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琬每日里进宫为长歌无忧抚琴,他知道长歌无忧就在屏风之后,却不会说出来,长歌无忧以为他不知,这些日子,只要能看到蒋琬,她就会很快乐。

这一日从皇宫回来,深夜,凝视着“聚宝斋”外那清冷的明月,冥惜走进来,禀告道:“公子,子时已经到了,该出发了。”

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计划在发展,自从日间宫中传出消息,明日早朝,那人就会入宫献书,若然那人入宫,天下觊觎《韬略奇书》之人,就再无机会,而各国在南唐安排的眼线,得到的却是死命令:“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一定要夺取《韬略奇书》,哪怕就此牺牲一部分暗线,也在所不惜。”

宫中传出的消息,自然不会有假,蒋琬让李青思帮这个忙,取得的效果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好,情儿拿过一件雪袍过来,披在蒋琬身上,倾城道:“公子,马车已经备好,我们可以去了。”

蒋琬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除了情儿,羽然、侍剑三人之外,其他的,全都在这里,等我回来!”

众女道:“公子……”

蒋琬面沉如水,率先走出书房的大门,听到特许的羽然与侍剑二人急忙跟了出去,情儿走在最后,对着众人道:“公子是为你们好,人多眼杂,今夜不是去看戏,事事当小心为上,有羽然与侍剑在,没人可以伤害到公子,你们放心,安心在这里等著就是,不要让公子还为你们担心。”

众女虽然不甘,但也只能答道:“是。”

情儿追出屋去,屋子里的另二十二人,俱是一脸的失望之色,随即又变得坚毅起来,论武功,这二十四人之中,的确是羽然与侍剑二人最高,学的都是二十四品剑法,双剑合璧,若只为保护蒋琬一人,就算是一个一流高手,也能全身而退,要是人太多,不但惹眼,反而拖累到蒋琬,想到这里,心中俱不由得暗暗发誓,一定要将武功练好,要不然去的,就不一定是羽然与侍剑,而是自己了。

虽然懊丧,谁让自己此刻技不如人,却也无可奈何,涌到窗前,看着蒋琬上了那辆漆黑的马车,情儿与羽然侍剑,跟随而入,坐在蒋琬身侧,那赶车的老张一扬马鞭,那马“希律律”一声长嘶,一扬马蹄,便向黑暗之中冲了进去,片刻消失不见。

※ ※ ※

建邺城东,云间客栈。

已是夜深,天字第一号房里,还亮着微弱的灯火,有人依然未睡。

一袭白衣如雪,青丝千缕,掩不住她的玉骨冰姿,坐在床前,似是在想着什么。

“弄愁,已经是什么时候了?”

一个黄裳少女说道:“禀少宫主,已经子时了。”

白衣女子喃喃道:“子时,子时……”

忽然起身,对那两名少女说道:“弄愁,明玉,我们走,去莫愁湖!”

另一个碧衣少女惊讶道:“少宫主,去莫愁湖干什么?”

白衣女子目光转向窗外,淡淡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到,似乎今夜,将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建邺城中,要发生一件大事,而这件大事,有可能关系到我们夺回圣剑!”

那两名少女一听与圣剑相关,立即从墙上摘下佩剑,“是!少宫主。”

※ ※ ※

子时,昭王府。

后院,一座简约精雅的小楼之上,一个青袍老者面窗而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一阵微风拂过,仿佛一片树叶飘进屋中,竟然未发出丝毫声响,青袍老者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都准备好了么!”

本来应该除他之外,空无一人的房内,一个少女的声音说道:“先生吩咐下去的事,已经一切准备妥当,只待动身。”

那个青袍老者转过头来,观他精神矍铄,面相清和,一股无形的气度,自然而然的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让人为之折服。

细心的人,注意到他的手,左手尾指齐根而断,若有人熟悉昭王府,那就一定知道此人是谁了?

昭王府中有这个特征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七叶先生桑九指!

只是如此夜深,怎么还有人跑到他这种小楼上来,昭王不可能这时候前来打扰他,别人要进来,也不可能用这种方法。

青袍老者对面,立著的是一个彩衣的少女,就算房中没有点灯,借着月光,也依稀能看到她那绝世的容颜,还有一双焯焯的眼睛,仿佛月亮。

在她的背后,还站着一个女子,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一身黑衣,仿佛完全融入了黑暗之中,月光照射到那里,只是一片暗影。

看着这个彩衣少女,青袍老者目光之中露出欣慰之意:“公主殿下,这半年来,在南唐,你真的长大了。”

那彩衣少女恭身为礼道:“先生太过奖了,都是先生的指点,拓枝才有今日的成就,这一切都和先生的睿智奇谋分不开,若非先混入昭王府,又岂有我们今日?”

