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杀皇帝,他已命人在沙丘附近埋伏了许多人马,这些人,并非是刺客,而是百姓,以嬴政的秉性到了一些地方,自然会下访民间。

这些百姓,便是戳动嬴政心头最后一道呪语!

不错。

这一次,陈胜定下的呪语,便是沙丘当灭亡!

始皇帝,在荧惑守心下,不可能无动于衷,就说其心血起伏难平,在精血亏虚的状况下,必然会恶疾缠身!

忽然。

又有一骑快马从北方进入到了山谷之中。

同样的方法,出现在了陈胜的面前。

来人气色殷红,呼吸急促。

除了赶路,自然也是因为发生了某些事,让他显得如此的慌张。

来人刚刚见到陈胜,便出声说道:“少主,不好了,沙丘行宫,被烧了!!!大火连绵十余里,寸瓦不留!”

陈胜惊呆了。

布局了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借着荧惑守心定下沙丘当灭亡的呪语,居然被人发现了,直接被烧了。

陈胜怒道:“说,谁干的!!!”

“是那汉王,秦国的汉王!”

陈胜踉跄后退,差点跌倒在地。

陈胜脑袋飞快一转,立马说道:“被他知道了!!被苏劫知道了,那陈离何在?”

在他的眼中,苏劫如果没有发现这天丙七术,如果不知沙丘是最后的呪地,怎么可能去烧沙丘行宫?

沙丘行宫,乃是赵武灵王所修建的地方。

多年来空置,连赵王都不曾去这个不祥之地。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此时,咸阳的陈离居然没有传出任何一点点的消息。

始皇帝东巡如此大事,居然没有消息传出来。

为什么?

想到这里,陈胜不由冷汗直冒。

如果,陈离失去了消息,那就意味着,河海可能也出了意外!!!

陈胜说道;“我恩师呢,我师尊可有消息。”

来者面色苍白,说道:“掌座潜入了平华道,秦军因为献玉之事,将山道彻底封锁,我们无法潜入山中,不过少主还请放心,若是秦军找到了掌座,不至于今日都还在大肆搜山!掌座理应无事。”

陈胜怒喝道:“无事?怎么可能无事,陈离一旦暴露,那师尊必然便暴露,一旦被秦人知道师尊在平华道,不找到师尊下落,岂会干休,传我令,召集人马,乘着皇帝和汉王都不在咸阳,去救师尊!!!”

众人纷纷看去。

“遵命!!!”

陈胜,已然管不到始皇帝了。

他虽然从师尊那里知道天丙七术的原理,但是具体怎么施展,感应呪如何对应到嬴政身上,他并不清楚!!!只知道大致的一种情形。

这么做应该是对的。

呪地,感应呪语。

可是,现在嬴政已经不去沙丘了。

从沙丘行宫被烧,陈胜已然断定,他们的事情彻底败露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救了师尊,然后,退回东海海滨!

……

陈离和三苗的张龙,张虎二人一路隐蔽,直接下了长江,计划着走水路,从江夏延着江水前往淮北,云梦泽,淮南,最终抵达东吴,再行乘船往东北前往岱舆。

因为一路需要避人耳目,所以,陈离的路程并不快。

也快不起来。

让三人惊讶的是,当三人抵达中原一路行来,便听闻了,整个中原大地,都在传颂着一首秦世谣。

江水的一艘商船的船头。

陈离看着天际,喃喃说道:“前至沙丘当灭亡?”

连陈离都不由赞叹道:“这个叫陈胜的小子,若是在长些年头,当真是这秦国的大敌啊!好厉害!”

不管是谁。

任何人来看,哪怕是李斯这等聪慧的人,都会认为,前往沙丘当灭亡这个箴言,一定会出自六国,哪怕是苏劫和嬴政,也不会做第二想,毕竟苏劫也不是神仙,历史也无记载。

但是。

陈离却知道,沙丘当灭亡,这句箴言,一定是出自陈胜的手笔。

为什么。

因为,当初他在布局天丙七术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定下呪地和呪语,只是提前将他觉得合适的地点送给了陈胜。

让陈胜做好准备,其中,在他最认为可能的三个地方,他用诛杀画了红圈,用来告诉陈胜,在这些地方,你要多关注一下。

然而。

天下山东百姓,都在传言秦世谣。

前面全部都是三个字一句,这般所写,这种文风,叫做秦风。

可是偏偏为什么,末尾这句,叫做前至沙丘当灭亡。于秦风完全不相符合!!!

