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泊生有时候真想把简嘉这张嘴缝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躺在**跑火车。
他又气又心疼。
当然也知道,简嘉是为了不让气氛那么沉重才说这话。他应该打起精神来配合两句,但是看到男朋友脸色苍白的躺着,手背青筋明显,还有针埋在里面,他就笑不出来。
陈泊生坐在他床边,没好气道:“是没了,你说怎么办?”
简嘉一开始还有点迷糊。
这话脱口而出之后,也有点儿看清楚自己的现状了。
头顶就是明晃晃的吊瓶,看着已经半瓶下去。
他简短的回忆了一下自己晕过去的画面,应该是方天开车送他来医院的。
简嘉笑了声,继续:“没事儿,咱俩还年轻,还会有的。”
陈泊生:“……”他是没想到男朋友这戏还能往下接。
他没说话。
简嘉偏过头看他:“这么伤心啊?”
“能不伤心吗。”陈泊生声音冷冷道:“我是第一次当爸爸。”
简嘉“嗯”了一声。
陈泊生酸溜溜道:“但有些人,已经是第五次当妈了。”
简嘉忍不住笑出声。
他一笑就“哎哟”一声。
陈泊生慌得要命,终于崩不住酷哥的脸,连忙扶着他:“干什么了你?老实点。”
“没什么。”简嘉道:“笑得动静太大了,怕针在我血管里乱动。”
简嘉从小就害怕打针,光是想想这个场景就要再次晕过去了。
他顺势靠在陈泊生怀里,叹了口气:“师哥,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
“不知道。小红书上学来的,男朋友生气的时候不要揣摩他为什么生气,要先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主动道歉。”
“你还挺会。”陈泊生哼了一声。
“不会能行吗。”简嘉故意叹气:“不然你以为我这么帅的男朋友是国家分配来的?还不是靠我哄回家的。”
“油嘴滑舌。”
过了一会儿,简嘉问:“陈老板,你还生气吗?”
“有点儿。”
“……噢。”简嘉问:“医生怎么说啊?”
哄完了男朋友,他才想起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
陈泊生垂下眼睫:“医生说。”
“嗯嗯。”简嘉洗耳恭听。
“起码要一年之后才能再要孩子了。”陈泊生叹气。
“啊啊啊……陈泊生!受不了了,你怎么还在演啊!”
简嘉笑得为之绝倒。
怎么说。
有些人能谈到一块儿成为对象,真不是没理由的。
-
简嘉这人就是有本事四两拨千斤的把一件特别严重的事情轻拿轻放。
对别人也是,对自己也是,经历过的伤痛会永远存在,但是他再提起的时候已经是轻描淡写。简嘉其实挺佩服有些脱口秀演员的,将自身的缺陷和伤痛的过往拿来逗观众一乐。
其实这不是轻视自己。
这代表着彻底与过去的自己和解了。
他在这方面和他们一样。
人成长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断和自己和解的过程。
方天叫医生来的时候,觉得挺神奇的:“你师哥来的时候都要气炸了,你怎么哄好的?”
“这就涉及到一些商业机密了。”简嘉啃着巧克力,医生建议他先补充糖分:“不然怎么人人都能谈恋爱,只有我谈到了陈泊生?”
方天尊敬他:“简老师,开个班教学吧!”
简老师语重心长地说:“再说吧。毕竟世界上只有一个陈泊生,教你们去谈了,我跟谁谈去!”
病历本被拿在手上。
简嘉翻了一下,不出意外,看不懂。
陈泊生道:“眩晕症。”
“可以啊。”简嘉很震惊:“陈老板,医生就画了一条波浪,你怎么看懂的?”
陈泊生撩他一眼:“我有嘴,我会问。”
“噢。”简嘉默默地应了一声。
引起眩晕症这个病的病因有很多种。
临床表现为头晕、头昏和呕吐以及耳鸣。
这个病说大也不大,有点类似加强版的低血糖。
说小也不小,好端端的人站着,说晕就晕了,怎么不吓人。
简嘉以前是没有这个毛病的。
检查结果下来,医生询问了他这段时间的作息之后,初步判断是过度劳累和熬夜引起的。药开了三四盒,因为症状比一般的眩晕症严重的缘故,还需要住院观察个两天。
“我就说你这段时间太卷了吧。”方天听完之后,担心道:“你这周都别回来上班了,等出院之后在家里好好的养几天。年假我给你批掉,行不?”