若有人此刻在旁听见这一番对话,只怕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被昭王倚为左膀右臂,无论大小事务都要前来请示的七叶先生桑九指,竟然便是鸠摩国拓枝公主的老师——天下四大治世能臣之一——桑椹先生!

而这个彩衣少女,自然便是鸠摩国的拓枝公主了,她身后那个永远跟在她身后,不即不离的黑影,就是她的贴身护卫沧海明月。

这世上有不是复姓却用四个字做名字的不多,白衣胜雪是一个,上方惊变是一个,沧海明月是一个。

白衣胜雪不用说,玄教张天宗大弟子,小小年纪就晋身一流顶尖高手之列,大光明功进入化境。

就连上方惊变,随随便便就买下一个“梅庄”给李知音暂住,使用的是洛阳金家的招牌‘百字穿花金贴’,‘财神贴’上方惊变,长安地下钱庄的幕后主人,又岂是一个易与之辈?

而沧海明月是鸠摩国此次南唐之行,贴身保护拓枝公主的人,桑椹放心的拓枝公主的安危交于她一人,她的武功之高,可以想见。

“好了,这些话就不用每次见面都说了,今晚事关重大,既然来了,那就动身吧!”

拓枝公主一躬身道:“是,先生,请!”

三人悄然出门,没有惊动一个护卫,就出了昭王府,在前面一个漆黑的小巷子中,已经有一辆马车在等着他们了,三人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就已经上了马车,那人也不问一声去哪,马车就已经向前行去,这个过程之中任何人都没有发出一丝声息,马足裹布,踏地无声。

※ ※ ※

这里是一间宽阔的大厅,大厅之中,灯光通明,六个老人,坐在大厅中央,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外面忽然传来几声更鼓响,六人面形于色,其中一个灰衣老者长吁了一口气道:“终于到了!”

什么终于到了,自是毫不必问,此刻,正是子时。

另五人神色肃穆,其中一人道:“自从上次挑选他们进入‘死域’之中,如今足有一年之久,六大命主各自通过了‘死域’的考验,并在江湖之中历练了一年有余,如今,是该到用他们的时候了。”

案头之上,摆放着一叠厚厚的文牒,共分六份,每一份之上,都用朱笔写着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依次分别是:蒋琬、鞠若市、方寄语、萧暮颜、情谷公主冷聆音、天堂宴弟子乐采风。

下面则是无数的这一年之中,他们的所作所为,详细的记录在这些档案之上。

那灰衣老人目光之中,透着热切:“此次飞鸽传书六大命主,谁能得到《韬略奇书》,谁就将成为我们,尽六大家族之力,将他推上江山令主的唯一人选!”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凝重,一字一顿的道:“这是他们除从‘死域’出来,各自历练一年之久,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而今时机已到,是该选出最后的那个人选了!”

片刻之后,六只信鸽从弄琴堂飞出,眨眼消失在层层的黑幕里。

六大命主早已接到他们的飞鸽传信,如今都在京城,这些信鸽只有片刻,就能落到各自的手中,下面,他们自然知道要该要怎么做?

只是,这六人虽然连“死域”都能闯得过,更在江湖之中历练了差不多一年之久,如今机会到来,他们真的能夺到《韬略奇书》这本绝世兵书么?

没有人知道,六个老人坐在大厅之中,他们都在等,等结果的出现,等那个优胜者,带着《韬略奇书》回来……

那时,就是他们全面反攻的时候到了!

※ ※ ※

京城,一处占地广阔,修建得富丽堂皇,雄奇俊逸的庄园之中,一处角楼之上,一个紫衣男子迎风而立。

他的身后,一列的白衣剑客,俱都是二十多岁,但个个神情冷漠,他们从小接受这种训练,已经十年之久了。

他们的剑法,不同于江湖上的剑法,他们追求的,只有三个字,快,准,狠!

就算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那个紫衣男子仰头望天,喃喃道:“终于来了!”

天空之上,风云变幻,将明月都掩住,滚滚的黑云翻涌着,似是有一场大风暴将要来临。

“令主,该出发了!”一个阴柔的青衣少年走到那紫衣人身后,低眉顺眼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