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空儿在杨云面前有种无力感,好似什么事情都被杨云拿捏得死死的。

不过李空儿还是充满自信,心中琢磨:“进到我的地盘,能让你全身而退?定把你的小把戏给揭穿。”

二人安静地相对而坐,李空儿不言,杨云也不去打破沉默。

恰在此时门口知客进来,通禀道:“老爷回来了。”

杨云起身到门口迎接,只见李林甫换上一身便服,只身往茶厅走来,笑容和煦,如沐浴春风,没有丝毫自恃身份的摆谱行为。

“杨天师贵人事忙,能莅临寒舍,实乃本官之幸……”李林甫上前打招呼,举手投足间体现出对杨云的尊重。

杨云不会计较李林甫是真心还是假意的问题,作为大唐今后十几年执掌国政之人,李林甫有他待人接物的能力,如果以小事判断其性格,绝对是管中窥豹。

杨云拿出自己道士的身份,简单回礼:“见过李夕郎。”

“请,请。”

李林甫过来,没有刻意跟杨云保持距离,好似杨云仅凭道士身份便可以跟他平起平坐。

重新进到茶厅,李林甫看了女儿一眼,笑着问道:“可有招呼好杨天师?”

李空儿露出精明干练的女儿家姿态,恭敬行礼道:“都按父亲吩咐,妥善招待杨道长。”

“是杨天师……这可是陛下钦点,称呼杨道长就是失礼。”李林甫先纠正女儿一句,这才转头看向杨云,做出“请”的手势,道,“杨天师等久了吧?请坐。”

待李林甫落座后,杨云也坐下来,李空儿则跪坐于旁,开始为二人端茶递水。

李林甫笑着讲明来意,道:“明日吐蕃国师将会跟大唐道士代表斗法,不涉及其它,只是礼尚往来,点到即止,陛下没时间亲临,便以本官前往代圣观摩,可本官对于道法之事不甚了解,便想到杨天师……希望杨天师能赏面,陪本官去走一遭,从旁做一些指点,本官感激不尽。”

这说辞听来大抵合理,李林甫不懂道法,找个懂行的在旁当顾问,请杨云出面显得很得体。

杨云道:“在下怎敢在诸多前辈面前造次?李夕郎为何不请他人?”

“哈哈,这不是本官跟旁人不熟悉么?可跟杨天师你,本官熟悉得紧,本官一向说,杨道长是将来注定是大唐道家魁首,便是那成名已久的道士,也不如杨道长修为造诣……这也是小女空儿几次探访来的结果。”

李林甫为了证明自己所言,特别强调这是李空儿调查到的情况。

李空儿用不满的目光瞥了父亲一眼,好似在说,我几时在您面前称赞过他修为造诣?

杨云笑了笑,暗忖:“你闺女天天说我是个不学无术的小道士,根本就不入流,你这父亲不是在给女儿拆台么?”

“李夕郎还有李小姐过誉了,在下不过只是在凡尘修炼的一小道,修为造诣远不及前辈高人。”

杨云拱拱手,自谦道。

李空儿用不善的目光瞪了杨云一眼,觉得这话是在针对她。

李林甫不明就里,还以为自己的女儿对杨云一向敬重有加,便顺着话头说下去:“九天玄女下凡那日盛况,本官乃是亲眼目睹,玄女娘娘乃杨天师姐姐,这也是一段佳话,表明杨氏一门得仙家眷顾,如今本官承修玄女观,大抵十日后,便可迎玄女娘娘入观,到时少不了请杨天师一同过去观瞻。”

因为李林甫说话都是以公对公口吻,就算是没想过打官腔,但基本全是官面话,故此杨云不能放下芥蒂以常人口吻应对。他保持姿态,微笑着说道:“届时定当听从李夕郎安排。”

“好,杨天师气度雍容,本官实在佩服,空儿,愣着作何?给杨天师敬茶。”李林甫突然让女儿倒茶。

李空儿在旁听得甚是无聊,都是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没什么营养,她心中只记挂如何能揭穿杨云的法术骗局,突然被父亲点名敬茶,心里更加不痛快。

不过她还是依言为杨云斟茶,杨云双手托起茶杯,微笑着道:“怎敢劳驾李小姐?”

