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环虽不算出身名门,却也是大家闺秀,经过杨玄璬这几年栽培,她在应付名场面时游刃有余。

大约之前杨玉环从未有过出席这种高规格宴会的机会,这次是她在洛阳名媛齐聚的宴会上的首秀,杨玉环分外想表现自己,不停地利用超能力去魅惑男人,简直让在场的男人为之神魂颠倒。

杨云看到这种状况后一阵头疼。

“本想让她低调点儿,但我这姐姐天生丽质,华夏历史上四大美人可不是白给的,这如何低调得起来?”

男子吟诗作赋,或是展现自己才华时,都会不由自主先看杨玉环一眼。

都想得到杨玉环的肯定。

每次杨玉环都会报以微笑,那勾魂夺魄的眼神好像在暗示每个人……你来追求我啊!

杨云无奈摇头,转而将目光落到李峡身上,发现李峡的注意力居然也全在杨玉环身上。

就在这时,后堂匆忙走出来一名家仆模样的人,凑到李峡耳边低语几句。

李峡突然起身,打断一位正在吟诗的公子,朗声道:“诸位,今日有一位从长安来的贵客专程前来赴宴。”

“哦!?”

几乎所有人都站起来,往门口方向看去,想知道是何等尊贵的客人前来。

有的人情不自禁想:“难道是公主先一步到了?”

李峡浅笑吟吟,并未解释来人身份,带着几位世家名门的公子迎出正厅门口,往大门行去。

过不多时,便听宴会厅门口传来笑声,在几名贵公子簇拥下,一名身着道袍的女子走进宴会厅。

此女肌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眉目如画,秀美中透着一股勃勃英气,光采照人,让人眼前一亮。

“四公子,不知这位是……?”

很多人已走出席桌,凑上前打招呼,准备攀关系。

杨云看到此女却将头一转,嘴里嘟囔:“我在洛阳和长安人地生疏,没想到竟能碰上老熟人……真够稀奇的。”

来的这位着道袍的女子,乃是曾在蜀地跟杨云有过不少交集的女道士吴元。

吴元是大唐名道长春真人的弟子。

李峡笑着引介:“此乃长春尊者高徒,吴元道长是也。”

在场多数人都以为是公主着道袍前来,或是公主派来的特使,得知是个女修,众人脸上虽仍带笑意,却已略显勉强。

长春真人在长安和洛阳两地颇有名气,但仅限于中上层官员和勋贵,官宦子弟多不会问及道法,至于吴元,在这些官僚子弟中就更加没有名望了,很多人都是头一次听说。

吴元似对眼前的宴会无太大兴致,微微颔首,算是跟在场人打过招呼,跟随李峡往主位而去,坐在当首的空席上。

到此时,她还未留意到杨云。

李峡道:“圣上对于修道之事分外看重,此番吴道长便是替圣上来东都,找寻有慧根之人,一同参详道法。”

“啊!?”

本来谁都没把吴元当回事。

以为吴元不过是个普通的道士,再牛逼也是靠师父的名声。

却不知吴元居然是代表皇帝而来。

孙姓公子解释道:“圣上与民同乐,平易近人,此番想在东都年轻一辈中找寻有慧根之人,一同参悟道法,若诸位对道法有所长,不如出来讲一讲,由吴道长做个评判。”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吴元前来参加宴会的目的,是当“考官”,而考试科目便是对道法的理解。

皇帝崇尚道教,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百姓对道家也是推崇有加,但说及对道法的理解,就非在场大多数人见长了。

杨云突然想到什么,不由看向对面的杨玉环,却见杨玉环脸上带着极大的自信,显然她擅长这个。

杨云再联想到今日有不少跟杨玉环一起学道的女同学前来赴会,便明白什么。

“原来早在举行宴会之前,便有人知会有此一着,让自家未出嫁的女子学道,然后在这种场合表现自己,希望藉此吸引皇帝的注意,进而飞上枝头做凤凰。”

李峡自谦道:“在下乃粗鄙武夫,对道法并无多少感悟,诸位有见长者尽管出来讲,若得到吴元道长首肯,不但能见到公主,还能跟圣上会面,畅谈道法,此乃我等崇天颜的良机,一定要好好把握。”

“我来说说吧。”

突然从席位中站起一名女子,这女子杨云也认得,正是跟杨玉环不对付的那名官宦之女。

此女肌肤如雪,柳叶眉,明媚的大眼睛如同一潭秋水,鼻梁有如玉雕似的坚挺,樱桃小口,身材高挑,婷婷玉立,如果不是有杨玉环存在,也算是头等美女。

“上官小姐,您有何高见,我等洗耳恭听。”

孙姓公子显然认识此女,笑着说道。

但这么一来,却给人一种感觉,这场聚会有着剧本,连谁出来说话,都是预先设计好的。

杨玉环本跃跃欲试,但见上官小姐站起来,顿时有种憋屈感。

上官小姐道:“道家之成,乃集天地大统,四季日月阴阳交替,人伦新老之更迭,天地万物之道皆在其中,想解道之道法,非一日所成,非凡夫俗子能足道。”

“说得好。”

孙姓公子笑道,“不知吴道长以为如何?”

