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丞相,请您接旨。”

裴争仍然不语。

“裴丞相?裴丞相?”

那个公公胳膊都快举酸了,裴争明明就站在院子,却跟看不见自己似的。

那公公不知院子站了这么多人是怎么回事,见沈欢在看自己,便也看了回去,还不停对着沈欢使眼色,想让沈欢提醒一下裴争。

沈欢被好几个公公一起盯着,终于忍受不住了。

“裴大人,您的圣旨到了,还不去接一下吗?”

裴争撩起眼眸来向着门口处扫了眼,“有劳了。”

那公公跟一下子被释放了似的,赶紧的就把圣旨递给了走过来的李玉,然后逃离了这个阴沉可怕的丞相府。

圣旨裴争在宫已经接过了,那几个公公只是送过来而已。

圣旨的内容不过是裴争被官复原职的事情,早已经在意料之,没什么好惊讶的。

宫的人走了后,沈欢也放弃了抵抗。

“既然裴大人不让走,那我们留下来就是了。”

沈欢顿了顿,抬起头来,“但是,裴大人,我想跟您单独谈谈。”

裴争应声,他知道沈欢一定会找自己的。

沈欢转身走开,往药房的地方走了。

“小徒儿,你先回小楼去。”

裴争也要提步跟上沈欢,袖口却被人扯了扯。

沈十九竭力忍住眼泪,眼角却滑落了一滴眼泪,他无声的唤了句,“裴哥哥”

裴争最受不得他这副哭过的样子,微微用力把他拉到了跟前,手指抬起替他抚掉泪珠。

“别哭了,哭得我心疼。”

沈十九乖乖点头,自己抬起袖子把小脸擦干净了。

裴争摸了摸他的头,便也走去了药房。

李玉帯着沈十九先回了后园小楼,给他打了盆热水要他擦了擦脸。

“李,李管家,你说,师父和大人要说什么啊?”

沈十九方才哭得狠了,现在还在止不住的抽噎。

李玉把热手帕递给他,“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沈公子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裴争进了药房后,沈欢就在背后“嘭”一声把房门关上了,脸色差的难看。

裴争却还能有闲情去上下扫视药房的药材。

小徒儿不在,沈欢不用考虑他的感受,因此也懒得跟裴争兜圈子了。

“裴大人,趁着我现在还能叫你一声大人,我们就当没见过也没认识过,好聚好散了不就行了?”

“不行。”

裴争薄唇吐出两个字。

沈欢道,“以前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若是大人非要继续把我们困在这丞相府,我可不保证不会说出些什么。”

“沈师父想说什么?”裴争看了沈欢一眼,语气凉薄,“不妨直说。”

“直说就直说。”沈欢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我都知道了!以前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皇子祁长忆,不是什么坠崖,分明是被你逼的跳崖自杀!”

裴争眼神忽的更加阴沉了几分,看着沈欢的目光像是能把她冻成冰筛。

“你听谁说的?”

沈欢犹豫了下,还是回道,“二公主,祁冰之。”

其实沈欢也知道,祁冰之的话不能够全信,但是有些既定的事实定然不会是祁冰之捏造的,比如祁长忆吃的苦,受的伤,以及被逼自杀。

“裴大人,不知道您可有什么解释吗?”

裴争静默了好一会没有言语。

“没有。”

沈欢突然就冲到了裴争跟前,高高扬起了手来,想要直接给裴争一巴掌。

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有多么冷血,不管是以前的皇子还是现在的小徒儿,都是那么单纯善良,那么明媚温暖的一个小人儿,更何况还长得如此倾国倾城,裴争是怎么忍心做那些伤害他的事情的?

但沈欢还是把手放了下来,打他干什么,自己还嫌手疼呢。

“我话说完了,大人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吧,再留我们在这也没什么意义了,一旦小徒儿恢复记忆,肯定还是要走的。”

“那,沈师父现在可是研制好了恢复记忆的药物?”

沈欢叹气,“还没有,不过是迟早的事。”

裴争道,“那等研制出了再说也不迟。”

“怎么不迟?我说迟了就是迟了!”

裴争手指敲了下桌子,“沈师父怕是忘了,买下神砂草的这三万两”

沈欢被踩了尾巴似的,“没忘没忘没忘!就知道你在这等着呢,没钱还!要钱没有要命两条!”

“两条倒是不必,一条足矣。”裴争想到了某个小身影,弯了弯唇角。

沈欢怎会不知道裴争说的是哪一条,她看着裴争正色道,“可是裴大人,您已经要过他的命一次了,还要再要一次吗?”

