已有家丁准备好了马车,两人上车之后,辘辘而行,直往崔府而回,只是在马车之上,崔宁的脑中,却总是时不时地冒出那个少年一对空洞的眼睛。

就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说他真的是一无是处,打死她也不相信。

神册帝就算随便要指派一个人,也不会找一个瞎子。

这个少年,一定和所有人想像中的不一样,只是到底不一样在哪里,崔宁也说不上来。

可是最后一回头,那一双空洞,毫无生气的眼睛,却浮现在她的面前,惊鸿一瞥,她差点就迷失在了那双眸子之中。

黑暗,仿佛要吞噬一切。只要对上它,你就只能被吸引进去。

他会是一个只知道讨好皇帝然后这才飞黄腾达一路升迁的庸才么?

或许要想知道答案,一切都只有等待大军凯旋的那一日才能够知晓。

不知道为何,她现在有点相信,这支军队,不但能够全身而返,而且一定是带着满身的荣耀,无尽的鲜花,回到京城。

因为他们的主帅,身上有著太多的秘密。

而此刻,蒋琬正跨上战马,将手中的铁剑一扬,缓慢低沉,却有力的吐出两个字:“出发!”

神册帝已经离去,他年纪毕竟已经大了,当不得太多的劳累,早早回去歇着,而拜将仪式也正式完毕,宣完誓之后,大军开拔,目的地,直指青龙山。

铁甲涌动,如同洪流一般,向着城外涌去,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骑,每一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勇士!

而在他们中间,是一匹黑色的马,马上坐着那个黑甲的少年,身边跟着一个蒙面的少女,护在他的周围。

军中一向不准带女眷,不过这个少年将军却不是一个例外,他第一天,就把这个规矩给打破了!

所有的士兵都是敢怒不敢言,然而,这才是开始!

出了建邺城不过十里,一辆紫色的小轿飞驰而来,那个少年将军干脆和他的侍女跑到了轿子中,呼呼大睡起来,而那两匹可怜的战马,则被人拉著跟在后面。

这……这也未免太无法无天了,如果消息传到皇宫里去,只怕他这个将军立即便要被确掉脑袋。

这可是刚刚还没走出京城五十里啊!

所有人都等待着看好戏,可是等到下午,等到第二天,钦差还是没来,而那个监军李布政,一介文弱书生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这一路颠簸,大腿跟侧被磨掉一层层的皮,那马性子极烈,也不知道是谁塞给他的,经常发狂发颠,差点没要了他的小命。将军发话,谁也不准理他,要吃饭,找财务官;要睡觉,找内务官;要见他,你先过了这十几个人的连番盘问,然后人告诉你,将军正在睡觉!要马,你先等著吧!等将军醒来,吃过晚饭,再剔剔牙,漱完口,看看有没有功夫!

所有人都以为这位监军大人必定大发雷霆,卷铺盖回京告状去,任是谁也受不了了,那些下层士兵还不说,没那个胆子,可他是监军大人啊,掌握着直接向皇帝密谏的权力。

从来都只有将军拼老命巴结监军,哪有见过一个将军天天呼呼大睡把什么都扔给监军然后……居然来一个闭门谢客的。

可是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那位监军大人一点怨言都没有,安安份份的做着本该属于将军应该做的工作。

等到李布政好不容易,终于在三天之后,见到那个躺在软榻之上,喝着云雾山茶的蒋琬的时候,他终于也有一些怒了。

“你就真的不怕我去举报你么?”

蒋琬微“哦”了一声,道:“举报,哦,随便!李大人千万记得,如果回来,给我捎点好茶叶带过来,最近军中都渴得嗓子冒烟了。”

想了一想,似是想到什么,说道:“对了,我这里有一封信,你看看!”说着指了指那封被他随手扔在地板之上的信纸,李布政弯腰捡起来,只看了两眼,面色就变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蒋琬敢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