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赌局,似乎完全是一个不解的死结,泯王弃,就算江清彦手中拿的是至尊宝,他也弃之如泥,泯王跟,江清彦就跟,而且把把押暗。

每次泯王刚一拿到一幅好牌,喊。

“二十万!”

江清彦:“跟二十万!”

泯王:“四十万!”

江清彦:“跟四十万!”

……

每次都是如此,到最后牌桌之上,堆起的已经是天位数字了,泯王如果不跟,先前投入的那么多赌注就将付诸东流,成为江清彦的囊中之物,看着他讥笑自己,没有胆也敢来琅圜阁赌钱,可是跟这种疯子赌局,到最后动辄几十万一注,一局下来,牌桌上堆的筹码已经好几百万两,就算他是支月国的王子,此刻也不禁手在发抖。

像这种赌法,一局输,那就是万劫不复,而且看样子,那疯子是铁了心,要跟自己斗到底,无论自己跟多少,他就跟多少,毫不犹豫,他的钱不值钱,本来就是一个乞丐,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赢了却是赚得盘满盂满,更将名满天下,而自己却输不起,如果真的在这里输得一扫而空,那回去之后,自己还拿什么去收买士卒,招兵买马,去奢华度日,去跟其他的王子争夺帝位?

他对江清彦恨得咬牙切齿,但这里是南唐,不是支月,这里更是琅圜阁,只要他跟,你总不能说不让人家跟下去,所以纵然他瞪着江清彦的目光之中全是怒火,却也不能现在就发作起来。

到最后,他不得不一把一把的放弃,放弃,再放弃,直到最后,他手中已经只剩下两个红色的筹码了。

这一把又是如此,吴玉娇跟了三把,牌面不好,就没有再跟下去,安别国早在第一把就退了,虽然他有些肉痛,手中拿的是一个七点,牌面很大,赢的机会不是没有,只是当他看到泯王紧紧握住的拳头,咯咯作响桌面上已经只剩下两个红色筹码的,紧紧盯着江清彦,仿佛择人而噬的虎豹一般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把就算他的牌面是至尊豹子,他也不能跟下去。

一个人的怒气积累到一定程度,次次退缩之后,往往在最后一把,会变得疯狂,而泯王殿下,明显就是这种人,他的筹码已不多,依他的脾性,这一把就将是定江山之局,输则尽没,赢则尽收,总在这一把之中。

安别国不是笨人,他纵横商道多年,懂得取舍的道理,手中只是七点,他不可能跟这两人去疯狂那么一把,所以适时停手,往往比穷追猛打更加明智,有时候观战的人,会比战斗中的人还要刺激。泯王横眉怒目,再看江清彦却是那一幅毫不在乎的样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安别国对这一战,也很好奇。

江清彦仿佛没有感觉到泯王的敌意一般,手中端着身后侍女沏过来的龙井,悠闲地吹了一口气,缓缓饮上一口,啧啧赞叹道:“好茶,好茶,唉,不知道这茶叶是多少银子一两,像我这种穷光蛋,怎么喝得起呢,还是琅圜阁大方啊,今天沾光,沾光!”说着瞄了泯王一眼,似笑非笑。

朱贤臣在后笑道:“要是江公子喜欢,琅圜阁别的东西没有,这上好的龙井还是有一些的,公子走的时候,说一声,朱某送十斤给公子,带回府上去慢慢细品。”

江清彦笑着摇手道:“别别别,我江清彦只是一介穷光蛋,连赌局的底价都掏不起,家里既不是王府公第,连片瓦都无一檐,四海为家,浪迹天涯,哪里能喝得起这种好茶,完全是浪费,浪费,不提,不提!”说着便哈哈大笑,只是笑声之中那一种凄怆,却没有人能体会得出来。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他是在讥嘲泯王,吴玉娇自然也看出了两人的剑拔弩张,此刻却也无计可施、无可奈何。刚才泯王讥笑江清彦在先,而琅圜阁的规矩不能破,客人下注,你就得跟注,无论赌场之上,赔率是多大,可是此刻赌桌之上,江清彦的目票却完全不是要赢钱,他只要要将泯王的所有银子一扫而空,出那一口恶气,而依泯王的性子,你总不能劝他中途退场,落个落荒而逃,颜面尽失的事情吧,那样,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来得痛快。这种事很明显,他是不可能做出来的。所以转移话题道:“不知道公子家乡何处,看公子胸腹之中满腔锦秀,实在是难得的人才,何不为朝廷效力。”

江清彦瞥了吴玉娇一眼,又眉目低垂,轻轻吹了一口茶叶,笑道:“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四海为家,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清彦的家,浮根飘蓬,还谈什么胸藏锦秀,你看我身上这样,像是能被朝廷看得上眼的人么?”

