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这话并没有避着静安。

静安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最终只讷讷的低头。

因为姐姐要生产就拒而不见诸位王爷阿哥的事儿,说破天去,都透着些狂妄。

别说是丈夫好生生陪在身边的姐姐,就是自个儿的嫡妻生产,也没有为了妇人之事,拒了王爷阿哥好意拜访的道理。

“欸,”八阿哥笑着拦了九阿哥的话,道:“他一向看重自个儿的几个姐姐,咱们又不是头一日知道,好了,你回去吧,我们改日再来。”

八阿哥温和的对着静安道。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也点头赞同,“对啊,玉格就是这样,咱们又不是头一日认识了。”

九阿哥轻哼一声别开头,没再说什么。

静安心下一松,忙点了点头,冲八阿哥道谢,又看向另一位阿哥雍亲王。

雍亲王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八阿哥几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八阿哥笑着伸手做请。

四阿哥转身离去,八阿哥几个也没有在玉格院门前多待,也自散去。

静安擦了擦额头的汗,忙关上院门回去回话。

“几位爷已经走了,说改日再来,九阿哥瞧着像是不怎么高兴。”静安抬头瞄着玉格的反应,小心的回道:“九阿哥说七爷您如今越来越了不得了。”

“嗯,”玉格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没有什么惶恐的情绪,只是他这话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儿,不过并不着急,等五姐儿平安生产再说。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静安告了退,玉格便和四姐儿继续在门外等着,一直等到夜幕四黑,期间五姐儿用了一碗参汤,他们几个却吃不下东西,终于等到亥正,即晚上十点,五姐儿才终于平安生产,生下了一个儿子。

五姐儿生产完后,看了一眼儿子,便力竭的昏睡了过去,自有接生婆帮她收拾后续,而常旺也脱力的跌坐到地上。

一个接生婆将哇哇大哭的婴孩洗好包好,抱给常旺看,常旺撑起身子看了一眼,便摆了摆手,示意接生婆抱到外头去给玉格她们看,他这会儿可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看孩子。

常旺略缓了缓劲儿,坐直身子将五姐儿汗湿的头发轻轻拨到两边,满眼心疼的瞧着昏睡着的五姐儿。

外头,玉格和四姐儿分别抱过孩子,听着接生婆和大夫说五姐儿的身子还好,又等着在屋内的另一个接生婆出来说五姐儿已经收拾好后,便把孩子交给接生婆抱着,往屋内去看五姐儿。

一进屋便见常旺趴在床头,和五姐儿头碰头的睡着了。

玉格缓缓勾起唇角,放轻脚步,隔了五六步远,大致瞧了瞧五姐儿的面色,便退出了屋子,四姐儿也同她一起退了出来,笑着低声道:“常旺倒是个好的。”

玉格笑着点点头。

四姐儿笑着接过孩子,又低头看了看手表,“时候已经不早了,这会儿不方便挪动五姐儿,要不你住到我那处去?”

玉格看着她抱着孩子爱不释手的模样,笑着指向一进院子的方向,“算了,我还是住到那边去吧,那里还有一间客房。”

四姐儿不赞同道:“一进院子人来人往的,你哪里能住得好,不若这样,你住到五姐儿他们家去,他们家里也有客房。”

“不过就住一晚,没什么。”玉格不愿意多折腾,尤其主人家还不在。

四姐儿便随了她。

四姐儿抱着孩子和请来的奶娘嬷嬷回了三进院子,玉格吩咐人抬了一张睡榻进来,叫醒常旺,让他睡到睡榻上去守着五姐儿,便离了屋子,叫上大铁去到了一进院子。

夜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另一边,八阿哥几人离去后,并没有各自回府,而是统统到了八贝勒府上。

九阿哥道:“太医那边已经派人再三试探过了,都嘴严得很,只说汗阿玛吩咐他们给玉格把脉问诊,然后开了药,别的半分特别也没有,那开的药方,甚至送过去的药,我也都让人偷偷确认过了,都是调理休养的药,没有什么不对。”

十阿哥悄悄舒了口气,“不是要鸩杀他就好。”

说完又道:“奇怪,汗阿玛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大度了?”