这也是在后世大家都琢磨不透的一个地方。

然而。

陈离如何会不知,这是呪语!!!

是针对嬴政,施展天丙七术的呪语!不是陈胜,绝对不知沙丘,这就证明了,陈胜这小子,聪明的自创了一句,连自己都不的不惊叹的呪语,赴会在这个秦世谣中,传遍了天下。

陈离心下赞叹。

“天丙七术,布局成矣!!!”

陈离的目光通红。

他本来以为,自己逃离了咸阳,再也不可能施展天丙七术了,也就是说,他杀不了皇帝了。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

陈胜这小子歪打正着,居然直接创建了呪语,定好了呪地。

也就是说,天丙七术的施术条件,已然全部都具备了,皇帝心血亏虚,心魂已失,此时,就差施展天丙第一术,夺魂术。

嬴政便必死无疑!!!

陈离心脏怦怦直跳。

皇帝的命,在他的手里了。

这种成就感,那是无与伦比的。

天丙七术,两术在中原,五术在东海。

这夺人命的一术,终于要再现于大地。

“先生,你是在做何思虑?”

身后,张龙和张虎见陈离神色恍然,不由出声。

陈离阴沉沉说道:“你三苗大事可期了!到时,可别忘了对我东海的承诺!”

张龙和张虎二人浑身一震。

面容一僵。

三苗什么大事。

二人的异色落入到了陈离的眼中。

陈离眸光一闪,便立刻恢复如常。

陈离性子极为谨慎。

就像当初,他前往咸阳三苗暗藏的那处院子,都是小心翼翼的。

陈离哈哈一笑,说道:“大事可期,当为庆贺,今日,二位不如一同于我饮酒一番再行细说。”

张龙张虎二人一笑,道:“甚好!!”

商船的酒案前。

陈离替二人斟酒,期间,陈离说道:“这一路,商贾往来络绎不绝,皆言皇帝东出,前往云梦泽望祀,在下细想,皇帝的仪仗必走淮阴至三川,随后至陈郡,渡淮水,才能抵达云梦泽,想不到居然于我三人一路。”

张虎道:“莫非先生是想刺杀?”

陈离摇了摇头,道:“哪里哪里,我又如何能杀得了皇帝。”

张龙道:“时才,先生不是说,三苗大事可期,这事何来?”

陈离笑了笑,饮了一樽酒,便说道:“皇帝乃是天命,又岂是人力可杀,秦国苛政于天下,如今,归容海内,天下百姓难道不反抗?”

张龙和张虎心知这陈离谨慎无比。

断然不肯全然道出。

而此次的任务,自然是跟随这陈离前往岱舆,其余诸事,事后等端了岱舆,又算什么呢。

随即。

二人一笑,于陈离畅饮。

场面顿时一片欢愉。

酒过七旬之后,商船外人声仿佛渐渐消失,张龙张虎不自觉的感觉酒意上涌,很快便趴在了案几上,鼾声如雷!

陈离从衣袖中取出一颗红色的药丸。

满脸的酒气以及涣散的眼神,也都恢复如常!

他看着张龙张虎二人,目光微微一冷,本欲直接动手杀人,但,一想到这乃是商船,一旦出现了人命,官府必然封船查探。

便冷哼一句,放弃了杀人的打算。

借着夜色。

陈离来到船尾,等到没人注意之际,一个起身,噗通一声越入了江水之中!

……

皇帝的仪仗,并非是什么秘密。

所过之处,无人不惊叹,无人不震慑。

当日。

时当正午,身为总司的李斯,立即忙着于杨端和等将军查勘临时的营地,嬴政在车中便换了一身便装。

带着同样便装的郑国预计胡毋敬两位老臣走进了云梦泽外的田野。

如此多时日以来。

嬴政每到一处,最为挂念的,都是当地的民生。

作为勤政爱民的始皇帝,往往在访问民生,都是变幻了身份,以商贾为名义。

此时,几个暗中保护的将士,远远的跟着,深秋的田野,云梦泽外空旷寂寥显得分外清冷。

阳光下的秋风也夹带这几分料峭寒意,广阔的田铸中耕者无几,且大多都是女人和孩童,没有耕牛,没有丁壮。

秋种的喧闹热烈一丝一毫也感觉不到。

嬴政微微咳嗽了一声。

身边的郑国道:“陛下,不如先行回去吧……”

郑国的话都没说完,就被嬴政给打断。

这一路,他最担心的,便是天下万民。

沙丘当灭亡也好,祖龙今年是也罢。

这些,若是单独出现,或者其他时候出现,嬴政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可偏偏,是在荧惑守心的时候。

国家要乱,最先乱的是民众。

嬴政朝着一片地头两个人影走了过去。

让他疑惑无比。

田铸里,居然是一个身材娇弱的女人。

女人神色有些木然,似乎根本就没看到嬴政的出现。

“敢问,这片地是你家的么?”

