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秦彦却沉默了。

他沉思了片刻,出声道:“四九,你用完饭后出宫一趟,帮我打听打听为何这么久过去了,老城区的房子还没有修缮。”

四九听了吩咐,微微诧异。

却也什么都没说,颌首,“是。”

饭后,四九就匆匆出了门,因着天色已暗,并没有太多人发现。

蛮夷是没有宵禁的,到了晚上格外的热闹。

许多摊贩都开始在道路两旁摆摊,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不少人都选择出来放松放松。

他的目的地是老城区,并没有过多的停留,不过却因为争吵声而顿住了匆匆的脚步。

“官老爷,我们这片昨天都上过税了,妾身只不过是不小心将凭证弄丢了,您就放过我一次吧!”

是女子苦苦的哀求声,不过对方却强横的不行。

“那怎么成?你说上过就上过了?爷只认凭证!少罗嗦,赶紧掏钱!”

这人是一副官差打扮,服装制式却让四九有些陌生。

蛮夷向来都鼓励经商,这些小摊小贩从来未收过税款,这官差又是哪里来的?

他没有声张,在暗处围观了一会,终于搞明白了情况。

原来,这收税的官差是丞相方特的人,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很久了。

四九有些纳闷,这方特丞相向来都是唯自家主子马首是瞻。

怎会独自安排了这样一支队伍?

他按下心中的疑惑,匆匆前往老城区,看到一个比较面善,正在出售鞋垫的老婆婆,上前搭讪。

“婆婆这鞋垫是怎么卖的?”

老婆婆见生意上门,立马喜笑颜开,“不贵的,这些全都是老婆子手工缝制,你要五双的话就给你搭一双。”

两人就此攀谈起来,四九绕了好几个圈子后,终于直奔正题。

“婆婆我见着老城区如此破烂,为何一直没有修缮啊?”

听到这话,婆婆叹了一口气,“唉,朝廷的人还忙着搜刮民脂民膏,哪儿肯舍出来钱给我们修房子啊?”

四九闻言,震惊不已,他上下打量了婆婆一番。

对方只是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妥。

为何她会说出朝廷搜刮民脂民膏的话来呢?

四九对于老婆婆的话颇为疑惑,。

于是按下不是十分自然的表情,继续试探追问。

“怎会如此?我家人有在王宫内当差,听闻王上离开之前,还曾特意拨下专款,命大匠卿修缮老城区的房屋,此事还交给了丞相大人督办,应该不会出差错啊?”

老婆婆对四九的反应有些纳闷,不过也没想太多。

苦笑一声,道:“我们如今过得如此辛苦,可不正是那丞相所为?!”

四九惊掉了下巴,“啊?丞相不是王上一手提拔上去的吗?我听说他最体察民情,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啊!”

老婆婆摇了摇头,借着月光继续纳鞋垫。

“那都是过去喽,人总是会变的尤其是爬上高位以后,风景不同了,心境也会不同。”

四九没有说话,等着下文。

果然,片刻后,老婆婆终于是忍不住,开始念念叨叨起来。

“当初我们都听说丞相是寒门出身,想着他一定会为我们这些穷苦人着想。”

“最开始他确实也是这么做的,不然也不会受到王上的青睐。”

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惜与他相交之人都是些高官贵族,与这些人相处久了,自然也变得爱慕虚荣起来。”

“我们听闻他家中儿孙满堂,想必那些俸禄养起家人来还是有些困难的,于是城中便开始改革不管做什么都要缴纳赋税,想必现在他已经富得流油了吧?不过人心啊,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

接下来的事不用说四九也明白。

这丞相肯定是把心思动到了这些本应该为百姓谋福祉的钱财上面。

只因主子不在,而管理朝政的袁天师又远在西域,此处便成了他捞金的地方。

四九又和老婆婆东一句西一句的聊了很久。

走之前把对方的鞋垫全都包圆了。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他紧赶慢赶在宫门落琐前回到了王宫中。

长孙冲和房遗爱竟然难得的安安静静地坐下下棋。

向他们问了两句,才知道原来秦彦跑到书房处理政事了。

“哎,四九,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啊?”

长孙冲有些好奇的指了指他手中的小布包,开口问道。

四九随手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从一个老婆婆那里买的鞋垫,两位公子有看上的就拿去吧。”

长孙冲有些疑惑,“你主子让你出门办事儿,你买一堆鞋垫回来做什么?”

话出了口,却久久没有人回应。

一抬头,他才发现原来对方早就没了踪影。

四九到了书房,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动静。

伺候的小侍女恭敬地朝他施了一礼,“四九公子来了。”

四九点了点头,道:“你先下去吧,这里一切有我。”

侍女离开后,他入了内室,见到了看着折子皱眉的秦彦。

“回来了。”

四九看着自家主子神色不虞。

点了点头道:“主子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秦彦冷笑一声,“呵,这丞相大人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这些奏折看上去天衣无缝,饶是我也不能做到如此,他可真是长了本事了。”

越是完美的东西往往就在其阴暗面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看来这丞相私下里瞒了他不少事。

四九垂眸,不敢妄加评判,只是将今日打听到的情况告知了秦彦。

“啪。”

狼毫笔被狠狠地拍在了桌上,他对上了秦彦饱含怒气的眸子。

“他可真是胆大妄为啊!不愧是我精挑细选的丞相。”

虽说如此,但秦彦手中并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

这么多年来,方特也在朝中积攒了不少人脉。

势力盘根错节,若是轻易就动了对方,恐怕会人心不稳。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德性,那么便好办了。

秦彦准备耐着性子跟方特好好玩一玩了。

第二日,方特便打着伴君的名义再次入宫,礼数周全。

能说会道,不知道其秉性的定会被他哄的心情大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