吴元不想听这种笼统的套话,皱了皱眉头,问道:“每人对道法都有不同的领悟,你只需说出自己的理解便可。”

从吴元的话中,明显能听出她对上官小姐的回答不满意。

上官小姐显然未料到会被人刁难,当即用求助的目光望向孙姓公子,孙姓公子略显尴尬,道:“那就请上官小姐说说自己对道法的理解吧。”

上官小姐顿时一阵踟躇,半天没有回应。

杨云暗笑:“预先设定好的程序,设计好的考题,不想考官却不按照剧本走,这下考生抓瞎了。”

“道法……”

好半晌,上官小姐终于开口,却没了刚才的自信,说话结结巴巴,“在于人心,在于自然,在于天地,若是能理解道法,便可理解世间万物,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

孙姓公子比当事人还要紧张,连忙转头问道:“吴道长可还满意?”

吴元勉强点头:“算是对道法有所体会吧。”

“那让上官小姐去面圣,应该没问题吧?”孙姓公子追问。

吴元诧异地看了孙姓公子一眼,蹙眉道:“我只是来听听你们对道法的见解,至于谁能面圣,不由我来定夺的。”

孙姓公子意识到自己言辞太过功利,很容易被人猜出其中有私相授受的成分,于是笑了笑,不再多言。

李峡道:“上官小姐所言,深得道家真传,想来上官小姐师从名门吧?”

上官小姐气呼呼地打量着吴元,秀眉微蹙,道:“小女子自幼学道,如今已有六年。”

六年道龄,比杨玉环修道时间还要长。

上官小姐说出这话时,非常自负,好像要跟吴元比个高低。

杨云心想:“你不过是花架子,学的是基础理论知识,却要跟科班生搞实战对比,这不是鸡蛋碰石头,自取其辱吗?”

“嗯。”

吴元没有跟人比道龄的打算,可能她学道的时间不长,也有可能是她无与人比试的心,坐在那儿神色淡然,不悲不喜。

这激发了上官小姐强烈的胜负欲。

就在上官小姐准备追问时,孙姓公子已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气氛,赶紧打破僵局,道:“上官小姐请坐,不知还有哪位有高见?”

没人应答!

在场除了少数人外,其余都没有这方面的准备。

来此之前,想的都是如何表现自己的才华和风度,谁曾想居然会出这么冷门的题目,就算真让他们准备,没学过道的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有所感悟,这已超出门阀子弟所学范畴。

杨玉环是在场人中少数可以跟上官小姐叫板的,但她怒视上官小姐一眼后,便选择了保持沉默。

杨云心里琢磨:“我这九姐这么生气,一定有缘由……大概是猜到上官小姐早有准备,聚会上还有人相助,她觉得不公平吧!”

吴元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出来,惋惜地说道:“听闻东都洛阳乃人杰地灵之所,为何却无人对道法有参悟?圣上可还等着跟本地的年轻才俊坐而论道呢。”

孙姓公子道:“吴道长莫要心急,这事起仓促,在座诸位就算只是归纳措辞,也需要一段时间,毕竟您突然驾临,大家伙儿都未曾做准备。”

“嗯。”

吴元释然点头,“家师说,跟圣上坐而论道,乃是扬名立万的绝佳机会,希望诸位能把握住。到时咸宜公主也会亲临旁听,还可以跟关中的年轻才俊辩论,表现突出的话,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之前提到关中有年轻人前来,现在知晓未来跟长安年轻才俊比试的,并非诗词歌赋,而是道法,这让在场的东都年轻人都紧张起来。

明显没有准备。

很少有人懂道法,莫非要靠上官小姐一人前去“舌战群儒”?

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现场一片嘈杂,却无人出来维持秩序。

这也是在场大多数人心态的真实写照,带着不解和慌乱,完全不知所措。

盖伦看着杨云,道:“看阁下仪表堂堂,可懂道法?”

杨云微笑着摇头。

他从未曾想过在此等场合显露才学,本来跟吴元就有过节,他甚至没想好怎么跟吴元交待自己跑到洛阳来的事。

“这小妞在蜀地就对我有意见,想从我嘴里套取炼制灵丹妙药的信息,这次让她知道我在这儿,我有好日子过?”

杨云有意往后挪了挪席位,让盖雄的身体挡在前面,避免让吴元看到自己。

又过了良久,依旧没人应答,吴元脸上涌现少许失望之色,也不废话,起身道:“既如此,那贫道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