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琬刚走入门内,身后的石门便“砰”的一声关起来,那个从洞口探头观看的长著一个圆圆脸蛋的少女走到他旁边,道:“嘻嘻,我叫柔儿,你这个神医好年轻哦,一点也不像那些传说中的神医白发胡子老爷爷的样子?”

饶是以蒋琬的清冷,面对这个惹人怜爱的小女孩,这么淘气的问题,略为一怔之后,还是不由得微笑起来,难得的开了一回玩笑,说道:“我是神医嘛,自然能够返老还童。”

那叫柔儿的少女睁大眼睛,竟然真的相信了,绕着蒋琬转了一圈,再伸手到脸上摸了摸:“真的呀,你真厉害。不过你为什么不治好自己的眼睛呢?”

蒋琬闻言苦笑,这少女只怕从来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一直生活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竟然真的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世间哪有返老还童之说。

而自己的眼睛,他心中黯淡了一下,不是他不想,而是,医者不自医,就算他身怀天脉手法,可是在这个世界上,也找不到一个能够赞同他医术理念的传人,而且就算他认同蒋琬的医术理念,自己愿意将天脉之术交给他,那也得天赋、勤奋,还有顿悟,才能真正的领会到完整的天脉之术,如果什么东西都慢一教便会,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的绝学失传么?

他故意将天脉之术透露给那个积幽谷的苏怡,原也存了一份这个心思,如果她能悟出,那是最好;如果她不能悟出来,那也没有什么好损失的,只是蒋琬留下了南唐,她却远走了别国,积幽谷的规矩,向来是不允许门下弟子在各国为官的。一旦发现,轻则驱逐出谷,从此再不能进入积幽谷一步。

严重的,甚至可能派人来取回某个人一生所学的医术,医术既已学了,那就只有两个办法,一个就是用金针之法,永远的封闭一个人的手筋,虽然仍旧能如常人一样,但却再不能拿重东西使用真正的积幽谷医术,而后一种方法,则是让一个人的记忆完全封锁,这是对付那些真正掌握了积幽谷医术的高手,害怕他们将积幽谷的医术外传,这是积幽谷的除不准弟子入仕之外另一条最为重要的禁令,凡属积幽谷医术,绝对不准外传,这种独特的金针封穴法,可以称作积幽谷一绝,只是太过残毒,若非那个人真的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这一条也是不会轻易加诸人身的。而积幽谷自建谷以来数百年间,也少有弟子叛变,所以这一条很少用过。

若没有机会,看来自己这眼睛是永远也治不好了!他苦笑着想道,而且,那些药材之中,其他几味都已齐备,而最重要的一味药材“百宝香”却藐然无踪,如果真要等到他们从长乐未央剑中找出三十三天秘藏的地图,再按照地图去取出三十三天的秘宝,只怕可能真的等到头发白了,也未必能够得到,古往今来,得到长乐未央剑的人也不在少数,无数人对那三十三天秘藏垂涎若渴,穷尽心血,最后一生都没有找到地图。

他没有回答那个叫柔儿的少女的继续追问,淡淡地道:“瞎了便瞎了,那也没什么。这么多年,我不一定过来了么?也习惯了。”

那柔儿连声追问,总是不得要领,只得气嘟嘟的努起一对粉唇,却也耐蒋琬不和,将蒋琬引到一座圆形的玉石拱门前,上面是繁体的古篆文刻着“沉鱼”两个大字,小径绯红,竟然完全是用落花铺成,踏足其上,只觉脚下软绵绵的,如在云端。这么大冬天的,难为她们竟然每天拿这么多鲜花来铺地。

来到一个九级的玉阶前,那柔儿明显对蒋琬不回答她的问题大为不满,向上指了指道:“宫主就在沉鱼苑中,你自己进去吧,不过最好小心点,不要惹到宫主的不高兴,否则你就等著受苦吧。”说罢便转过头去,故意不理蒋琬。

蒋琬却看不见她这样娇憨的一面,却也感觉到了她的怒气,既然沉鱼宫主就在里面,她对那个传说中的据说能让天上仙子都为之嫉妒的倾城公主的好奇也不由得更强烈了一些,里面的人,真的是她么?

对着柔儿微一欠身,蒋琬抬足踏上了那紫色水晶罗砌而成的玉阶,伸手推开那两扇重重的大门,迎面一阵如兰似麝般仿佛水晶一样的清香钻进他的鼻孔,阵阵水声传来,珠帘之后,竟然是一个绝色的美人正在沐浴,蒋琬刚想返身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浴桶之中,竟然是一个绝色的白玉美人,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遮蔽,可是那玲珑浮凸,光洁莹润的娇躯,看在人的眼中,是那样一种彻骨惊心的美丽,丝丝的柔发披散在水面之上,混和著各种刚刚从树尖之上采摘下来的新鲜的花瓣,蒸腾的雾气之间,她的面容隐隐约约,柔和的线条,完美平坦的小腹,微宽突起的趾骨,还有那双修白纤长的**,小巧精致的玉足,都给人一种热血沸腾的**,任何一个男人站在她的面前,都会忍不住跪到她的面前去亲吻她的脚趾,再美丽的女人站在她的面前,前一刻还是朦胧晓月如同早晨初露绽放的鲜花,片刻间便会如同见到了光芒万丈的太阳立时就完全枯委死去没有半分的生气,任何的言辞用在她的身上,都只会是黯然失色。

