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走着走着,不觉已经走到菜市深处,靠近屠宰场的位置。

今儿过节,菜市的生意热闹得很,屠宰场里头猪叫声、鸡叫声、鸭叫声响成一片,还有血腥味,和夹杂其中的粪便味。

路过这处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玉格几个也是如此,却突然玉格停了下来,跟在她身后的三姐儿差点撞她身上。

“玉格,还要买什么吗?”三姐儿稳住身形,伸手摘下落到玉格身上的一根羽毛。

玉格指向屠宰场,“我们进去瞧瞧。”

六姐儿拉住她,着急的小声道:“咱们已经买了很多肉了!你不是还要给大姐攒嫁妆吗?”

玉格笑道:“就是去买嫁妆。”

六姐儿满脑袋疑惑,屠宰场里头能有什么嫁妆?

大姐儿和二姐儿推着车跟在最后面,见前头的弟弟妹妹们进了屠宰场,忙推着车跟上,心里也担心玉格还要乱买吃的。

却见玉格走到一处杀鸭卖鸭的地方停下。

摊主见他们那桌子样的小车上放了不少肉,当即对玉格笑问道:“客官,来两只鸭子不?”

玉格先是点了头,又问:“鸭子是整只整只卖的?你们给杀好?不会少什么东西吧?”

见玉格问得这样详细,摊主便知他年纪虽小,却是这一行人里真正做主的,而且也是真心要买,当下笑容语气更添热情,“是整只卖的,我们这边给您杀好,您放心,我们都是实诚人,在这处做了两三代人了,丝毫都不会少您的。”

玉格点头,又笑着问道:“鸭毛也不少?”

这话听起来就有点像抬杠了,摊主愣了愣,还是笑着回道:“您若是要,鸭毛我们也给您装好,您放心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那鸭毛能单卖吗?”

摊主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怀疑自己听错了,“客官是说、要买鸭毛?”

玉格点头,“鸭毛多少钱一斤?”

都开始问价了,这回确认无疑了。

摊主愣了又愣,知道他不是玩笑,可一时也答不上话,他还是头一回见有人专门来买鸭毛的。

“客官是要买来做什么?客官不知道这鸭毛和鸡毛不同,毛太硬,油性又大,做毽子做掸子都不如鸡毛。”

六姐儿几个同样奇怪,玉格正要说话,一个老妇人远远的唤道:“老二,你过来帮老大杀鸭子,让老三招呼客人。”

摊主回头瞧了一眼,看着玉格欲言又止,最后只赔罪又无奈的笑了笑,转身走向老妇人。

同时一个略年轻些的男子走了过来,瞧了一眼摆摊车,未开口便先赔笑,“我二哥不懂事,不是存心打听什么,客官要多少鸭毛?”

“看你卖多少钱,要是便宜的话,我要五十斤。”

男子眼眶微睁,笑容越发灿烂而热情,“便宜!那边的鸡毛三文钱一斤,我们这鸭毛只要两文钱一斤,您看怎么样?”

玉格诧异的挑了挑眉。

男子苦笑着解释道:“客官不知道,一只鸭子身上的毛只有几两重,客官要二十斤,我们得慢慢攒着,还要给您洗干净,才好称重不是?”

玉格慢声道:“鸡毛和鸡毛有不同,鸭毛和鸭毛应该也有不同吧?”

男子的眼珠微转,有些明白玉格的意思了,只是鸡毛最好最贵的是公鸡的项毛,可这鸭毛……

“客官要哪一处的鸭毛?”

玉格摊开手心,她的手心处有一绺白色的绒毛。

“我要这样的绒毛。”

男子凑近瞧了瞧,回道:“这样的绒毛,鸭子的翅膀下头、腹部还有脖子处都有。”

玉格点头,又问:“多少钱一斤?”

男子的眼睛飞快的眨了眨,“这得慢慢挑,这可不容易,这样细的绒毛,洗也不好洗,这可费工夫了,这得六文钱一斤。”

玉格微微皱了皱眉,在男子提着心要让价的时候,点头道:“可以,就六文钱一斤,送到棺材胡同北边第一家的色赫图家,我先给你一百文定金,你什么时候能送来?”

男子按捺着激动,“五日,不,三日,三日就够了。”

玉格点头应好,男子请他们稍等,片刻功夫就去寻了市牙过来,请他帮忙写了契书。

契书一式三份,男子、玉格和市牙各一份,玉格瞧了没有问题,数了一百文钱付给男子,把契书交给大姐儿收着。

出了屠宰场,憋了许久的六姐儿忙问道:“玉格,你买鸭毛做什么?”

“是鸭绒,”玉格看着收好契书,一脸迷惑的大姐儿道:“这鸭绒比棉花还暖和,可以用来做被子,只三斤就暖和得很,又不厚重又暖和。”

大姐儿还是不太懂,而且,“你也买得太多了。”

“不多,取三十斤做十条被子,两条给大姐做嫁妆,阿玛和额娘一条,我和五姐儿、六姐儿要两条,余下五条放到西梢间,姐姐们用,剩下的二十斤可以用来做冬衣。”

大姐儿听了苦笑不得,“十条被子,还要做冬衣?那得买多少布?玉格儿,布料可不便宜,做一身衣服,不说别的,也不算里头穿的,只布料就要至少三百文钱。”

玉格点头,她知道,她那两天也不是白在外头逛的,最最便宜的油墩布和鱼白布也要十几文一尺,普通百姓穿的蓝布和毛青布更是要二十文左右。

要装羽绒的棉布,得要细棉布,大约在三十文左右一尺,最好是能做两层,六尺布是两米长,要做出两人盖的被子,得要、嗯,二十四尺布,两层就是四十八尺布,就是一千四百四十文钱。

还是先做一层,先做一条吧。

“我知道,可是大姐想想,若是用棉花做被子,一斤棉花最便宜的也要五十文。”

这样一算,鸭绒真是便宜得几乎不要钱了。

六姐儿顿时扬眉吐气般背着手扬起下巴道:“我就说,玉格儿有分寸着呢。”

去买牛乳的路上,玉格花了七百二十文,给大姐儿买了二十四尺红色的细棉布。

大姐儿接过布,爱惜不已又感动不已的放到桌洞里头,二姐儿几个也很为她高兴,再看玉格说什么做什么,都觉得正确无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