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高未从杨云这里探出想知之事,转身而去。

咸宜公主皱眉道:“这位张真人,为何要说张果张仙师用的是障眼法?莫非其中有诈?”

杨云叹道:“道家之事,很多解释不清,几乎所有道士都会故弄玄虚,许多表现手法巧夺天工,在下真的没看明白。”

“你倒挺实在的。”

咸宜公主白了杨云一眼,道,“你自己不也是道家人?算了,你证实不了,我替你去求证一番,正好我也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个张果是否真是下凡的仙人。”

说完咸宜公主便告辞。

她本来还想邀杨云一起入宫,却被婉言谢绝。

洛阳皇宫可不是普通人想去就能去的地方,没有皇帝邀请而单单是公主邀请,就算上了公主的马车到宫门前也会被御林军赶下车来。

……

……

张果和咸宜公主相继离开大空观后,大空观内大多数人还在议论之前发生的一切,议题主要是张果之前表现出的神通,当然不时有人质疑这是某种障眼法。

因为张果的出场方式未有太过特别的地方,御空飞行在道家不算什么稀罕的法术,只是张果能在晴空万里、众目睽睽下御空而来,则显得有几分神通。

“四郎,你怎么回事?公主邀请你去宫里见仙师,你为何不去?你忘了怎么答应我的?”杨玉环很着急。

她知道自己离家出走未必能持续很长时间,很可能下午回去就要被杨玄璬派人将她给带走,她的机会可能只有这半天。

张果的出现,已注定当天所有人关注的焦点都在张果身上,若她不能体现出绝对的神通,没人留意她这样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

杨云坦诚相告:“公主邀请,其实只是随口一说,若无御旨颁下,你我有何资格入宫门?”

“那怎么办?我没机会了吗?”

杨玉环目光楚楚地望向杨云,眼神别提有多委屈了,瞬间就把魅术施展出来,似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杨云“就范”。

可现在杨云的精神抗力也非从前可比,在他有防备的情况下,杨玉环根本没机会魅惑他。

杨云心里盘算个不停。

张果的出现,的确打乱了他的计划,但杨云又隐约觉得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杨云突然眼前一亮:“姐姐是否想跟刚才的张果一样,被世人当作仙女?”

“可以吗?怎样才可以?”

杨玉环目光热切。

杨云对旁边的吴元道:“带你们师姑先回去一趟,换上一身衣服,我准备在人前好好展现一番,不过就是不知是否会有天时地利相助!”

……

……

杨云先对吴元低声交待一番,再让吴元带杨玉环暂时离开大空观。

杨玉环带着迷惑不解离开,不知杨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杨玉环此去,暂且回不来。

眼看快到中午,法会仍旧一片混乱,没个主题。

所有人都在期待张果能回来,无论是想跟张果手下见真章的,还是真想膜拜仙人的,总之张果的出现成为法会唯一的亮点。

“师兄,可算找到你了。”

王籍一路小跑到了杨云面前,气喘吁吁。

杨云瞄了王籍一眼,问道:“你怎不在他跟前盯着?”

王籍笑道:“我让几个穿上道袍的侍卫看着,不会出事的,我来是想问问,下一步我们该怎办?这个张仙师太了不得,直接从天边飞来,一看就有真本事……我们不会跟他斗法吧?”

杨云摇头:“就算你想,有机会吗?”

王籍认真琢磨了一下,点头道:“你的意思是……圣上不会给我们斗法的机会?可圣上不是说过会亲临法会现场吗?”

杨云没回答王籍的问题,只是嘱咐道:“现在你的任务就是看好松梅,别让他惹是生非,此次盛会所有人都在关注张果,只要我们不出问题,于师门名声无损,就是最好的结果!”

“哎呀,还是师兄高瞻远瞩。”

王籍先给杨云戴了顶高帽,然后凑上前,自以为是地低声分析,“师傅没来,就一个假货,想跟张天师媲美不可能,只要无损于师门,我们师兄弟就算圆满完成任务了,是吧?”

“正是如此。”

杨云肯定了王籍的想法。

王籍转身一路小跑往观礼台方向去了,他终于确定自己的职责就是看住松梅别惹事,至于这次法会谁能出彩,已无关紧要。

……

……

晌午居然没人管饭,场地边倒是有人送水。

只是二月天,但暖阳当空,阳光洒在身上很舒服,有道士出言抱怨,也只能无可奈何到旁边找水喝,也有想离开大空观去找饭馆吃饭的,但却担心场地内突发事件而就此错过。

杨云坐在胡凳上休息,只见咸宜公主快步回来,脸上带着几分慌张。

“公主?”杨云起身相迎。

咸宜公主走过来,略微有些气愤:“真是的,以为能一睹仙人真容,结果我到宫里,仙人已经走了!”

