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凌晨,张逍遥醒来,见到张清儿一脸困倦的样子,忍不住吃惊问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张清儿揉了揉眼睛,把布袍解下来还给张逍遥,将头转到一旁,说道:“没有什么。”

张逍遥也不疑有它,却发现众人都醒来过来,经此一夜,众人都不由显得委顿了许多,也都沉默了下来,那个奇怪的少年却独自一人,站在石壁之前,静静的一语不发,就好像在专注地看着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可是张逍遥却早已看到,这个少年明明是一个瞎子,什么东西也看不见的。

对这个少年越发留心,表面上却也没有什么,这个白天只有一个侍女送过来饭菜,其间再没有发生什事情,夜晚很快就到来。

唐婉霜是被楼下弟子的惊呼声吵醒的,起来一看,只见整个屋子都被外面的熊熊火光映得通红,滚滚的浓烟,从对面升起。

她只觉得一个激零,随手拿起一件衣服穿在身上,就冲到了楼外,站在她的这个位置,恰巧可以看得到正个山谷之中,所有的房屋都已经起火,其中间杂着白衣女子与攻进来的黑衣男子拼死博杀,不时传来几声惨呼,天涯弟子措手不及,仓促应战,而那十八名黑衣蒙面人,却是个个武功高强,而且出手又狠又准,绝不留丝毫余地,但凡天涯门下的弟子碰上这些黑衣人,数招之下,便化作一缕香魂飞散。

唐婉霜只瞧得目眦欲裂,这些人手段之残忍,耳听着门下弟子一接触到那些黑衣人,便一个个死于非命,如何不急,唯有原平儿带领着几个女弟子靠成一圈,还能勉强抵挡一个黑衣人几招,然而也是危殆万分,随时都有可能被冲散阵型,到时凭她们几个人的武功修为,只怕也是不堪一击。

这时唐婉霜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到底是谁要找她麻烦,外围几个黑衣人手中握着一个奇怪的黑色圆筒,对着哪座房屋只要一按,一股黑色的水箭飙出,然后便有人向着这边射出一支火箭,顿时所有木屋都燃烧了起来,唐婉霜十年心血,都毁于一旦,眼睁睁的看着它燃烧起熊熊大火而无能为力,化作虚无。

再也顾不上其他,冲进房内从床头摘下跟随了自己十数年之久的秋痕剑,便向楼下冲了下去,一个黑衣男子刚一剑切进一个天涯门下弟子的咽喉,忽然只觉眼前一亮,一个绝世佳人从横侧如飞而来,赤足披发,浑身上下只有一袭绣凤白袍,飞舞之中衣袂飘动,然而他的念头还没转完,一柄秋水无痕的剑锋,从他的心口对穿而过。

“呃”的一声,他双眼睁得大大的倒了下去,眼睛之中最后的余影显示着那个仿佛仙子一般的白衣女子已经向着另一个打斗场景掠去,至死不能相信。

唐婉霜没有戴上面纱,在熊熊大火之中,一袭白衣瞬息而来,没有人能抵挡得住她一剑之威,转瞬之间便又出现在另外一处地方,那些黑衣人渐渐觉得恐怖了起来,往后退去,围成一圈,站在谷口,却再没有退后一步,横剑望着飞快追来的那个白衣女子。

便连天涯门下仅剩的十几名浑身浴血的女弟子也不由得停住了手,望着唐婉霜那一瞬间仿佛天人一般的风姿,只觉得目眩神迷。

这是她们第一次看见门主的真正面目,以往唐婉霜都是青纱蒙面,而且从不出她居住的那座小楼一步,所有弟子禀报,也只能隔着层层的纱帘看到她那朦胧如月的身姿,想像她的那种绝世风姿。

从来没有哪一次,能够看得这样清晰,唐婉霜,再配上长相思剑法,将她连杀人,都变得极具有美感,虽然她心中怒火熊熊,出手更是毫不留情,但凡出手,就无人能挡得住她一剑之威,只片刻之间,便连续有七八个黑衣人死在她的那柄秋痕剑之上,纵然是杀了那么多人,秋痕剑依然如同一泓秋水,清澈见底,没有沾上一点的血迹。

秋水无痕,无论是泪,还是血,它都一如既往的,从来不留丝毫痕迹。

赤足白袍,手提长剑的唐婉霜,突然之间,就停住了脚步,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黑衣男子,神色突然之间,变得无比悲哀。

“原来……是你……”

那个黑衣男子拍拍手,笑道:“不错,就是我,萧遗恨,同样也是你的师兄,海阁的主人。想不到吧!”

