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丹不解问道:“兄长,你不是想杀了他吧。”

樊於期道:“此次,赵国逢灭国之难,我燕国不忍生灵涂炭,倾举国之兵,鼎力相助,这大战之后,是败是胜,于我燕国,可谓是无半点好处,而燕赵彼邻,两国邦交之下,燕国举国相助,唯一的要求,就是让赵国将赵太子,送到燕国来作为质子,以安燕国上下之心,合情合理,岂不是更好。”

姬丹愣愣的叫出声来:“质子!?让赵国的太子,成为燕国的质子!”

这一点,他可是从来没想过。

毕竟,一般都是弱国给上国做质子,燕国给赵国送过质子,他自己不就是在邯郸当了多少年的质子吗。

可是现在,居然让赵国将质子送到燕国来。

这心里,感觉不由有些怪怪的。

樊於期笑道:“那廉颇逼的赵国签下丧权辱国之条约,如今,倾覆之下,将其送回燕国,就以为此事就算了了?弱国无外交,如果赵国强大,有没有这个条约,岂会放在他的心上?如今只要提出将赵嘉扣在燕国做质子为条件,不仅燕王会安心欢喜,就是这满朝文武也都会雀跃,亦会夸你考虑周全。”

姬丹想到这里,也自然是大为心动啊。

樊於期接着劝说道:“扣押赵嘉,不仅会增长你在燕国的名声,你想想,这一次,燕赵联军,若是胜了秦国,因为赵国的太子被扣押在燕国,赵国必不敢对燕国阴奉阳违,世人看来,必是燕国赢了秦国,是不是这个道理。”

姬丹喘着粗气。

神色连连闪动,拼命的思考这前前后后的关联,有什么隐患和祸害。

忽然,姬丹转过身来,道:“兄长,不能扣!”

樊於期也是一愣,问道:“为何不能?”

姬丹道:“兄长时才所言,乃是建立在燕赵赢了秦国,此时扣押了赵嘉,才会被赵所顾忌,倘若,输了呢!”

樊於期心中一寒,不过脸上也自然也是不动声色。

姬丹道:“如果燕赵联军输了秦国,则赵国必灭,赵国宗室必为秦国所屠戮,以嬴政对赵国的痛恨,必然会下杀手,坑杀赵国上下所有,可是,那个时候,赵国王室唯一的血脉就在燕国,此时的秦王为了斩草除根,岂有不积怒到燕国的道理?这便是‘把肉放置在恶虎经过的小路上’一般,祸患一定不可挽救!虽说,我燕国也会让秦有所顾忌,可是,赵王室的血脉再此独存,对燕国而言,就如芒刺一般,谁知道,那时的嬴政会怎么去做呢。”

看着姬丹的目光。

樊於期忽然大笑,道:“不错,太子能够如此考虑,他日燕国复兴有望,但是,太子只虑其一,不考其二,我让太子这么做,恰恰是给燕国留一条生路啊。”

姬丹不解的看了过去。

樊於期说道:“燕赵若胜,则这个质子便是我燕国遏制赵国的关键,燕赵若败,则这个质子必为嬴政所惦记,若是在这等局势下,这个质子也必然会成为拯救燕国筹码啊。”

姬丹大惊失色。

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问道:“兄长,为什么赵嘉也会是拯救燕国的筹码?”

樊於期道:“赵国被灭,赵嘉不除,必为秦国视之如麦芒,此子也必将是赵国复兴的唯一机会,而这个机会却在太子你的手里,倘若审时度势之下,即便事不可为,你到时,大可将此人送给秦国,秦王政必会因为你的举动而开怀不已,到时,因为燕助赵抗秦之过,也就因此而会重新理智的考虑和放弃来讨伐燕国了,这不是万无一失了的计划吗。”

樊於期的这番话。

就像一根针尖,彻底的将姬丹给说服了。

而且,越想,姬丹是越激动,没有什么在无伤的情况下,还能捣鼓赵国和秦国来的畅快了。

赵国逼迫燕国。

让他姬丹在邯郸做质子,对他来说,也不是没有怨恨的!

只不过是因为强秦在前面,让他们不得不联手来对付秦国。

可是现在樊於期的计划,简直是一举多得啊。

如何不让他振奋不已呢。

姬丹道:“不错,兄长所言才是大智,可笑我姬丹,居然还将那赵嘉看作朋友,惭愧啊惭愧!”