李空儿暗地里白了杨云一眼,依然满是风度地把茶倒好,将茶壶放在一旁,不再去看杨云。

李林甫笑道:“杨天师或有不知,小女对道法多有涉猎,于天下间的奇谈怪论也有所研究,平时所观道经众多……提到道经,本官这里还有一些,准备送给杨天师作为见面礼……空儿,去将为父准备的礼物献上。”

“父亲……”

李空儿皱起眉头,大概是替自家老爹心疼。

李林甫面色一沉,李空儿嘟起嘴,起身去茶厅一角的方桌前,把早就备好的木匣端过来,于席前打开,里面有几本很古老的书卷,并未装订成册,看样子很是古朴老旧。

李林甫叹道:“可惜本官于道法并未过多涉及,修炼一直不得其法……当今陛下对修道多有钻研,作为臣子不能毫无了解,便想通过这些得来的经卷对道法了解一二,但几经研习才发现,本官的确没有修道的天赋……便想借花献佛,将这些道经转送杨天师,望杨天师不要拒绝。”

说着,把木匣推到杨云面前,露出一副心疼但又因爱才而不得不割舍的表情。

杨云对于这些道经可说半点兴趣都欠奉,这送礼的方式让他觉得很另类,给道士送道经,不知道各家的修道法门都是不同的,光靠这些经卷能研究出什么结果?

真当道门中人稀罕你这点玩意?

杨云猜想,李林甫摆出一副清白身家的低姿态,也不好随便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道士出手阔绰,便笑纳,行礼相谢道:“如此馈赠,在下实在是愧不敢当。”

“哪里哪里,本官虽不是修道之人,但对于道法非常推崇,可算半个同道中人,杨天师能接纳礼物,实乃本官荣幸,那本官明日一早便派人前去府上迎天师前往,到时望天师能多指点本官道法一二,本官先行谢过。”

李林甫说到这,大概意思是已把话说完,下一步就是送客了。

杨云未料李林甫如此“公事公办”,毫不讲私情,没有展现出丝毫要拉拢他的意图,这可比张九龄接见他都显得见外。

杨云行礼:“在下不敢多叨扰李夕郎,这就回去静候,希望明日能得李夕郎提点。”

“好,好,来人,送杨天师回去,别对天师有所怠慢……”

李林甫下了逐客令,没有亲自送客,也没让李空儿代表他送客,而是将知客叫来,由知客送杨云出府门。

……

……

杨云一走,李林甫转身往内院行去,好似从未见过杨云一般。

李空儿追上,问道:“父亲,如此便宜那小道士?如此沽名钓誉之徒,理应揭穿他才是,为何不让女儿出手?”

李林甫摆摆手:“什么小道士,都说是天师,你管他能耐如何?如今为父暂时用得着他,你将他揭穿,于我何益?”

他这一说,李空儿才明白,原来父亲做事从来只看重利益得失,至于杨云的道法是真是假,并不在他关心之列。

“那您还让女儿前去查探他虚实?”李空儿不满地道。

“不过是让你查探下他的底细……如今他姐姐已得陛下眷顾,以为父看来,此人会得他姐姐荫蔽而平步青云,为父不过是先跟他建立起关系,至于他道法修为如何,还是交给道门的人去界定……为父还有事,你把茶厅收拾好,回头再抄几卷道经,送给别的道士,显得为父对道家人礼重。”

李林甫说完,径自往内院去了。

感情好,原来他送给杨云的道经,却是李空儿抄录的,不过是进行做旧处理罢了。

李空儿气鼓鼓半天没挪步,口中喃喃自语:“哪里有什么重要事情,根本是进内宅私会他那些女人去了。”

想到杨云,她目光中又多了几分坚毅,暗自握紧粉拳:“父亲没说,我一定要让他原形毕露,否则对不起本小姐这一番折腾。”

……

……

杨云拿着李林甫馈赠的道经回家,半路打开来查看过,没什么特别的。

连高力士都知给他送点财货,李林甫却送他道经,这种抠门的行为让杨云很是不耻。

“师傅见过李夕郎了?这是李夕郎送给师傅的?”吴元看到杨云捧了个木匣回来,好奇问道。

杨云把木匣交给吴元,道:“稀罕的话,送你了。”

吴元打开木匣,看到里面的东西,眼睛放光:“这是师傅对徒儿的馈赠?”

要说吴元入门很久,杨云并未对吴元有过道法上的指点,现在杨云突然把一个装满道经的木匣交给她,她觉得这是杨云对她的点拨。

杨云没好气地道:“别以为这是我们师门的修道法门,是李夕郎送的,我也不知这都是什么经籍,看起来深奥难懂的样子,你若没事可以拿回去翻翻……”

“李夕郎送师傅道经……有何用意?”吴元这才知此物跟师门毫无关联,眼神里充满失望。

道家中人,要修炼道法,除了道家那几本经典道经外,其余的基本都是各宗门自行编撰,外面传播的道经并不能体现师门的真实本事,根本就无需研学。

“鬼才知道他有何意图,还让我明日陪他往大空观观礼,到时就不与你们同行了,你带那些师姐妹一同去,我就当陪他走个过场……奔走一天呢,有些乏了,安排吃完饭吧,明天事情太多,今晚早早休息,养精蓄锐。”

杨云嘱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