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道:“寡人一定会迅速联系赵国,劝说赵国尽快发兵南下攻打宜安,毕竟,韩国已经没有选择了,而赵国,也必将不想看到,再次和秦国彼邻相见的局面。”

苏劫微微点头道:“大王果然一语中的,既然大王心中已经清楚了韩国和赵国直接的联系,而出现现在的变故,和列国面对天下格局之后事秦的态度,那大王如今会如何去做呢?”

嬴政站起身来。

走到窗沿下,良久之后,面色凝重地说道:“寡人明白了,欲除天下,必然要先行灭韩,否则,在如今的天下局势之下,韩国必然为山东六国之屏障而抵御我秦国东征之路,不灭韩,一切都是徒劳,若是韩国怀有燕雀之心,我秦国便是鞭长莫及,长此以往,国力必再而衰,三而竭,直到社稷覆灭。”

忽然嬴政转过头来,道:“但是要灭韩,这一次,必须要打败赵国,这也是唯一的路,天下如今已被太傅分离的分离,驱逐的驱逐,寡人只要安心的打败赵国,将赵国逼回雁门关,让他们半点不敢动弹,到时候,韩国便再也没有办法有半点抵抗之心力,只能任寡人鱼肉,从而东征列国,便会彻底开始。”

苏劫笑道:“大王,你终于明白了!”

嬴政大笑道:“这都是因为太傅的指点,寡人才明白,如今,我秦国大渠未成,尚无抵抗列国的力量,但今岁因为格局的变动,列国根本就还没有形成战略上的统一,寡人只需要即刻出兵,讨伐被韩国诱出的赵国,击败他们,便可转头消灭韩国,等到明岁,关中再无凶涝,府库充盈,便可一举东并列国,到时,秦国先祖的夙愿,便将彻底成于寡人之手。”

说到这里。

嬴政的脸,都红润了数分。

眼神也显得颇为激动。

这是他早就像做的事,从来没有哪一刻,会离开的这么近。

苏劫道:“原本,臣是准备迷惑天下人的目光,让秦国直接攻打毫无防备的韩国,等韩国灭了,天下列国还没有反应,我秦国离统一天下的目的,就更近了,没想到,居然还真有人提前做了防备,让臣都不得不改变定下的计划。”

嬴政神色一愣,道:“何人能得太傅如此陈赞?”

随后嬴政也一怔,理所当然的道:“此人,能提前看出暗中的隐患,又能在须臾间让太傅改变策略,确实也绝不寻常,不过太傅更加了得,早就算算计了这一点,赵国的出现,和赵国不出现两面的笼中之计,也就是说,此人和太傅相比,依旧棋差一招。”

嬴政的目光看着苏劫。

苏劫想了想道:“大王,你觉得韩国张良此人如何?”

嬴政顿时道:“太傅指的是张良?这?实在是……”

张良虽然有才学,但毕竟羽翼尚未饱满,但要说太傅欣赏张良,也算是出乎嬴政的意料。

嬴政道:“若是太傅真的觉得此人有不凡之处,寡人将来,未尝不会重用于他。”

苏劫明白。

这就是嬴政真正的过人之处。

才二十许,就已经开始学会了知人善用。

苏劫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此话自然也包含了,天下国土都是大王的,百姓也自然是大王的,大王若是肯重用一人,此人也自当感恩戴德,可众观古今千年,但凡有一国灭了另外一国后,大王可见过,有不作乱的国家吗?”

随着苏劫的一番话。

让嬴政顿时想到了义渠。

但凡关中作乱,非义渠之地的余孽。

嬴政虽不知苏劫明明在说张良,可是为什么又说到了这里。

只能顺着苏劫的话。

继续想了一下,拱手道:“太傅,这些日子以来,寡人长长在想,寡人若是灭了一国,要不要杀了这些曾经敌国的大臣,心中实难抉择,可是后来,寡人忽然想到,这天下纷争不断,百姓们无一不希望哪一日天下大定,再无兵戈,既然百姓都如此去想,那身在朝中的臣子们若是尚有良知,知道若是抵抗秦国便是逆天无道,寡人,未尝不会留下他们的性命。”

“若是真心为了我秦国的江山社稷,寡人也依旧会重用他们,缭,本是魏国人,如今一心为秦,蒙氏,本是齐国人,如今对秦国来说,更是满门忠烈,只要寡人做的好,天下人都可谓寡人所用,寡人如此想,可对?至于太傅所说的余孽,寡人会圈禁他们,直到寡人认为,他们不在怀念故土,便放了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出现太傅口中,所说的作乱了。”

嬴政的言论,让苏劫心里泛起了滔天海浪。

这就是嬴政能够一统天下的原因吧。

也许,这才是为什么嬴政每次灭掉一国后,都没有残忍的去杀害敌国的官员。

就是连君王,都没有直接杀过。

反而,如后胜,李园这些人,直接嬴政下令,当场捕杀!

刘邦当初叛秦,几千年以来,都说的是押送男丁去修长城,迟到了,要面对秦国的刑罚,惧怕之下,不得不上山做匪。

要不是后世出土了一份秦简,这暴秦暴君之名嬴政是如何也洗刷不去的。

这和嬴政的作风却是相违背的。

苏劫站起来,对着嬴政稽首道:“大王的胸襟,臣心中万分钦佩。”

苏劫继续道:“大王的胸襟确实无人可以比拟,但是,臣却不认同大王的说法。”

嬴政顿时道:“政儿也是闭门造车,未必是对的,还请太傅说。”

苏劫正色道:“蒙氏,缭,顿若,李斯,甚至吕不韦虽然都是他国之人,但这些人皆有一个共同之处,便是在于,要么出身卑微,要么不用于本国君王,幸得大王垂怜,委以重任高位,所以他们当然尽孝衷心于王前,以使大王得逞并天下之大志,那张良和这些人有何不同?”

“他是韩国的五朝元老之嫡,韩王安的宗庙之亲,不管大王如何对待他们感恩戴德,这样的人和他本来的国家的君王,已然是兄弟之情,舅叔之谊,自己的国家若是亡了,则宗庙祖宗亦毁,就好比这张良,遽然聪慧,但在秦国的角度上,此人卑身来秦,以其雄辩震慑朝堂,外忠实而内奸诈,若是大王所用这类之人,一旦秦国面临成败存亡之时,大王可敢保证,他不会背叛大王和秦国吗?”

苏劫的一句话。

让嬴政细细一想,顿时两眼搜索,神色凝重,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招揽天下之人,那不是给秦国埋下了巨大的隐患了吗?

他想到了义渠。

想到了,这么多年来,被秦国覆灭的国家。

那一个国家最终作乱的,不都是这些人吗?

嬴政问道:“太傅是想告诉寡人,如果寡人覆灭了六国,那六国的土地上,一定会有叛军来抵抗寡人的统治?”

苏劫点点头。

嬴政又道:“那寡人若是覆灭一国,屠杀了他们,那天下人是不是会说寡人是暴君?后世会不会说寡人无道,会不会给寡人的秦国,留下无边的祸患。”

苏劫摇头道:“大王多虑了,但凡覆灭一国,屠其宗庙,灭其薪火,便可无忧,若是真有治世之才,大王大可施以仁爱,何人敢说大王是暴君,大秦是暴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