唐婉霜凝视着萧遗恨,只是不敢相信,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天涯海阁从来井水不犯河水,天涯门下尽是女子,你居然也下得了手?”

萧遗恨“哈哈”狂笑两声,转过头来,冷冷地道:“我为什么你当真不知道么,我的好师妹,我入师门一十三年,是天涯海阁唯一的继承人,可是可恨,师父竟然将最厉害的‘长相思剑法’秘而不授,反而传给了你这样一个黄毛丫的,想当初,你哪一样比我强,论武功,论智谋……”

“若不是没有长相思剑法,我又岂会龟缩在东南一地,我这些年苦苦经营,海阁声势日旺,邀请你一起共打江山,你就是不听,非得要给那个死人报仇,跟南唐朝廷作对,不是自己找死是么,难怪李海棠会被关在牢狱之中了。”

“你们抓那些商队,就想跟南唐皇帝交换李海棠么,你以为南唐皇帝是一个可能会心存慈悲的人,放着反贼势力不杀,还在乎几个普普通通的乡民?真是愚蠢得可以。亏你怎么当这天涯主人的。难怪天涯一日不如一日,连一个二等货色的李海棠,都珍重得和宝贝一样,不惜大动干戈为她去傻到暴露自己,要是我,这样的货色,被抓到是她活该,只能怪她能力不够,时运不济,自生自灭。还需要辛辛苦苦抓那么多路人去威胁南唐皇帝跟人交易。”

唐婉霜蓦然打断他道:“你……枉师父平日里那么的对你,你忘了小的时候你一个街头的乞儿,被师父带上山,不但收你为弟子,给你吃给你穿,无微不至,简直是亲生儿子还要好,你现在居然这样说他,长相思剑法本来就不适合你,强练只会自损伤身。”

萧遗恨不知为何,猛然之间大怒,喝道:“住口,你再说一句,我就杀了她!”手一招,两个弟子立即拖着一个麻袋过来,打开,一个白衣少女被捆得结结实实,身上只是一袭破破烂烂的囚衣,披头散发,浑身上下被折磨得皮开肉绽,恍若厉鬼,嘴里还塞着一块破布,呜呜呀呀不住挣扎,就是说不出话来。

身后的原平儿等人都忍不住惊呼:“海棠姐姐,海棠姐姐,怎么是你?”

“海棠姐姐,你……你这是怎么了?”

原来这个人就是天涯门下,仅次于唐婉霜的李海棠,上次她无意中被南唐朝廷捉住,逼她招出这些年来不住跟朝廷作对的这伙马贼到底有些什么人,堂口在哪里,让她带他们前去围剿,只要成功,不但不会治她的罪,反而赐她无数金银珠宝,良田百顷。

可是却没有想到李海棠性子极烈,打死不肯张口,最后招供说是当朝穆太尉家指使的,神册明知她是诬告,拂袖而去,穆朝盛却吓出一身冷汗,给下人递了一个眼色,当晚李海棠又一次被抽打得遍体鳞伤,其实她本来是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可是现在身上却浑身血痕,有的地方深可见骨,皮肉翻卷,被打得不成模样,哪里还看得出一丝一毫往日的灵秀之气。

萧遗恨一把扯开她口中的破布,那女子立即张口叫道:“门主,属下该死,没有办成门主交待下来的事情,请门下发落属下吧!”

唐婉霜目眦欲裂,便要向前冲上去救下李海棠,萧遗恨已经一剑搁在李海棠肩颈之上,笑容邪恶而残忍:“唐婉霜,论武功,我的确是打不过你,可你不要忘了,现在李海棠是在我的手上,只要你再敢往前走上一步,我这剑轻轻一送,纵然你身负再绝世的武功,那又如何,就算事后能杀得了我泄愤,你也来不及救下你的宝贝门下了。”

唐婉霜前冲的脚步硬生生止住,浑身上下布满了可怕的杀机:“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你把海棠变成这样的,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