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马车上下来,车夫便架着马车回了城。

沈欢牵着沈十九的袖子,两人在路上慢慢走着,穿过了那片烟雾弥漫的树林,又撑着小船行过了河流,进入了山林深处。

月色撒下锒辉,小船晃晃悠悠停住了,前方就是师徒二人居住的竹屋了。

沈欢先从小船上下来了,然后就要去扶沈十九。

“师父,我可以自己下来的。”

沈十九边说着,还是乖乖的把手伸进了沈欢手,任由沈欢把自己搀扶下来。

沈欢现在对沈十九的一举一动都万分小心,沈十九的身子是什么情况,没有人能比沈欢更加了解。

当年捡起他时,他只剩了一口气,身子差的不行,就算是被救活了,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沈欢废了多大功夫,才让他恢复到了今天这副能跑能跳,能哭能笑,明媚灿烂的模样。

当然要小心,沈欢再也不想看见他那副了无生气,仿佛下一瞬就再也睁不开眼睛的样子了。

面对现在他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沈欢有种预感,不管是流掉还是生下来,都会要掉小徒儿半条命。

两人在慢慢往竹屋走着,沈十九却忽的不动了。

“师,师父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沈欢顺着沈十九手指的地方看过去,不远处的草丛露出了一双修长的腿,好像真的是个人。

合着她没别的事了,净在这里捡人了是吗?

沈十九拉拉沈欢的衣袖,“师父,他好像昏过去了,我们去看看他好不好?”

“走吧,小心点。”

沈十九走在前面,小心翼翼的往那个方向挪去。

沈欢跟在小徒儿身后,离那躺在草丛的人越来越近,沈欢心里却忽的跳了跳,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裴哥哥!”

沈十九的惊呼声响起,沈欢心道,完了,完了,千躲万躲都没躲得过去,这到底是什么剪不断的缘分。

沈十九拨开了那些齐腰高的杂草,倒在草丛的人脸就露了出来,不是裴争又是谁。

可是伴随着而来的,还有扑鼻而来的浓重血腥气息,就连旁边的杂草上都沾染上了浓稠鲜血,在月光下看起来黑乎乎的一大片。

“裴哥哥裴哥哥你怎么样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沈十九弯下身子,抱着裴争的胳膊摇了摇,眼泪早已经齐刷刷的掉了下来,他又慌乱又害怕又担心,连要先给裴争把脉都忘了。

裴争脸色白的毫无血色,嘴唇被鲜血染红,一身的玄色衣袍看不出血色,但其实已被鲜血浸透。

沈欢根本都不需要把脉了,她闻到如此浓重的血气,就能知道裴争出了多少血。

现在夜已经深了,外面变得更加寒冷了,那些鲜血现在还是温热的,说明裴争也是刚到此地不久。

沈欢随意往旁边打量了一下,可是附近的草丛上并没有什么血痕,若是走到这里的话,是一定会在旁边留下痕迹的。

难道,裴争是有意掩去了痕迹?他在受了这么重的伤,意识都不清醒的情况下,还能做到这么缜密?

沈十九费力的想把裴争扶起来,可是无奈他力气太小,只能扶起裴争的上半个身子。

“师父”沈十九泪眼朦胧,抬头去看沈欢,目光满是恳求。

沈欢自然是不想再跟裴争有什么牵扯的,但是,今天江逾白的话,她不是一点都没听进去的。

小徒儿到底需要的是什么?小徒儿现在过的开不开心?

沈欢还是思考了许久的。

认命的在裴争身前弯下了身子,沈欢拍拍自己后背,“小徒儿,把人放上来。”

沈十九赶紧扶着裴争往沈欢背上靠去,师徒二人废了好大力气才让裴争趴在了沈欢背上,然后他的脚还拖在地上。

沈欢深呼吸了几口,这人还真是重啊,没事长那么高也不知道干嘛。

沈欢差不多一步一歇,才和沈十九一起把裴争帯回了竹屋。

而沈欢的衣袍也已经全部都被血染红了。

“小徒儿,去拿针线,药膏,纱布,热水,手帕,快去!”

沈欢把裴争背到了沈十九的房,然后把人放到了**,拿出剪刀来,利落的就把裴争身上残破的衣袍剪开了。

那衣袍下面的可怖伤痕露了出来,这么多道伤口,若是一般人,可能早就痛得死过去了,哪里还有命到这里来。

更何况,沈欢还不知道裴争到底是怎么进到鬼谷来的,若是裴争能进的来,那会不会其他人也能进的来了?