吴玉娇道:“话不能这么说,朝廷举贤,看的是一个人的才能德望,而不是一个人家资衣着,玉娇恰好在京中还有几个熟人,如果公子不嫌弃,玉娇倒可以为公子推门引见一下,包管不会屈了公子大才。”

江清彦道:“不必了,清彦已经习惯了漂泊的日子,你如果真让我去当官,反而违了本性,就算真做了,也当不好的。多谢美意,清彦只能心领了。”

吴玉娇道:“那真是可惜,朝廷少了一员大才,不过公子既然坚持不能出仕,玉娇也不好勉强,只要日后公子有意,随时可以前来琅圜阁找我,玉娇恭候公子能改变主意。”

江清彦盯了她半晌,若有所思地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一定来找你。”

吴玉娇拍掌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如果公子真的有意入仕,一下要来找我。”

江清彦道:“一定。”

泯王不耐凡的道:“罗嗦什么,江清彦,该你了。”

安别国在第一把就已经盖牌,吴玉娇也在第三把盖了牌,现在又只剩下泯王卫连潢与江清彦二人,江斜看了他一眼,笑道:“现在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泯王殿下难怪着急?那好,我跟!”信手扔出去三枚黄色的筹码。

泯王这把手中拿的牌是八点,而每次江清彦赢他的牌,从来没有超过六点的,泯王知道自己并不是败在牌面上,其实每次他的牌都比江清彦的要大上几点,但是因为江清彦的疯狂,他不看牌的下注,让人莫测虚实,自己一跟就得双倍,最后无名胆怯,犯了赌家大忌,但是这一把,他不会退缩。

八点,已经是很高的点数了,依江清彦的手气,从始至终,他就没有拿过六点以上的牌。

泯王暗暗心喜,知道江清彦又是在玩那一手,只不过,他冷笑了一声,自己这把,有著绝对的信心,能够将那些次输出去的钱一把全赢了回来,看谁笑到最后。

他不动声色的将牌压在桌面上,这次江清彦难得的看了一次牌,只跟出三十万的筹码,跟他暗押之时四十万五十万的扔大相径庭,一定是他手中的牌面太小,他要是暗押,四十万自己就得跟八十万,但是这次,他决定慢慢的陪他玩,一定要引诱江清彦将所有的筹码全部押上,所以他也显得小心翼翼,作出一幅犹豫的样子,最后才押上三十万,自然有人将他的筹码换成了十个黄色。

江清彦的手指微制动了一下,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但泯王注意到了,他暗中冷笑,你也开始紧张了么,我看你这把还如何嚣张?

斜目江清彦,泯王这次意气风发起来:“怎么,不敢跟了,那就算了,既然已经赢了这么多,不如回家娶个老婆生孩子去吧,那样最少也是一个乡下的土财主了,不愁吃不愁穿,过一辈子。”

江清彦的双眉挑了一下,手伸到桌子上,拿了三个,想了一想,又拿两个,掷到桌上,故作豪气的道:我跟五十万!

泯王心中暗笑:“终于上钩了,还在犹豫,必是牌面不大,还想像上几次那样把我吓退吗,看你从三十万变五十万,你若扔三十万我还有些担心,你扔五十万,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看我今天怎么整死你!”

他拿起牌看了看,似是在思考,过了片刻,才拿起五枚黄色的筹码,扔到桌上:“我跟!”

……

片刻之后,江清彦的筹码已经全部摆在了桌子上,而泯王似乎犹豫了半天,又以自己支月王子的身份在琅圜阁借贷了三百万两,现在桌面上已经超过了一千万两,他手中最后剩下五枚的黄色筹码一下子全部押了上去,笑看着江清彦道:“如今我们的筹码都已经空了,该到摊牌的时候到了。”

他打开自己的牌面,八点,一个三,一个五,牌九里面,按他们这种赌法,九为至尊,八已经是大得不能再大的牌了。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江清彦,等著他摊牌,他手中,到底是什么?

这一局,到底是谁输谁赢?

江清彦制笑了一下,缓缓打开了自己的牌面。

这是一场真正的豪赌,赌的不仅有个人的财富和魄力,还有心机与豪气。

总共计一千五百万两的赌注,就是在琅圜阁,也是打破了以往所有赌局的记录,成为琅圜阁后十年都没有人能打破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