“哦?”

杨云眯眼打量,脸上满是疑问。

咸宜公主道:“我也是听人说的,父皇在宫里亲自接见仙师,但那仙师好生无礼,不进殿门,非让父皇出来迎接他,且在空旷之所相见!”

杨云点头,大概想到,若一般表演魔术的,肯定不会到不熟悉的场合,至于表演露天魔术,对光线和场地有很高的要求。

杨云抬头看了看太阳,莫非张果的障眼法跟这刺目的阳光有关?

“……父皇对他已算礼遇,可他不讲礼数,我父皇问他,你既然是仙人,何故齿发衰朽?你猜怎么着?他当场就把自己的牙齿敲掉,头皮撕破,一转身,头发和牙齿都完好无损,活脱脱就一年轻道士。”

咸宜公主并未亲眼所见,说的这些均出自旁人转述。

这一部分,杨云自然认为张果有替身,这也是魔术的一种——大变活人。

“再后来,父皇问他有何仙法,他让身边随从于布袋内拿出一张纸,折成一头驴的形状,吹了口气,那驴变成了活驴,正是之前他骑的那头,那驴在宫闱禁地乱蹿,待回到他跟前,他吹口气,那驴就又变成了纸驴。”

杨云听到此处,未觉有多惊奇,因为这已经是张果第二次施展这种手法,见咸宜公主面有不悦,继续问道:“后来呢?”

咸宜公主撅着嘴道:“后来更可气,父皇龙颜大悦之下,赐其‘银青光禄大夫’,赐号‘通玄先生’,他居然不谢恩领授,说自己是仙人,不在意凡尘名声,父皇说要将皇姑许配给他,皇姑你也见过,貌若天仙,难道配不上他一个糟老头子?结果他说自己无福消受,还唱什么‘娶妇得公主,十地升公府,人以为可喜,我以为可畏’。”

杨云心道:“听公主如此说,倒是跟史书上记录张果见玄宗的细节极为相似。”

“这种不识相的家伙,真是少见,以为自己是仙人就可以目无君上?之后父皇问他有关仙丹之事,结果他拿出纸驴,又吹一口气,纸驴变成真驴,他骑着往天空飞去。父皇紧忙追问他往何处,他也不答,径直而去。”

咸宜公主说到最后,瞪着杨云问道:“你说他是不是不识相?”

杨云无奈摇头:“既然说了是仙师,他的处事方式也就非凡人能体会。”

“哼,父皇说了,怎么也要等到他回来,本来父皇要等明日才来此处,今天被他一气,下午就会到大空观来。”咸宜公主恶狠狠地道。

本来咸宜公主对张果充满敬畏,可在发现张果不奉朝廷征召,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老爹难堪,小姑娘生气了。

杨云笑道:“正好。”

“什么正好?”

咸宜公主蹙眉问道。

杨云没有解释,指了指观礼台方向,问道:“陛下到来后,是否会到那高台上,准备迎仙?”

“迎仙台?你还挺有花样的,寿王很快过来,你跟他说吧。”咸宜公主指了指大空观门口。

杨云侧头望去,只见李瑁正带人进观门,此时李瑁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像是受了极大的挫折。

前日李隆基没追究张果失踪之事,可今天张果来去无踪必定令李隆基动怒,李瑁挨批的可能性很大。

李瑁进观后,有人告知他公主和杨云所在方位,便往这边走来。

“杨道长,事情有变,我不知该怎么处理。”李瑁一脸求助地望向杨云,却又顾忌咸宜公主在旁,不想在妹妹面前丢脸。

咸宜公主识趣,借口找徐峤问询张果之事,暂且离开。

李瑁这才拉着杨云的手臂,将宫里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跟咸宜公主转告的大同小异。

“当时寿王在场吗?”杨云问道。

李瑁苦着脸摇头,“父皇并未准允我等旁观,我也是听他人说及。”

杨云不知其中是否有以讹传讹的成分,既非亲眼所见,定会夸大其词,人性如此,张果的神秘感愈发减弱。

“父皇要来此等候仙人,说一天等不到,就等一天,两天等不到就等两天,总之会一直等下去……父皇也不知被什么迷住了。”李瑁道。

杨云暗忖:“这还用问?你老爹当然是被张果返老还童的手段给镇住了,当皇帝的当然想活个千秋万世,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个活的仙人,还不赶紧拿出诚意,不然凭何去讨长生不老的仙丹?”

杨云给李瑁一个自信的笑容,道:“你放心便可,只要陛下有诚意,仙人必定感动来见,寿王负责之事也可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