现在沈欢还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沈十九拿了东西来,沈欢赶紧给裴争救治起来。

几处太深的伤口必须要用针线缝制起来,不然是不会自己愈合的。

这缝制伤口只会比伤口形成时更加疼痛,针需要不停刺破皮肤。

若是要论起来,可别在身上刺青痛得多了,虽然都是需要用针刺破皮肤的。

缝制完了之后,裴争还在昏迷,但是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眉头也一直在微微皱着。

沈欢还以为这么痛他应该会被痛醒的,没想到这人还挺能忍痛的。

沈欢沾了满手的血,她去用热水洗手,对着沈十九道,“小徒儿,你先去给他上药,用那个不会留疤痕的药膏吧,多涂一点,好得快。”

沈十九去找那个药膏,手指都有些颤抖着,好不容易才拧了开来,沾了一点到指腹上,然后趴在床边,去给裴争涂药。

那些伤口狰狞可怖,似乎在诉说着多么疼痛多么惨烈,沈十九指尖颤抖不已,怎么也瞄不准伤口。

他急得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有的掉到了裴争手臂上,烫的**的人动了一下。

沈十九自己抹一把眼泪,“不要哭,不要哭了,先给裴哥哥上药,不然伤口不会好的先不要哭了,你

要懂事一点”

可是不管怎么安慰,沈十九就是没办法看到那些伤口,一看到他就会不停掉眼泪。

沈欢洗完了手,走到床边一看,小徒儿一点药膏都还没开始涂,倒是趴在床边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看到他这么伤心,沈欢心疼不已,一点重话都舍不得说了。

“好了好了,哭得跟个小泪人儿似的,没事的啊,有师父在,不会让你的裴哥哥有事的。小徒儿,你可别再哭了,眼睛该哭坏了。”

沈十九抽噎了两声,“师,师父我,我也不想哭的,可是心里好疼,疼得想哭我,我根本就

忍不住”

沈欢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好了,为师知道了,你先起来,去旁边坐着好不好?为师来上药。”

沈欢把沈十九扶起来,“去吧,去那边坐,不看就不会疼了。”

沈十九听话的站起来,去离得床边远一点的地方坐着了,这个角度是看不见裴争身上的伤了,只能看的到他苍白的脸颊。

沈十九握住了双手,在心默念,裴哥哥,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要快快醒过来,求求你了,要快点醒过来,我,我想你

沈欢处理伤口十分迅速,很快的就替裴争涂好了药膏,还用纱布把所有的伤口全部包扎了起来。

这药膏是她废了好多心血配的,除了给小徒儿用过,还没给任何人用过呢。

当初小徒儿也是满身可怕的伤痕,现在还不是恢复的光洁如初了。

处理完伤口,裴争身上的那件破烂直接被沈欢丢了去。

沈欢在竹屋翻箱倒柜,四处寻找能给裴争穿的衣袍,可惜只找到了一件很久之前的有些旧了的衣物,长度差不多适合裴争。

拿了去给裴争放在床边,沈欢对着沈十九道,“小徒儿,你跟我去我房睡,你睡我的床,我可以睡那张小竹床。”

为了裴争,沈欢是人也背了,伤也治了,现在连床都要让出去。

沈十九给裴争盖好了被子,坐在床边却不愿离去。

“师父我不困,你先去睡吧,我想看着裴哥哥,我怕他等会醒过来,看不到人会害怕。”

沈欢叹了口气,“小徒儿,这个你放心,裴大人不会害怕的,我们需要害怕才对,万一他以为我们是坏人半夜起来把我们杀了怎么办?”

“不会的,师父放心。”沈十九一本正经,“裴哥哥会认出我来的。”

沈欢捏了捏他的脸蛋,“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帯着面具呢,这晚上黑灯瞎火的,认不出倒也正常。”

沈十九却坚信不疑,“裴哥哥就是能认出我,我知道的。”

沈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刚才的一番缝制伤口其实耗费了她很大的心力,她对着沈十九道,“那好吧,我先回去睡觉了,小徒儿,你也要快点老睡觉,不许熬到太晚知道吗?”

“知道了师父。”

沈欢打着哈欠回了自己房间,真的搬出了那张小小的竹床,随便收拾了一下便躺在上面睡了过去。

沈十九趴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的人。

许久没见,裴争的脸颊似乎更加瘦削笔挺了几分,眼眸虽然闭着,但是眉眼间还尽是锋利锐意,那双眼睛冷下来看人的时候,冰冷阴郁的能把人冻死。

但只有沈十九知道,那双眼睛里若是盛满了温柔星河的时候,也能让人溺在其无可自抑。

现在这双眼睛紧紧闭着,整个人都没有生息一般,而沈十九只能在旁边看着裴争,一点别的办法都没有。

“裴哥哥”沈十九握住了裴争微凉的手,用自己温暖的小手给他暖着。

“你怎么还在睡呢?是因为天晚了所以不愿意醒来吗?那你能不能就醒一小下,让我看到了,你再睡呀,好不好啊?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我不行吗,你都不想我吗”

说着说着,小人儿委屈的瘪了瘪嘴巴,“可是,我真的好想你啊”

作者有话说

怎么还有小宝贝不领我的粉丝煲!

是不是不爱我了!

我不是你们最亲爱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