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这龟儿子骂我们。”

“教训这哈儿!”

“揍他有钱拿蛮?不给钱揍他干啥子?”

这群绑匪基本没读过书,只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在见识过乙丹的神力后,他们连打人的底气都没了。

贾贵道:“你个哈儿,说啥子我们就信啥子嗦?当老子也是哈的蛮?”

杨云摊摊手:“不然喃?你们守在这里有钱拿吗?要不这样,把人放了,你们跟我回去,让他先给你们三十贯……你的弟兄进了城,不能总住这种地方撒?落脚的地方也给你们找好,以后每天盯着他,他咋个跑嘛。”

带路男子看了看噤若寒蝉的一帮弟兄,凑到贾贵跟前,小声道:“当家的,他说的还阔以,要不要听他一盘?”

贾贵骂道:“你也哈了吗,这哈儿恃强凌弱,有那好心?”

杨云微微一笑:“你可以不信我,但要信钱不是?我这里有一块金饼,足够让你们在城里安顿下来了吧?”

说完,杨云从怀里摸出个不大的金块,丢了过去。

贾贵不顾仪态地从地上捡起,放在嘴里咬了咬,眼睛里顿时有了神采:“这哈儿好大的派头,随身居然有这种好东西?”

杨云再道:“现在轮到你们做选择了,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我这里有吃有喝,还能让你随时盯着欠债的人,说不定有啥子事情还能让你们帮帮忙,有的是油水。”

贾贵看了看眼睛冒光的一帮弟兄,咽了口唾沫:“正好过去看看那老东西在耍啥子花样,弟兄们我们走!”

……

……

杨云找来辆马车,请妇人和孩子坐上去。

贾贵拿到金子后暂时不跟妇孺为难,但他没有直接把人交给杨云,想先去客栈跟松梅谈判了再说。

杨云带着人从客栈后门进去,马车就停在门口。

松梅在楼上焦急等待,见杨云把贾贵带上楼,赶紧冲出房间,把杨云拉到一边问道:“好徒弟,你怎么把他带来了,事情了结了吗?”

杨云反问:“你有三百贯给他?”

松梅摇摇头。

“那就没辙了,我本来说先给他们一点钱,把人稳住,结果人家不放心,非要来盯着,防止你逃走,至于你妻子和儿子,就在客栈门外,等商量妥当再还给你,怕你耍诈……”杨云道。

松梅破口大骂:“这些狗东西,真不是玩意儿!”

“你个老乌龟说啥子?”

贾贵怒气冲冲地道,“要不是看在这哈儿的面子上,老子直接把你婆姨卖切窑子,娃儿卖去当兔儿爷,现在既然找到你了,先把钱还来。”

杨云摆摆手,左右看看,把人招呼到松梅房间,里面摆着之前尚未来得及卖出去的几箱东西。

贾贵和带来的两名弟兄看到后眼睛发绿。

杨云正色道:“你们眼前这位道长跟以前的身份和地位截然不同,他得到王节度使赏识,以后这种财货有的是,而他又不能带在身边,就拿给你们抵债,你们变卖后直接消除欠款就是。”

“你个老油棍子,居然发达了?”

贾贵过去摸着箱子里的绫罗绸缎,就像几辈子没看到这么好的东西,嘴角都开始流哈喇子了。

“当家的,值不少钱呢。”旁边跟班脸上全都是贪婪之色。

杨云瞅了松梅一眼,道:“现在就是你们做选择的时候,要想拿到三百贯,就先保护好道长的安全,因为……有些人想找他麻烦,以后你们就是他的贴身保镖了……”

贾贵把全是铜钱的那口箱子合上,一屁股坐在箱盖上,翘起二郎腿问道:“以后经常有是吧?”

“对。”

杨云点头,“想要有收获就要有付出,你们的任务就是要盯住客栈外面那些家伙,不能让他们上来打扰道长清静。”

贾贵笑道:“没说的,老子守在楼梯口,谁敢上来削谁!”

松梅扯了杨云一把,苦着脸问道:“他们知道我底细,又随时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就不怕他们揭我老底?”

杨云对贾贵道:“还有一条,你们不能透露道长以前的身份,现在道长改道号为武尊真人,如果你们揭穿了,钱就没了,细水长流的道理懂不懂?”

贾贵瞄了眼松梅:“你个老油棍子又在装神弄鬼,还让你混出名堂来了哇?莫得问题,只要有钱拿,鬼才理会你个老东西是谁。”

“那就好,规矩就这样定下来,你们把他妻儿送上来哇?”杨云问道。

贾贵对手下招呼一声,手下马上下楼,过了不多时把松梅的妻儿带上来,松梅见到后没表现出多惊喜,目光里甚至还有怨责,似乎怪妻子坏了他的“好事”。

杨云道:“这就对了嘛,你们可以把东西拿走卖了,欠据也改成小额多份,让道长慢慢还,对外就说你们是受过武尊道长恩惠的俗家弟子,这回是主动跑来听候差遣,帮着做一些事的。”