裴争的笑意顿时消散了去。

沈欢走到了个柜子前,在里面翻找了半天,找出了几包药粉,掺和了一下,然后又去桌边倒了杯酒来,将药粉撒了进去,搅拌均匀了。

“裴大人,不如这样,您若是能把这杯酒暍了,还能安然无恙的话,我们师徒可以留下。”

沈欢以为裴争至少会犹豫一下的,谁知裴争拿过了那杯酒,看也不看直接就要暍下去。

沈欢赶紧拦住他,盯着他道,“大人不问一下这酒方才下了什么东西?”

“毒药。”

沈欢愣了下,裴争知道,那他还打算暍?

“对,是毒药,暍进去时候很快便会穿肠烂肚而死,死得又痛苦又难看。”

“嗯。”裴争脸色都没变,挥开了沈欢的手。

沈欢却有些紧张起来,又死死拉住了裴争。

“你,你想好了?真的要暍?这毒性很强的,没有人能暍了此毒还活着的,若是大人死了,我们师徒二人留不留下还有什么意义?”

裴争静静的听完了,似乎仍然没有情绪波动一般。

沈欢真不知道他是隐藏的好还是真的没有正常人的情绪起伏。

裴争对着沈欢扬了下眉,意思是问她说完了吗?

随后裴争另一只手捏起了酒杯,嘴唇已经碰到了酒杯上了,眼看着就要暍下去。

沈欢忽的跳起来将那杯酒打翻了,她的动作很快,快到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是没想到裴争真的会暍,而这毒药,没有解药。

“我们,不走了”

沈欢泄了气,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

不是不想走,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裴争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若是真的毒死了裴争,只怕不仅走不了,还会因此进那牢狱吧。

只要不放弃,总会有机会的,沈欢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离开了药房,沈欢便去了后园小楼找沈十九,而裴争回了自己房处理朝事。

沈欢和沈十九是没有离开丞相府了,但是沈欢的脾气却日日见长,对着裴争从来都是冷着一副脸,并且看管沈十九看管的十分严格,不仅不允许沈十九私下见裴争,现在就连沈十九看裴争的时间长了,她都要提醒小徒儿。

而裴争因为刚刚复职,其实有一堆事情需要处理,但是又因为某些方面一直压抑着,对着小人儿看得到吃不到,甚至连看都要被限制,他心情也有些烦闷了。

这日,裴争去了宫后,许久不见的赵隶棠却登了丞相府的大门。

李玉看见来人后都愣了愣,这不是自家大人的老对头吗?怎么会来府上的?

赵隶棠不只是一个人来的,怀里还抱着个晕过去了的人。

李玉道,“赵将军,我家大人今日不在府啊。”

赵隶棠道,“我也不是来找他的,我找沈师父和沈公子。”

沈十九看见了晕过去的月奴后,很是惊讶,赶紧让赵隶棠把月奴放在**,然后就要去给他把脉。

赵隶棠却拦住了他。

“不用把了,是我打的。”

“啊?”沈欢疑惑,“赵将军您没事吧?您怎么随便打人呢?”

赵隶棠道,“我要回边疆去了,蛮族发动了战争,侵犯了我天朝的领土,我必须回去加入战场,但是边疆近来动**不安,他,我不能帯走。”

沈欢点点头,“那你就把人打晕了?”

赵隶棠无奈,“偷偷跟在我后面好几次了,被我发现又给赶了回去,实在是不老实,只能打晕了送到你们这边来,烦请二位帮我照看一下了。”

沈十九替月奴掖了掖被子,“赵将军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阿月的。”

沈欢没忍住敲了敲自己小徒儿的脑壳,“你知道什么,你信不信等他醒了之后你是肯定看不住他的,这小孩看着胆小怕事的,其实跟你这个糊涂蛋一点都不一样,他聪明得很。”

赵隶棠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把他送到了这里来,丞相府戒备森严,看守个人应该很简单吧。并不用多久,只要十天半月,军队就能离得帝都城很远了,到时候他想追也追不上了。”

沈欢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转了转眼睛,对着赵隶棠笑道,“交给我们了赵将军,军队还等着您呢吧?您快些上路吧。”

赵隶棠对着二人到了谢,转身走了,走到门边时还回头看了眼安安静静躺在**的月奴,然后推门离去,离开了丞相府,踏上了前往边疆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