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劫的一番言论,让各国使臣纷纷变色,法家治国虽一直被人所诟病,但怎么说,秦国也是因此而强盛。

各国多多少少,都是希望贬低这番学说,在民和利之中刻意的压制秦国的地位。

但苏劫今日的一番言论。

有别于过去商君的强秦九论,却让人忽然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

尤其是楚国,熊完,黄歇等人。

作为和秦国联姻了上百年的国家,他们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两百年来,秦国是怎么从一个西戎小国成为如今的泱泱大国。

熊完喃喃道:“秦明君不绝,贤臣不断,否则,即是在好的学说也是无济于事。”

苏劫对着熊完稽首,道:“秦以法治国,鼓励耕战,尚利,两百年来,被世人所多有诟病,言我秦国虎狼,残暴不仁,以外臣所见,如果这个世界上定要有个人去背负这残忍刻薄之名,必然也是法家,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一众治理方式给与百姓和万民以深沉博大之爱,那它也一定是,律法之治。”

瞿秋离道:“那敢问武侯一句,法制之柄在谁手中?”

苏劫笑道:“自然是在君主手中。”

瞿秋离大笑道:“如果法柄在君主手中,还谈什么法?不过都是术罢了。”

众人大笑。

冷冷的朝着苏劫看去。

当年商君就是被人诟病是术治国。

他们的区别是什么呢。

法家有三派。

分为法术势。

韩国也是法家治国,但是在申不害的变法中崇尚的就是术!

瞿秋离的意思是,法应该是在国家手里,万民手里,但如果将法家的权柄放在一个人的身上,那就是人为干预了,人为干预了就不是法,因为人是无法控制的,遇贤则好,遇愚则亡国,就是说,你将法给了君主,君主若不是明君,就会把持这个法柄祸乱天下。

秦国就是遇见了明君。

韩国就是遇见了昏君。

苏劫也不反驳,而是顺着说道:“不错,法制虽有人的因素介入了,但是人一旦立出法来,这个法便脱离于立法者而存在,即便,立法的初衷乃是为君主来服务,但是一旦将立法变成了文本,那文本的解释权便在大臣手中,所以,世人只看到了秦法之表面,却没有看到,我秦国是提倡以法为教,以吏为师,这样做,在将来秦国即便遇见愚蠢之君,只要按故旧班,也自然削弱了昏君想恣意妄为之举。”

苏劫之言。

瞿秋离抚须皱眉,说道:“可是,不管你如何说,法家的权柄,更多将权利集中在君主手中,从而使得攥权的出现。”

苏劫笑道:“不错,我秦国法制本就是借着君主之手,让君主之外,在无特权,但此前本侯也说过,立法为文本,行法为吏治,君权依旧至上,但吏治不清,便可收回其权,先生以为如何?”

苏劫的意思是,名义上君主确实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但是天下之大,权利必然是在吏治手中。

行了法制,在整治吏治。

才是长远之途。

仿佛打开了众人心中一直以来对法的误解。

一个国家,对一个学说的运用,也有不同,看法也不同,何况百家。

秦韩便是例子。

但是,两国法制各国只能看其形,却无法懂其意。

随着今日苏劫的解释。

众人豁然开朗。

其中最为感触的就是熊完。

熊完喃喃道:“君主集权?王权之外再无特权?说的好啊,好啊,武侯今日之言,让寡人如雷贯耳。”

众贵族更是心脏怦怦直跳。

各国特使更是面色发青,苏劫的话还真的影响道了楚王,毕竟,秦国的强盛这是毋庸置疑的。

虽说,苏劫的话是无法让楚国变法的,但即便是影响,也很惊人了。

熊完继续说道:“不过,寡人更加好奇的是,法术治国真的能遇昏君而不亡吗?秦又是如何在做呢?”

苏劫对着熊完道:“大王试想,法制一国,事事有法可依,百姓依法办事,朝野便会自行运转,就算出了一两代平庸之君,只要法制不变,国家照样不会变形弥乱。”

熊完长叹一声,道:“为何汝不为我楚国之臣啊。”

众人虽然听的明白,但是一个国家的制度早已定型。

听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艰难。

列国变法,哪一国没有实行过,为什么只有秦国成功了?秦国所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

楚国在数十年前,吴起从魏国而来,在楚国实行了变法,刚刚获得成效,差点成为另一个商君,可是在第五年,就被贵族所射杀。

苏劫的话。

自然让楚国贵胄纷纷想起了吴起。

吴起是怎么死的,不就是被贵族所杀的吗,根本原因,不就是因为吴起收回了贵族的土地,楚王一死,顿时合力杀了吴起。

楚国的贵族制有八百年悠久,要改革比秦国要艰难万倍。

苏劫笑道:“但万事岂有万全之说,法制虽好,但若是这一代有明君贤臣,可数代之后呢,本侯曾于我秦国大王说过此事,人人依法,但若是大奸大恶之臣和昏聩无度之君同时出现,蓄意毁坏法制,不出十年,一国便可由盛转衰,但若是这其中又一代明君出现,便会重整法制,挽大厦将倾,此所谓以法治成明君,以法治防昏君。”

瞿秋离听到这里。

长叹一声,对着苏劫拱手道:“瞿秋离今日受教了,武侯言论,有别于古,但尤胜于古,非老夫可以企及,世人多言武侯才思无双,老夫一直以为武侯是有才,而没有思,今日领教,自愧不如。”

瞿秋离不在犹豫,回到了燕国的落座。

顿时,列国使臣脸色全部变了。

万万想不到,这一次想尽了办法,叫来了儒墨道三家之人来对付苏劫,尽数败下阵来。

苏劫几乎以一人之力辩赢了三派之说。

即便是曾经一百多次稷下学会,也没有见过今日的情形。

熊完神色一亮,感叹不已道:“以法治成明君,以法治防昏君,事事有法可依,人人依法办事,原来如此。”

说完,在众人的惊愕之中。

熊完斟满了酒,道:“寡人虽未去过稷下学宫,但诸子百家之辩恐怕也莫过于今日,寡人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般盛况,真乃无憾,来,诸位一同敬武侯。”

赵幽掩嘴笑着和在场贵胄纷纷端起了酒樽。

苏劫举杯四方虚碰,一饮而尽。

对列国来说,这一次想要压制苏劫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平日只是听说苏劫文才惊人。

但依旧大大的小看了。

三家学说,一场未赢都,一个个拉胯着脸色,只能虚颜假笑着。

饮酒畅谈之后,武阳君杨鹤和燕国使者陈闯神色一碰,两人不动声色,看了看苏劫一边的赵幽,顿时意会。

此时,恰逢楚女歌舞稍息之际,陈闯借着空闲,忽然走上殿前,对着熊完道:“大王,今日本是列国公主前来朝见大王的大喜之日,大王礼遇,外臣惶恐,若是坐此心安理得的享受大王的恩遇,岂是为客之道,恰好我燕国公主的舞姿还颇为入眼,外臣以为,不如让我燕国公主为大王献舞一支,以助诸位之兴,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