姬丹的一句话。

让樊於期也是内心一怔。

这姬丹,多年漂泊在外,只能什么都靠自己,所以喜欢结交游侠和一些朋友。

那赵嘉的处境和姬丹也是差不多的。

被姬丹邀请到了太子府,好生款待,自然也是心有结交的意思。

樊於期顿时变色,出言道:“太子,我曾听闻你的老师鞠武说,夫行危欲求安,造祸而求福,计浅而怨深,连结一人之后交,不顾国家之大害,这也便等于是继续仇怨而助祸患了,太子此时醒悟还来得及,想必若是鞠武得知,也会像我这般告诉你的。”

樊於期的意思是。

你姬丹,在做危险的事情求得燕国的安全,制作赵国的祸患而祈求燕国的幸福,计谋浅薄不用却怨恨深重,为了结交一个朋友,就不顾国家的大祸患。

姬丹面红不语。

樊於期道:“只要扣押了赵嘉,即便是燕赵联军对抗秦国的时候,我们燕国便占据了主动,可进可退,不被其所滋扰,否则,赵国若是惧战不出,不是让他们白白的用了我们燕国的兵马,到时候,抚恤受伤士卒却还是我们燕国,可现在因为太子的动作,必然会让我们燕国占据了上风,反而让赵国被燕国所用,樊於期先行恭喜太子!”

总体来说。

扣押了这个太子,对燕国是百利无一害。

即便是输了,也不怕!

大不了,将这个质子送还给秦国,来换得燕国的平安,何况,那个时候,燕国还南方连接齐楚,北面买通单于,拒守长城和易水,秦国不敢踏入燕土。

则立于不败之地啊。

对于樊於期的劝解,姬丹是心中万分感动,连连倒酒,和樊於期开怀痛饮,这么些日子,就没有像今日这般畅快。

怎么说,和秦国鼓捣,就心里有点堵。

现在这个巨大的疑惑却得到了答案!

姬丹和樊於期举杯饮酒之后,喃喃说道:“燕国复兴,指日可待啊。”

……

大梁城外三十里。

王贲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堪堪率着几千人,从大河的另一岸爬到了对面。

他回头看了看被自己沉下大河的石头。

顿时心中振奋不已。

因为,这个时节里的水是非常浅的,当然,浅也有浅的好处,五万人用冻土泥沙填了一个多月,总算能让人踩着河面的河道堪堪度过了大河。

若是放在夏季。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夏季的水,比现在做少要高出两丈左右,不仅如此,水流湍急,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用来填的,别看他们现在,看似花了五万人填河填的那是一个饱满,但是,一到了季节,这些泥石就会被冲出下游!

比预想的要快了一个半月。

王贲的一万多人马,全部度过了河曲,彻底的踏上了魏国的土地。

大梁之中!

如今已至二月,离秦国和赵国征战的约定时间,已然就剩下了两个月的时间。

大梁上下自然也是时刻关注着这一个时刻的到来。

一声传讯,从殿外传进,“报,秦将率军度过了大河,半个时辰前,秦将率军绕着大梁跑了一圈,现在,已驻军在大梁北城外五里!”

虽说众人也都有了心里准备。

但闻言秦军出现在城下,魏增也不由稍稍多了一点慌乱。

魏王问道:“有多少人?跑了一圈?”

“启禀大王,那秦将年岁不大,想必应该是秦侯麾下将领,此次秦军合计五千余人……”

“才五千人?”

五千人来盯梢大梁。

魏增面露喜色,道:“看来,秦国是真的相信龙阳君的话了。”

魏燕笑道:“大王滤国过深,现在,我大梁城中有二十五万大军,我还以为秦国最少也要派五万人。”

魏增听到这里,自然也是心绪放下了一些。

不过,思来想去,还是有点不放心,顿时道:“项将军,你去城头看看,要是有什么问题,便速速来告知寡人,最好去问问,秦国还会不会派人来。”

项燕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王贲策马在北面的山坡上,若有所思,忽然,他身边的副将问道:“将军,我们真就用这五千人盯着大梁吗?这要是万一大梁突然杀出来,我们哪里跑啊。”

王贲听完,调整了下心绪。

道:“对啊,哪里跑啊,何况这魏国肯定不怀好意!走,带人,去城楼下,叫阵!”

“将军!!!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