“我们弟兄住哪儿?”贾贵又问。

“我给你们找间民院住,客栈就不要想了,人多眼杂,很容易露馅,还有就是让你的弟兄口风紧些,露了馅谁都没好果子吃!”杨云厉声道。

……

……

看起来无解的绑架案,杨云没花多少工夫就解决了。

贾贵带来的弟兄心满意足,抬着箱子下楼,送到后门直接用马车载走,暂时连松梅一家老小都顾不上了。

松梅神色不善,道:“好徒儿,你可真会给为师找麻烦。”

他当着妻子的面说这番话,妇人一听很意外,不知丈夫几时收了杨云这个能说会道,还能随手拿出金子的徒弟。

杨云板着脸道:“是你给我找麻烦好不好!他们走投无路,随时可能铤而走险,我这边用点好处收买他们,这才把事情解决,不然你觉得他们会轻易放过你?现在妻儿都回到身边,你还想怎么着?”

松梅黑着脸不说话。

妇人问道:“相公,不知这位是……?”

“我徒弟。”

松梅道,“不过他是别人的徒弟,暂时挂到我名下,我借用他师傅的名号。”

妇人想到什么,恭敬行礼:“阁下是武尊道长高徒?久仰了。”

杨云看这妇人知书达理,也就不好在松梅的老婆孩子面前教训做人,现在他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把问题解决,剩下的麻烦事自然不能由他来兜着。

“节度使府未再派人来?”杨云问了一句。

松梅道:“你走后,谁都没来过……喂喂,现在我身边一大帮人跟着,这算怎么个说法?他们可不是善茬,我赌钱之所以输给他们……就是他们耍诈。”

杨云没好气地道:“人家握有你的欠条……再者有这些人跟在身边,你也多了可供使唤的打手,还想怎么着?如果有人来找麻烦,我不出手相助,你觉得自己能轻易抽身?”

“我用得着他们?”松梅差点蹦起来。

松梅眼里,贾贵这些人根本就不靠谱,关键时刻如何指望他们顶上去?

杨云轻描淡写道:“想要在成都这种龙蛇混杂之所立足,除了要有官府背景外,还得有三教九流相助,他们现在是你的帮手,为了拿到钱,比谁都怕你被人揭穿身份,所以,他们会尽心帮你。”

松梅气鼓鼓不说话。

杨云起身:“事情已解决,剩下就是你慢慢还债,有事你跟他们谈,告辞!”

说完杨云打开房门出去,带乙丹下楼离开。

……

……

杨云走后,松梅仍坐在那儿,生着闷气。

妇人走过去推推他的后背,问道:“相公,你还在生我的气啊?”

松梅怒道:“怎能不气?让你在犀浦县城的客栈好好待着,不要露面,等我这边稳定下来自然会去接你们母子,结果倒好,你偏偏要到成都来,这下好了,被人盯上,本来不用还的钱却非还不可!”

“这不是担心相公在城里出事么?”妇人抹着泪,委屈地说道。

松梅道:“我怎么可能出事?官府好好招待着,还有官兵帮忙守门,可风光呢,要不是你……唉,这些地痞流氓没把你怎么着吧?”

妇人低下头:“他们还算客气,只说要钱。”

“哼哼。”

松梅似对妇人的说话有所怀疑。

妇人岔开话题:“当家的,那位小道长……好像很有来头,不是说您冒认他师尊,他怎的还……”

松梅白了妇人一眼:“你当他白帮我?平时拿我当猴耍,这小子鬼精灵。”

说完松梅拍了拍儿子的脑袋,道:“去,出去找你师兄玩,别杵在这儿碍眼。”

毕丸林早就不想在房里呆着,一听这话打开门溜了。

孩子不在身边,妇人稍微放开一些,在松梅身边坐下,红着眼睛道:“相公莫要生气,要不咱别待在成都,想办法离开蜀地,到其他地方过活……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行。”

松梅不屑地道:“那怎么行?我好不容易混出名堂,让我继续跑江湖,过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你不知道,现在谁都当我是仙人,连节度使府都来送礼……青羊宫够排面吧?现在还不是要听我调遣?你当前面大堂怎么聚集恁多道士?都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好处!今非昔比了。”

妇人着急道:“可这一切总归是……骗来的啊。”

“除了刚才那小子,谁知我底细?”松梅仰起头傲然道。

妇人道:“知道的人可不少……”

松梅顿时萎顿下来,带着几分泄气:“知不知道都没关系,只要别碰上……今后彭州、益州这两个地方少逗留,这边熟人太多了,等过个十天半月,我们先把那群丧门星解决了,赚一点盘缠,就到剑南道其他州县游历,走到哪儿都有官府的人接待,有大把做法事的机会,随时随地都能赚大钱,这比什么都重要。”

“妾身听相公的。”妇人道。

松梅这才找回一点男人的尊严,笑了笑:“跟着我,你也没过几天好日子,以后就不一样了,谁见到我们都不能低眼瞧。”

妇人略带担心:“若是那小道长不告而别呢?”

松梅道:“他在成都风光得意,作何要走?我还巴不得他走呢,这小子很精明,有他在一天,我就没法好好赚钱……你当他好心找人来给我打下手?他这是派人盯着我,贾老大他们指不定被这小子收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