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罢,情儿看着抚弦的异样神情,心中竟然泛起一丝酸意,随即惊觉,拍手笑道:“公子的笛子,吹得还是那样的好!”

抚弦站起身来,脸上红晕未褪,低着头,不敢看向蒋琬。四周众女一齐盯着她,无不感觉到羡慕。

蒋琬握着笛子,忽然伸手扣击身边的木柱,敲出“箜箜”的声响,只听好朗声吟道:“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这首诗原是唐人的诗作,此刻他一时兴起,朗朗吟出,恰恰一株梅花之上,滚落一团积雪,惊起两只冬鸟,“嘎嘎……”两声,振翼向谷外飞去。

就在这时,有一个女子声音拍掌道:“好诗,好才情,不愧是南唐第一才子,只是也好大的架子,连公主都请你不来……”

众人愕然看去,就见到一行五个少女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几个侍女与侍卫,担箱提得篮,那五个女子最左边的那个一身黄色衣裳,风姿绰约,雅致大方,此刻正拍手而笑,走了过来,进到亭子中,站在蒋琬面前,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那黄裳女子拍一拍手掌,身后跟着的那些担箱提篮的侍卫,立即来到亭中,将石桌之上铺上貂皮毡子,然后再放上十个楠木凳子,铺上厚厚的垫子,再在桌子上摆好几样精致的小菜,最后竟然从箱子中取出几壶酒,几个雕刻精美、玲珑剔透的白玉杯子,放在桌上,原样把箱子挑出去,留下几个侍女侍候,一齐退出亭外,远远站到谷口之处,不让外人进来。

情儿及众女目瞪口呆的看着片刻之间,这个朴素简单的小亭子中,立即大变样成了一处富丽堂皇、温暖雅观的地方,简直就是大家闺秀的闺阁,那些毛毡锦礅,香喷喷的,精织细秀,简直就是那些女孩子出阁之时亲自缝治的嫁衣一样,巧夺天工,完美无瑕,可是此刻,竟然拿来当作坐垫。

直到锦垫铺好,那四个女子才坐下,接着那黄裳女子也坐了下来,抬头看了看这片地方,目露惊讶之色,说道:“想不到,在这个地方,居然还有这样一片洞天福地,我们还不知道。”

那四个女子仔细地打量了几眼这个地方,面上都不由得露出惊诧之色,她们本以为方才梅花亭之上、一览万山梅海的景色,世之无匹,不想在这个小地方,竟然藏着这样的一片天地。清溪流泉,梅花缤纷,花雪如海。

“你是……”见那群人忙了半天,似乎这里根本没有其他人在一般,旁若无人的闯进亭中,情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

阿秀回去之后,颤颤噤噤,商云裳见她身后一个人都没有,逼问之下,阿秀只得将蒋琬的原话说了出来,商云裳当时就听得大怒,说道:“想不到还有这种不知好歹的人,居然连公主的邀请都不听,直接就可以治他大不敬罪,派两个侍卫去将他抓过来。我们肯定是不会去见他的。”

李暮晴与李颖虽然生性文静,但也是一生下来便是帝王之家,第一次有人胆敢拒绝她们,邀请不来,心中不由都有一点气愤,李络棋却拍掌笑道:“不,我们偏去,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有多自傲,许多隐者,皇帝下令,几次召见,都会推辞不见,何况是他这样的一个人。他说要我们过去,肯定是料定我们一定不会前去,我们偏不如他的意,去看看他!”

穆晴岚笑道:“对呀,公主说的正是,我们前去,吓他一大跳,有三位公主在此,以他的性子,到时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李暮晴与李颖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商云裳听了,心中到底还是很想见一见这个少年,居然敢推掉公主的邀约,胆子不小呀,公主都答应了,她也就没有反对,当下让侍卫上来收拾东西,五人一起来往这边而来。走近梅边,就听到了那低沉得如同潺潺流水的笛音,跌宕多变,瞬息数出。让人听得心神俱醉。几人都不由得露出惊讶之色。

她们对乐律都是自幼精通,便是乐中宗师左腾迁的曲子,也听过不少,但此刻听到这阵笛声,毫无疑问,若论手法技巧,自然没有左腾迁几十年日夜浸润来得熟练,但这少年和笛声,却使人有一种从心底生出的感觉,完全沉浸入他的笛声当中,不能自已。

众人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笛声袅袅消散,方才惊醒,走入林中,就听到了那个黑氅少年自吟的那首梅花。

“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

听到情儿发问,商云裳倨傲一笑,淡淡道:“其实你知道,刚才我们派人来请你们公子,你们公子说让我们过来,我们就过来了,怎么,也不欢迎一下?”

情儿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蒋琬却淡淡地道:“既然来了,那就请坐!”他身子都懒得动一下,左手玉笛轻扣,商云裳看着他的那幅散淡样子,一时不由得为之气结。

她不知道一向极为自制的他,今日怎么会因为这样一个孩子就屡屡生气,只得冷笑一声,说道:“这位公子,不知道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