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了后半夜,阿澜月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小会。

破庙外面起了大风,吹得树木枝叶哗哗作响。

阿澜月朦朦胧胧转醒,却见眼前忽然出现了几个黑影,他顿时吓得失声尖叫起来,一辂辘爬起来就躲到了

赵隶棠身侧,紧紧揪着他的衣服,瑟瑟发抖着。

“将,将军……有鬼啊……”

那几个鬼影刷的点燃了一盏烛台,映亮了四周。

阿澜月颤颤巍巍的看过去,只见面前站着几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乞丐,正疑惑的瞅瞅自己,再瞅瞅地上躺着的赵隶棠。

“孩子别怕,我们不是鬼,是人。”

—个面容和蔼的老奶奶说道。

阿澜月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一番解释过后,原来是他和将军两人占了这群乞丐的地盘,还睡了人家的草铺。

“不好意思,奶奶,我们不知道这是你们的地方,我们这就绐你们让出来。”

阿澜月低声去叫赵隶棠,可是叫了好几声,他都仿佛没有听到,沉浸在睡梦中,好看的眉头皱起。

那老奶奶看出些端倪,“怕是生病了吧,脸上都有些红了,你摸摸看,起热了没有。”

阿澜月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赵隶棠的额头,还没触碰到他,却忽的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赵隶棠紧紧攥着他的手腕,指尖都透着股滚烫,口中似在喃喃不清着什么。

阿澜月低头凑过去。

“长……忆……”

那一瞬间,他的身子就僵在了原地,随后肩膀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越是竭力隐忍着让自己不要在意,那

—声声的呢喃就越是清晰的在耳边响起来。

将军心里的人,一直都没变,那自己呢,又算是什么?

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跟着他,缠着他,死皮赖脸的不愿意放开他罢了。

但其实,他已经打算放手了……

那老奶奶问道,“孩子,他是在叫你吗?”

阿澜月直起身子来,嘴角扯动了下,深深吸了口气才道,“不是……”

这时的赵隶棠松开了手,也不再呢喃了。

阿澜月轻轻抚上了他的额头,确实烫的厉害,想了想,可能是因为这两天一直忙碌奔波,再加上吃的药药

效太强,虚弱的身子一时承受不了,这才起了热。

不能任由赵隶棠身子这么一直烧下去,得想办法给他降温才是。

那几个乞丐也是好心,见赵隶棠病重,主动提出要把地方让给他们睡,然后几人便到另一旁躺着去了。

阿澜月找出条手帕,询问哪里有冷水,老奶奶说破庙不远处就有条河。

阿澜月道了谢,便出门打水去了。

他回来时,老奶奶好心道,“孩子,刚才你出去时这位又说梦话了,我凑过去听了听,没听清楚,就听见他念叨着……”

“奶奶,”阿澜月岀声打断,苦笑一下,“算了……不用告诉我了……”

将军会念叨什么,他心里很明白,无非,还是心上记挂的那个人罢了。

见阿澜月好像很是难过的样子,那老奶奶便闭了嘴,只是探出头去,遥遥看了眼悬挂在夜空中的皎月。

阿澜月用手帕沾湿了冷水,给赵隶棠细心的擦拭着手臂和脸庞,赵隶棠没有再说梦话了,体内的热也开始慢慢散去。

擦完最后一遍后,阿澜月往外看了眼,天已经大亮了。

赵隶棠醒过来时,被明晃晃的白光刺的又眯起了眼,他伸手挡住眼睛,然后坐起身来,这才发现破庙里除了他们二人之外,竟然还有别人在。

他立即暗暗捏了捏拳,谨慎的打量起周围那几个乞丐,视线扫了一圈后,才看见了歪着身子倒在一旁熟睡中的阿澜月。

他似乎极没有安全感,身子用力的蜷缩着,抱着自己的膝盖,以一个婴儿似的姿势睡着,像个被主人遗弃的可怜的小动物。

可怜两个字从赵隶棠脑海中冒出来时把他吓了一跳,阿澜月哪里可怜了,他是蛮族的王子,他的哥哥是蛮族的首领,要可怜也该可怜自己,自己现在才是身处险境命悬一线的败兵走卒。

赵隶棠站起身来,觉得昨夜睡得极好,精气神恢复了不少,走到阿澜月身边踢了踢他,这次注意着没有使力了。

阿澜月迷糊着睁开眼睛,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被人提着衣领拽了起来,大步往破庙外走。

“你们这就要走了吗?”