正在抡起锄头的女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路,抬头擦汗的同时瞥了来人一眼,淡淡地问道:“想买地?给你了,反正没人种!”

嬴政一愣。

“这?我不买地,我等商旅只想问问农事,夫人是拥耕户么?”

“不是!”

女人拄着梨膏道:“地,真是我家的,皇帝让家家有地耕,谁还敢黑买黑卖?”

嬴政向女人递过去一个水袋,“为何?没有钱人了?”

女人也不客气,接过水袋,道:“多谢你了。”

说完,便向脚边的两个陶碗倒满,将其中一碗递给了嬴政,又转身对不远处的一堆正在玩耍的男女孩童喊了一句!

只见。

正在转圈圈的少男少女中,跑出了来一个男童,来到女子身边,端起另外一个陶碗汨汨的一口喝完,立即惊喜的道:“娘,黄米酒!”

女人疲惫地说道:“你可真是好心人啊,中原各郡,都没男人了。”

嬴政面色大变,问道:“没男人了?”

女人道:“荧惑守心,男人们都认为,天下要大乱了,又怕打仗,大多户,男人们都去北方做买卖去了,这个年头,谁还敢种地!”

少年低声说了一句:“娘,莫伤心,还有我了!”

胡毋敬慈祥的看了少年一眼,问道:“后生,你父亲高姓大名啊?”

“我父亲,吴广!”

嬴政面色铁青。

拜别了女人,抹了抹那小孩的头。

小孩再次回到了那一群少男少女的队伍里,围绕着土坡开是转圈圈,你追我赶,一片欢乐。

嬴政和胡毋敬,郑国认准了方向,想去就进的村里看看最为真实的国情民生。

此时。

嬴政看到一棵树下,居然躺着一个男人。

此人用帽子遮蔽着脸,半靠在大树的枝干上,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呼声!

仿佛根本就没听到那些孩童的玩笑。

如那女人所言,所剩不多的男人,居然在秋种的时候,光天之下酣睡,可见这荧惑守心,给天下带来了何等巨大的恶劣影响。

忽然。

两个女童,从坡源上出现,坐在泥土坡上一滋溜,带着一鼓黄尘土,滑了下来,口里还发出兴奋的叫喊。

紧接着。

土坡上又出现了时才的那几个男孩,也如女孩一般,坐在泥土上朝着恰好是嬴政走过去的方向划去。

一个石头羁绊到了其中一个孩子。

孩子哎哟一声。

朝着嬴政恰好扑来。

嬴政虽说有病在身,但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眼见七八岁的孩童要跌倒。

便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让男孩避免了以头抢地的窘困局面。

男童一抬头。

神色有些惊惧。

嬴政问道:“你们在玩什么了。”

忽然。

一道男声从树下传来,男人皮肤枯槁,黑色的泥土黏糊了满脸,根本看清面容。

男子笑呵呵地说道:“他们,在玩沙丘啊!”

孩童们纷纷叫喊道:“我们在玩沙丘啊!”

那黄土坡原微微拱起,孩童们围绕攀爬,不正是沙丘吗。

嬴政顿觉一阵天旋地转。

脑海里不断响起男子的声音,和孩童们欢天喜地的笑声。

“秦始皇,何疆梁……前至沙丘当灭亡!!!”

“前至沙丘当灭亡……”

“前至沙丘当灭亡……”

男子的模样在嬴政眼中变得模糊,嬴政几欲脱口,他很想叫出陈离的名字,可是此时无论如何也开不出口!!!

陈离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回**。

嬴政狂喷一口鲜血。

染红了云梦泽的这座沙丘。

孩童们都吓呆了,纷纷停止了叫喊,矗立在沙丘上看着已然倒在郑国身上的嬴政!!!

“陛下!!!”

胡毋敬傻眼了。

暗处的将士们吓傻了。

此时,已然是不顾一切,从后方追了出来。

天丙七术!

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