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大会之中,托盘之中的那尊白玉古佛,显出一种神圣的吸引力,七彩流转,庄严肃穆,让人忍不住心跳顿止。

虽然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不羁之辈,许多人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人,都是一方巨富或者手握重权,能力惊人,自然不大相信真的有什么飞升天界,对于他们来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但像这天下三宝之首,他们自是知道,就算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但也肯定有大用,绝对不会辱没这它无价之宝的身份。

西域天龙寺是天下佛教心目中的圣地,据说那是世间最接近佛的地方,它的镇寺之宝,无量寿佛,自然不是凡物可比。

听那紫衣老人说自由竞价,不设底线,所有人都暗自苦笑,就算你不设底线,别人也不可能白痴到几万几万的加,上一样九转丹都卖出了两百八十万的天价,这无量寿佛的价值,又岂是区区一粒九转丹所能媲美的,果然,那紫衣老人话声一落,便有人开始出价:“我出三百万两!”

然而不等这个人话音落尽,另一个年轻的少年一脸鄙夷之色地站起来,显得不可一世,扫视了四周一眼,这才慢吞吞的,示威一般地说道:“无量寿佛这等无价之宝,哪里能容得下这样一次一次的慢慢加价,没有诚意的,就不要出来献丑了,本少爷我出四百万两!”

众人虽然都看不惯他的表情,但却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有理,无量寿佛既是无价之物,又岂能以慢慢十万几十万两的价格加价,这人一口气加了黄金一百万两,虽然不无显摆的意思,但这价位摆在那里,所有人都还是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没有人再敢接口。

过了半晌,还没有人加价,那人一脸得意地站在那里,正当那紫衣老人要敲响铜锣,李穆那温文尔雅的声音再一次敲击在众人的心头:“五百万两!”

那年轻人听到这声音,顿时一呆,便要发怒,转过头来,他出身高贵,在家中极为得宠,根本不知道钱财为何物,这无量寿佛于他也并不清楚有甚么大用,但看四周众人那一脸贪娈想要得到的表情,他就忍不住要将众人全都踩在脚下,出出风头,一口就喊出四百万两的天价,正自妗妗自喜,却不料有人竟然敢以他的方法同样的回敬他一击。

对于从小待在朱门大院里的他来说,根本就不认识面前这个锦衣玉带的青年,但对于这人竟然敢一幅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就是一肚子的火,要是按照他平日的作为,早就冲上去对这家伙拳脚相将了,只是在家族之中从没受过这种气,此刻指着李穆,竟然半点说不出话来:“你,你……”

四周众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他只觉得一种莫大的羞辱,猛然一甩衣袖,指着台上的那紫衣老人说道:“本少爷出六百万两!”

一时满厅哗然,他带来的那个青罗小帽的跟班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就一头栽倒在地,少爷的啤气他不是不知道,府里从来就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较劲,那种执拗的性格,真的要跟他较起劲来,估计会把整个家族都搭上,那锦衣青年出手不凡,气度更是雍容大度,显然不是出自寒门。

虽然少爷肯定不会害怕那青年的家世,但黑市的规矩他却是知道的,那人不知少爷的厉害,若真的跟少年争了起来,虽然事后可以把那少年整个家族都平了,可那青年却不知道少爷的厉害,这一竞起价来,少爷再报出什么高价,让他找哪里哭去?

虽然少爷身份显贵,但也是不能违背黑市的规矩,连当今太子爷三皇子十三皇子都拿这里没有办法,撞到灰头土脸的,少爷的身份虽然尊贵,可也不能抗得过黑市,谁也不知道黑市的背后主人是谁?但对于黑市的恐怖,所有人却都有耳闻,得罪谁,也不敢得罪黑市,喊出什么价位,就得交出多少,少一分不行。

到时少爷自然不会有事,有事的是自己呀,没有管好少爷,让他闯出这大的乱子,整个家族就算能赔得起,也要元气大伤,到时自己这个小人物,可就日子活到头了,可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凡事都只有听少爷吩咐的命,怎么还敢去管少爷的事,此刻少爷正在气头之上,自己若是劝上一句,只怕立时便要脑袋分家。

此时他也只能暗暗祈祷,遍求满天神佛,让少爷不要一不小心,玩大发了,闯出更大的祸事来。或者那个青年被自己家少爷吓倒,不敢再竞价了。就算借他十万个胆,他也绝不敢在此时前去劝少爷退出,不要参与竞价。

但李穆是什么人,神册帝十三皇子,此刻南唐最有可能夺得太子之位的皇子,正是意气风发之际,怎么能容这样一个一看就是纨绔子弟的家伙就吓跑了,盯着那一幅老子天下第一表情的年轻公子,眸子里阴暗了一下,面上却还是那一派和煦如春的温文尔雅,轻轻笑了笑,开出七百万两的更高的价位。

此刻在拍卖大会中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种一触即发的火药之气,均不由得睁大眼睛,看着这难得的一幕,一百万两一百万两的加价,换算成白银便是八百万两,这两个人都疯了么?知道李穆身份的人自然不会意外,他十三皇子是当今圣上最为得宠的儿子,自然不会甘心输之于人,但另一个年轻的公子都是什么样的身份,竟然敢与堂堂昭王爷竞价,并且还争得火药味十足?