那乞丐堆中的老奶奶醒了,看起来很是关心的问道。

赵隶棠脚步没停,看样子没打算理会。

阿澜月想回过头来跟她道个别,都被赵隶棠捏着后颈又转了回来。

“那孩子可是一夜没睡啊,不让他再睡会吗……”

两人已经走出了破庙,背后的声音被吹散在了风中。

阿澜月低着头,不敢看赵隶棠,也不知道刚才老奶奶那话赵隶棠听到没有。

把马牵了过来,赵隶棠率先翻身上马,然后俯身拎着阿澜月的腰就把他捞了上来,随后马便飞驰了出去。

二人没有径直赶往下一座城池,而是策马绕道而行,从城外小道避开了这座城。

—路上赵隶棠薄唇紧抿着,锁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阿澜月一直想强打起精神来,可眼皮却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脑袋也跟着一磕一磕的,一个不留神,他身子就差点侧着滑下去。

幸而赵隶棠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的腰,有力的大掌伸到了他腹部的位置牢牢贴住。

“睡一会吧,我扶着你。”

阿澜月一口气猛地一提,迷困劲顿时烟消云散了,他结结巴巴道,“将……将军……我不困……”

赵隶棠直接命令道,“闭嘴,闭眼。”

阿澜月便不再吭声,乖乖的闭上嘴巴闭上眼睛,结果没用上一会他就又困得意识不清了,身子软塌塌向后靠去。

赵隶棠一手稳稳的撑着他的身子,一手驾马。

微一垂眸,便能看到怀里人素白干净的小脸,眼角处的红色月牙被映衬的更加惹眼。

要不是这个印记,他怎会被阿木勒认出……

赵隶棠敛了心神,专心赶路。

临近下午,才终于在路边看到了一家饭馆。

赵隶棠勒马停下,阿澜月也正好醒了过来。

两人吃饱喝足,阿澜月身上带了好些银两,便付了些给那老板,随后二人便继续上路。

夜半之时,赶到了一座城内。

两人寻了个客栈住下,两人两房,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日一早,赵隶棠不知如何说服了客栈老板,得以带着阿澜月混进了这客栈老板的商队中。

这商队是要押送一匹货物去往蛮族的都城的,领队的是客栈老板的儿子,叫柳之远,模样清秀,性格温和,一看就是个读书人,根本压不住商队中五大三粗的随从们。

—路上阿澜月总是盯着柳之远看,连赵隶棠都发现阿澜月不对劲,趁着没人注意时靠近他低声问,“看什

么?”

阿澜月耳根被烫了下,慌忙垂下了头,嘀嘀咕咕回答道,“将军,他老是看你……”

赵隶棠闻言一怔,目光随即看向不远处的柳之远,只见他正坐在货物的板车后面,手里捧着卷书,像是刚把眼神收回去似的。

赵隶棠又看了他几眼,稍作沉吟,便直接提步走了过去。

阿澜月也要跟过去,赵隶棠却道,“你在这等着。”

阿澜月便听话的没有跟着了。

他看着赵隶棠走过去,跟在那辆板车后面,不知道跟柳之远说了些什么,随后两人都笑起来。

他揪了揪自己的袖子,将军还从没有那样对自己笑过。

他故意别开眼,不想再看见那讨人厌的读书人。

“又在看什么?”

耳边响起道声音,阿澜月转过头来看,赵隶棠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没……没看什么……”

赵隶棠不相信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是路边的一些花花草草,确实没什么,他便收回了目光,没再言语。

天色黑下来后,商队便在野外直接扎营,架起篝火开始做饭。

周围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阿澜月偷偷对赵隶棠小声道,“将军,该绐你上药了。”

赵隶棠点点头,反手一撑便跳下了板车,走向了一旁的草丛中。

阿澜月捂着胸口的那些药盒,装作无意的往四周观察了下,然后也提步跟了过去。

风吹草动,月光皎洁。

草丛中不时传来一声声轻柔的询问。

“还疼吗……”

“这样呢……”

“我,我再轻一点……”

“还有这里,也要……”

伴随而来的,是间或两声压抑克制的喘息。

许是两人都太过投入,有人在轻声靠近都没有发现,直到“啪”一声东西掉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赵隶棠反应迅速的拉住了胸前的那只小手,把跟前的人往自己腿上一按,随后警觉的回过身看过来。

柳之远已经呆在了原地,目光定定的看着不远处月光下的两人。

—个胸前的衣襟大开,上面布满了各种各样的痕迹,昏暗的看不清楚,但是俊朗的眉宇间满是被人打扰的不耐和厌烦。

另一个身材娇小,因着被人挡住了看不见脸,但是横在男人腿上的那截腰倒是看起来纤细又柔软,摆成那样扭曲的姿势都显得极有韧劲。

柳之远脸腾的烧红了,尴尬道,“抱,抱歉……你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