“谢谢方大大了。”简嘉现在乖得很。
方天看完他之后就走了。
病房里剩下陈泊生跟简嘉两个人。
简嘉很真诚地说:“男朋友,想跟我冷战的话可不可以等到我病好了之后?”
陈泊生饶有兴趣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再身体受创的同时,感情还受创,那我也太惨了吧。”
“嗯。”
“而且现在就我们两人。”简嘉说:“你要是跟我吵架,不跟我说话,我会尴尬死的!”
“不吵架。”陈泊生想跟以前一样摁着他的脑袋呼噜,但是想到简嘉现在一碰就晕的体质,叹了口气。
他坐在床边,认命的给简嘉剥小核桃。
方天刚送来的,说吃核桃补脑。
人家说的是大的生核桃,他去买包小的山核桃。别说,还怪有滋有味。
“吵输了没面子,吵赢了没老婆。”
“。”
陈泊生喂他吃,跟喂小狗似的,喂完之后还在他唇上压了压。
“方天跟我说你最近午休都在画私稿。”陈泊生无奈道:“简嘉同学。我们家看起来是要破产了还是怎么,还是你觉得我养不起你了,非得把自己卷到住院是吧。”
平时喊喊他小财迷得了。
他还真给他掉钱眼儿里去了。
“赚这么多钱干什么,准备从恒游辞职,转行去应聘财神爷了?”
“。”
“平时不是挺牙尖嘴利爱顶嘴吗,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你心虚啊。”
“不是。”简嘉装虚弱:“你问题好多,我一下回答不过来。”
“想撒娇赖掉?”
“没呢。”
陈泊生挑眉看他。
简嘉抬眼看他,上目线极为无辜:“现在我生病了,能不能安慰一下我?”
“想怎么安慰。”
“抱我一下。”
陈泊生心里点评真会撒娇。
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动了,直接半倚着床,把简嘉抱怀里,抱得结结实实。
“压着你针了没?”陈泊生问。
“没呢?”
“现在好了吗?”
“好一点了。”简嘉在他怀里抬头:“还想要亲。”
“你得寸进尺啊?”陈泊生警告他。
“陈小花,是不是没爱了。没追到我的时候可以随便亲,现在是想亲都不行了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陈泊生捏他的脸:“你那个眩晕症不是气短胸闷吗,平时接个吻都菜成那样,等会儿把你亲晕过去怎么办?”
“是哦。”简嘉更加跃跃欲试:“那你超强啊,师哥。”
简嘉催他:“来来来,陈老板,快让我这个小菜鸡见识一下。”
陈泊生:“……”
他低下头,没吻他。
鼻尖抵着鼻尖,是一种小动物之间寻求安抚的姿态。陈泊生低声问:“简嘉,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简嘉有时候觉得男朋友敏锐的过分。
“你先亲我吧。”简嘉开口:“我现在只需要一个吻。”
陈泊生堵住他的唇。
简嘉剩下那句话消失在唇缝之间:“师哥,你问的这些我晚点回答你行吗。”
-
简嘉住院的消息第二天就不胫而走了。
第一个来看望他的是林棠,还郑重其事的带了个大果篮子,一进门就直奔简嘉。
简嘉还没来得及反应,林大小姐就握住他的手:“方天说你师哥在伺候你坐月子??”
简嘉:“?”
一旁的师哥也:“?”
方大大这连续剧没完没了,自动生成新的剧情了。
林棠下意识隔着棉被摸简嘉的小腹:“我干女儿呢?”
“都坐月子了。”简嘉接上戏,叹气道:“没了。”
“老天爷啊!”林棠捂脸:“我的宝,你还这么年轻——这都是第五个了!”
简嘉:“……”
大小姐的戏真的是很多。
插科打诨结束之后,简嘉又迎来了几波看望他的人。
美芽跟小千,甚至还有顺道来的徐谦。
简嘉看着人络绎不绝,叹了口气:“师哥,你说要不然我在住两天吧,就住四天的医院,怎么觉得见面会场次安排的有点儿不够了?”