当然,更多的人并没有认出李穆来,都在暗中猜测着这两人的身份,那年轻公子一股的不服气,索性转过头来瞪视着李穆,一口喊出八百万两的惊天价格。

这一下整个会场可算是炸开了锅,久久无人言语,李穆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虽然不怕与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竞争,再高的价他也出得起,但对于正处于争嫡漩涡中的他来说,为了一件本来没多大用处的东西,就开出这样的惊天价格,实在是不智之举。

刚才为了一枚九转丹,就花费了他将近两千五百万两,此刻若再为了这个什么无量寿佛花出去近千万两黄金,饶是他身为一国皇子,这许多年下来暗中刻意敛财,积聚起了一笔惊天的财富,但为了跟人赌一口气,那人不知自己是谁,若一直跟自己较劲下去,却显得极为不值起来。

如果花费太多,那以后在与太子与三皇子李轩阁的争斗之中,必然处于下风,以后用钱的地方还有多处,虽然现在他在三人之中是显于优势,但只有他自己心中才深深明白,宫廷争斗,变数之多,简直令人难以想像,也许上一刻你还是威势显赫的王子,下一刻就不明不白的成了一介布衣,云王李轩阁为了一柄宝剑,就让自己降为清崖郡王,彻底失去再与自已竞争的地位,但说不准哪一天皇帝一个高兴,下人提了一句,就又能回到云王呢。

所谓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最是难测,绝对的优势之下尚且还有无穷变数,何况自己此刻还远远没有到达胜券在握的状态,更加不能掉以轻心,这也就是他不惜巨金买下九转丹要献给皇后朱氏,只为博取皇后的嫣然一笑而已,对于皇后来说,没有子嗣的她,有可能倾向于任何一个人,而得到皇后的支持,对于夺嫡之争,就多了至少四成的把握,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说出的话,自然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得过的。

况且现下神册帝春秋正盛,十一位皇子之中绝出者不在少数,虽然有几位明显摆出没有争位的野心,但历来装傻弃愣的人,才是最应该防,对于那个十八弟景王李沂,他可是从来没有掉以小心过,景王府不知有多少人在替他日夜监视着李沂,一个不对,他就会先下手为强。若李沂不是装的,那自是更好,若是装的,对于一个能如此隐忍的人,那才是最为可怕的。

等到皇上年老,现在尚还年幼的十九皇子李名城,二十皇子李业都将长大成人,到时不知他到底看上谁呢,太子一定会被废,又有谁知道他不会因为这样冒险一搏,兵谏逼宫,云王随时会复位,十八皇子有可能是装疯卖傻,那才跟在李温、李轩阁身后的人,又能保证他们个个真的没有染指帝位之意?

到时若是情势所逼,为了保命,谁不会尽力一博?朝上朝下,各方势力为了自己的利益,就算一个皇子你不想卷入这夺嫡之争之中,又有谁能保证他不会被人推到前台,让这京中的局势更加错乱复杂?

因此李穆是一万个小心,在如此优势之下,依然保持着礼贤下士、恭顺孝敬的习惯,凡事都是小心翼翼,在这当口更是不敢有丝毫差错,所有人都在暗中盯着,准备找他麻烦呢?

他心中冷笑,只是自己又岂会笨到招人话柄,今天在这里竞价,那也是他的封地出产金矿,拿出数百万金并不是什么难事,要不然他也绝对不会如此大摇大摆的在这里跟人竞价了。

但回过神来,他却又不禁犯起难来,这个傻愣子看来是跟自己较上劲了,一口气又再喊出八百万两的惊天巨价。却在此时,注意到那傻愣子带来的那个手下,下在不停的跟那年轻公子说着什么,一脸的哀求,那年轻公子闻言,面上变了一变,随即不耐凡的一脚将他踹开,挥了挥袖子,怒道:“钱不够你不会回家去拿?猪头,这也要我教你,给我滚!”