那种淡淡的水晶香味,刺激着他的鼻端,这种香味他似曾相识,微怔之间,那个古雅的木屋,那个平凡的居室,然后那个浴桶之中轻舒玉臂的绝色女子,正朝着自己软语道,琬儿,把姐姐的衣服拿过来一下!往日情景在经历过那么多年的沉淀之后,一下子又浮现在他的面前。

还是一间小屋,一个正在沐浴的女子,同样的软软的香气,女子曼妙玲珑的身躯,全无掩饰的展现在他的面前,相差仅只不过是一跨步的距离,这情形与往日是多么的相符,只是此刻,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却已经不是原来郎梦郡那个一直叫着自己琬儿的怜诗诗了。

他忽然怔在了原地,竟然忘了退出。

……

紫色的风铃,摇摆的淡黄纱缦,还有那横出浴桶随意垂在外面犹沾水露仿佛白玉雕琢而成的手臂,纤纤玉手抚摸过自己那完美无瑕的身躯,就连李沉鱼自己,都不由得沉醉在这种无尽的春光里。

这世上,还有能够比之自己,更漂亮的女人么?还有人能够抵挡得了自己的**,不乖乖的甘心情愿的拜倒在自己的石榴群下任凭驱策?就算是让他去死,那也是犹如得到了天神的恩宠。

可是,那个刚刚走入这座从来都没有一个男人能够走进来的大门,静静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却没一丝的反应,如同石像凝立在那里。原来再美丽的身躯,在一个瞎子的面前,也如同藏璧深匣,明珠蒙尘,他看不见,又有什么用?

“……温泉水滑洗凝脂,待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一阵风铃清响,惊醒了怔忡之中的蒋琬,往日的思绪潮水一般的从他脑海之中退去,又深深的隐藏入记忆之中,有些东西一遍就够,不愿意再次想起,心口的刀痕,鲜血淋漓。

既然都已经结疤,又何必还要时时刻刻不断地去往上面再砍下一刀!

“你就是蒋琬?”

“是!”沉默简洁,没有一字多余。

李沉鱼忽然“咯咯”笑了起来,清煦如同和风般温暖的声音道:“据说你是为了一个青楼的女子报仇,才来到建业,为了报仇,你真的连什么都不怕了吗?”

蒋琬沉默下来,片刻方才缓缓说道:“我本就不该在这里,失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

李沉鱼一怔,忽然道:“如果你连命都可以舍弃,为何还会那么冲动,连一句话都承受不起,你这也是叫可以为了报仇而不惜一切代价?”

蒋琬头次抬起头,李沉鱼注视着蒋琬那迥异于常人的面容,只听蒋琬似乎笑了笑,低声说道:“有些东西,比生命更珍贵。”

李沉鱼不由得一呆。

蒋琬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缓缓弯下腰,放在地上,躬身退了出去:“宫主请继续,我在外面等。这里面有我想说的一切内容,宫主看完,就明白了。”

李沉鱼的目光从他手中的那册子上抬起的时候,已经只能见到蒋琬缓缓离开的背影了。随手关上大门。

看着蒋琬那瘦削苍白的背影,李沉鱼微愣过后,忽然微微的笑起来,喃喃道:“有趣,有趣。”如果此刻有人在侧,只怕会为她这一瞬间的笑容而心驰神迷起来。

这个人,的确是与众不同。

就这么**着从浴桶之中站起身,顿时一具活色生香犹如玉雕的完美胴体完全地暴露在空气之中,水珠从她光滑如玉的肌肤之上滑落,那是怎样一种动魄惊心的美丽啊!

拾起地上的一袭轻软的薄纱,不掩她那玲珑玉致的娇躯,她却毫不在意,走到那册子面前,拾起来,随手翻了两眼。

片刻之后,站在门外的蒋琬听到屋内传出一阵肆意的笑声:“好,好,好,蒋琬,我封你为正五品上中散大夫,专权负责此事,可随意调动禁军六卫中的两卫,听你指令,三品以下,任何人无权过问你的行动,此事若成功,另有封赏!明天,你就可以去上朝接管禁卫,开始行动了,去吧,事成之后,再来见我!”

蒋琬默默的退了下去,心中暗暗苦笑:这沉鱼苑的势力,何止是可怕那么简单?正五品下已经是不敢想像必将引起滔天争议的了,而她随随便便一张口便又给自己加了一级。且调动军队,只有皇帝一人才可以,而她,却连请示一下都不用,便任意将禁军二卫交到了自己的手中,李沉鱼,还真不是一般的人物啊!

不过,那个小册子,的确有那个价值吧,一想到那个小册子之上记录的任何一条,都足以让南唐天翻地覆一番,蒋琬顿时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