陈泊生懒得理他。
一转眼,就到了冬至的这一天。
陈泊生调休了一天,陪简嘉做了个检查。
结果良好,顺利的话大概明天就能出院。
简嘉在病房里也躺累了,主要是送来的水果篮子是真吃不完了。
他这几天舍不得浪费,从早吃到晚,刚摘了一串葡萄,仗着自己是病人的缘故指挥男朋友出门左转给他去洗。
简嘉低着头在备忘录里面写东西。
病房门被敲响。
简嘉下意识以为陈泊生来了。
方天在群里问他什么时候出院,要请他吃饭,顺便纪念一下自己还没来得及出世的外孙女。
简嘉头也没抬就开口,调侃道:“师哥,方大大对他那外孙女执念可深了,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跟我努力一下,争取三个月之后怀上再补给他一次做外公的机会——”
“小嘉?”
来得人是陈黎。
简嘉剩下那半句跑火车的话顿时咽回肚子里。
尴尬的差点儿从二十四楼的窗口跳下去。
陈黎神情淡淡:“你要怀什么?”
“……什么都不怀。”简嘉迅速的把这个话题略过,看到陈黎,他并不意外:“哥,你来了啊。”
“嗯。”
房门再一次传来动静,这回,回来的才是陈泊生。
简嘉心想陈老板你好样的,早回来一分钟小简同学都不至于这么尴尬。
兄弟俩见面,没点头也没打招呼。
陈泊生把洗好的葡萄放在床头柜。
病房的窗户外,云京又开始下起了大雪。
简嘉道:“师哥,你帮我拿一件外套。”
“干什么。”陈泊生问了句。
“我有事儿跟你哥说。”简嘉道:“去楼下一趟。”
陈泊生盯着简嘉,似乎想看出什么。
“你叫他来的?”陈泊生问。
简嘉道:“嗯,很快。二十分钟就可以。”
陈泊生语气忽然委屈:“我能去吗。”
“好会撒娇啊你老板,我差点儿就心软了。”简嘉捏他的脸:“但是这次不行。”
他恶趣味来了,揉他的脑袋:“小狗乖乖地。”
陈泊生:“……”
陈小狗还是不爽,说:“那我送你下楼。”
-
到了楼下,雪越大了。
陈黎问了句:“你身体要紧吗?”
“不碍事的哥。”简嘉裹着羽绒服:“我是眩晕症,不是绝症。这几天被养的挺好。”
陈黎没说话。
养的挺好,谁养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简嘉选了一个凉亭谈话。
四面漏风,一踏进去,简嘉就笑道:“和我想象中差距有点儿大啊。”
“怎么大?”陈黎想脱下外套给他披上,想起他上次拒绝,他还是没动。自讨没趣的事,有一次就够。
“本来以为会是那种高大的咖啡厅会面,我哥甩出五百万砸在我脸上,对我说就凭你也配进我们陈家的门!爬!”
陈黎没被他逗笑。
低声问,目光沉沉:“一定要每句话都叫我哥吗。”
“这不是挺好。”简嘉哈了口气:“我多尊老爱幼。”
“你是提醒我吧。”陈黎一语点破。
凉亭里没有了声音。
陈黎打破沉默:“你约我来,想对我说什么。”
简嘉没看他,问了一句:“我想先确认一件事情。”
“嗯。”
简嘉道:“你前段时间在微信里给我发了两张图,是陈叔叔跟你的聊天截图。我看你跟陈叔叔说的意思,是建议让陈泊生接触商业联姻吗。”
陈黎避重就轻:“小嘉,等你有我们这个出身,你就知道很多婚姻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好。我下辈子争取投个好胎,也当富二代。”
简嘉调侃了一句,然后正色,平静地问了一句:“那你发给我,是让我知趣一点,主动跟陈泊生分手吗。”
陈黎看着他。
简嘉又问,“我想知道,这是陈家的意思,还是你的私心。”
半晌,陈黎说:“如果我说是私心呢。”
“为什么呢。”简嘉问,他看向他的时候目光是干净的、稳定的、从容的,唯独没有以前藏着的那份含蓄的心意。
“之前不是拒绝过我的告白吗。”
“你现在这样,会让我误会你在后悔。”
陈黎嗓子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如果我说是呢。”
他这辈子可能是第二次如此卑微,放下所谓的面子和骄傲,在同一个人面前低过两次头。
被日思夜想他与别人耳鬓厮磨的画面折磨的发疯发狂,快失去理智。
“我是后悔了。”
“你打算怎么办。”
世界好像颠倒了过来。
角色完成了对调,这一次陈黎把刀放在了简嘉的手里。
他忽然成为了那个审判者。
对方只需要一刀。
他就可以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