李穆注意到此,顿时心中为之一乐,想了想,试探着最后开出了一个八百三十万两的价格。

那年轻公子一见如此,正要再出价,那青罗小帽的管事“噗”的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那年轻公子的双脚,那年轻公子气得面色刷白,踹了几脚,那管事却又爬了回来,反正左右是个死,要是真的让少爷欠下黑市八百万两的巨债,黑市不会放人,自己只怕死都不知怎么死,一想到府中那个阴阴的师爷,他就心中发寒,宁愿此时受著公子的痛揍,也不敢放手。

此刻那紫衣老人早已惊吓得呆了,八百三十万两,也就是六千六百四十万两,此次拍卖大会,真是让他一再心脏为之停止,早忘了举锣敲声,直到此刻这才反应过来。

见那年轻公子的样子,便知道他身上没有带那么多的金票,登时不由得脸色为之一沉,便自敲响铜锣道:“这位公子出价八百三十万两,还有没有更高的?八百三十万两第一次,八百三十万两第二次,八百三十万两第三……”

在紫衣老人心中,只想早点确定下来,不要再生事端,有了这次拍卖大会,自己的身份,只怕立刻便能由金名上升到紫名,要知道那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想不到因为这几人争风,竟然成就了他的地位。一想到此,便不由得心中恍疑若梦,喜不自禁。

就在这时,一个轻淡但却充满了威严的声音道:“且慢!”

所有人都不由得大为愕然,那紫衣老人条件反射的停住了最后的一个字,顺着声音望去,就见到角落里一个紫袍宽带、面上戴着一个棱角分明的青铜面具的男子站起身,缓缓一字一字地说道:“我出九百万!”

拍卖大厅之中一时静得落针可闻,李穆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倒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与那年轻公子只是纯为一口气,他才喊出像这种远超他估算的价格来,此刻有人既然愿意花更大的价钱将它买走,自己也就不愿再在此事之上纠结了,为了区区一尊白玉古佛,就花费九百万两的巨金。倒不如拿它可以做更多其他自己想做的事,因此竟然没有再竞价,向四周众人抱拳一礼,对着那戴着面具的男子微微一笑,施施然坐了下来。

赵勾看到李穆坐下,带着深意的笑了笑,说道:“关键时刻,昭王殿下竟然能够放一放手,实在是令赵勾刮目相看,果然不愧是做大事的人,这份气魄,就已无人能及!”

李穆闻言,向赵勾点了点头,心中却也不由得有些得意,这两年他的气度已大胜从前,看来修习帝王之术,最后关头,他竟然能够放一放手,连他自己都感觉极为得意。看来,七叶先生要的那极品“小团山”茶,自己得趁早给他送过去了。

想起那个偶然遇见,就让自己惊为天人的七叶先生桑九指,李穆不由得对自己当初就有那么大的魄力将他请回,请其为师,感到骄傲。

是呀,就是这个人,让自己步步为营,在诸皇子争位之中,占得上风,他的每一句话,都让自己为之眼前一亮,惊叹不已。

七叶先生,果然不愧是自己的左膀啊!对于能让此等奇人为自己效力,而外界全然不知,他不由觉得一种成就与满足,涌上心头。

云王为了一柄宝剑,犯下滔天大罪,太子迫不及待的找人联名上奏,威逼皇上处罚于李轩阁,自己当初好险,一听闻到此消息,大喜之下也没细想,便纠集了一帮人正要入宫,却恰巧被七叶先生撞见,大惊之下,问到此事始末,皱眉半晌,反而让自己力保云王,此时才知道他是多么的高明呀!

事后果然神册帝表面上对自己大为斥责,但暗地里却为自己送来一匹千里良驹,自己当时还昧然不知,直到七叶先生一言点醒,千里驹,这是说自己是父皇的千里驹呀,云王猛罪,父皇心中已经有了嫌恶之意,又岂还要人说?而太子李温一旦知道他的罪过,就带人入宫,要降旨给云王治罪,父皇心中已经有了处治之方,但也不能容忍皇子之间为了争位就半点六亲不认,一旦弟弟犯错,就马上过来要将他掀落马下,表面上大加赞扬,心中却大为不满,这样逼迫父皇,心中就对太子存了芥蒂。

而自己反而大出意外,力保云王,不但保证了假如有一天,云王意外翻身,也得感念自己一番,而他的处罚已定,根本无法更改,反而在父皇以及天下人心中树立了手足之情的美名,让太子更形丑恶,这一招是多么的妙,一箭四雕呀!

想不到自己一时心动,请回这样一位不世奇人,莫不是天降大任,派奇人来辅佐自己成就霸业么?

这段时日不断得到七叶先生的指点,自己养气功夫看来也是大有长进了,拿得取,放得下,这才是夺取太子宝座的胸怀,没有这等气魄,别说以后一统天下,便连夺嫡之争,都难上加难!

拍卖厅中,别人自是不知李穆此刻心中所想,那紫衣老人呼吸顿了一下,眼见再没有人竞价,显然都被这个价格吓呆,于是趁机敲下手中铜锣:“无量寿佛,九百万第一次,九百万第二次,九百万第三次!”

“当”的一声清脆的锣响,这无量寿佛,最后既没有落入那年轻公子之手,也没有落入昭王李穆之手,反而到了那个最后关头,才冒出来的神秘男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