九阿哥看着他冷哼了一声,“不容易,你那脑子如今也能想到关节了。”

十阿哥瞪他。

八阿哥摇了摇头道:“我总觉得不对,从玉格进宫到平安出宫,中间只叫了太医进去,这关节必定在这叫进去的太医身上。”

十阿哥惊呼道:“该不会玉格是汗阿玛的私生子?”

八阿哥和九阿哥、十四阿哥皆转头看了他一眼,八阿哥是哭笑不得的摇头,十四阿哥是好笑,九阿哥则是凉悠悠的想看蠢货到底能有多蠢的目光。

一来,玉格的出身过往明明白白;二来,哪个女人生了汗阿玛的儿子会不赶紧着送进宫去,母凭子贵。

十阿哥讪讪的住了嘴,“我就随便说说。”

八阿哥接着道:“若说是玉格拿出了什么更有利益的事儿……”

“一来,这事儿既然他已经说出来了,汗阿玛大可以换一个人去做,汗阿玛可不是会受人胁迫的人,二来,这太医、若说汗阿玛是因他有可用之处,要施恩与他,所以请了太医给他问诊,可什么样儿的问诊要避着人问?那一日乾清宫里头,除了汗阿玛和玉格,就只剩下两位太医、梁九功和魏珠,都是汗阿玛极信任的人。”

十阿哥皱起眉头,真诚发问,“那是因为什么?”

九阿哥看他一眼道:“我们要是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就不在这一处说这些话了。”

十四阿哥道:“其实,若要从请了太医这件事儿上瞧出端倪,也容易。”

八阿哥几个转头看了过来。

十阿哥道:“怎么个容易法?”

十四阿哥道:“太医固然能谎报玉格的脉案,胡乱编造几个方子出来迷惑咱们,但他本人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却是一时半会儿不会改变的。”

九阿哥明白了,“你是说,咱们给他送几个名医过去?”

十四阿哥笑着点点头,“也是咱们的关心不是。”

十四阿哥说完,转头看向低着头若有所思的八阿哥,“八哥,你认为如何?”

八阿哥好似想什么事情入了神,并没有听到十四阿哥的问话。

九阿哥和十阿哥、十四阿哥对视一眼,十阿哥连声唤道:“八哥?八哥?你想什么呢?”

八阿哥回过神来,敛着睫,瞧不清眼底的神色,慢声道:“十四弟说玉格脉案的事儿,让我想起了一件事儿。”

“去岁六月,我去金缕记厂房寻玉格说内务府出售猩猩毡的事儿,时值酷暑,天气炎热,玉格身子有些不适,人非但没有更疲倦,反而越发警惕,我让他请大夫来看,他倒是又放松了下来。”

九阿哥皱着眉头细品了品,“八哥的意思是。”

九阿哥觉着自个儿抓出了点儿什么,但要说又说不明白。

十四阿哥道:“八哥的意思是,玉格最初察觉不适时,以为是八哥要害他?”

八阿哥缓缓点头,“他问我换了什么香,说闻着浓郁得有些头晕,所以坐远了些。”

九阿哥皱眉道:“他这是把咱们当什么小人了?他身上有什么可图的?”

若有图,也得是清醒的她才有利可图,可昏睡了的她,呵,她当她身上有什么绝世珍宝,或她自个儿是什么绝世佳人不成。

十阿哥左右看了看没有说话,这事儿他也觉着是玉格有些过分了,这、她把八哥当什么人了?

八阿哥的语速更慢了,“是啊,我弄晕了他有什么好处。”

不怕请大夫,反而怕自个儿失去意识……

她的秘密看来不在脉案上头。

十四阿哥道:“也不一定,那大夫是玉格的人,他自然不紧张。”

九阿哥眯起眼睛道:“他的人?哼,金缕记厂房里的可不都是他的人,不管是不是脉案上的问题,咱们先找人过来问过一遍再说。”

八阿哥点点头。

不过今儿太晚了,得等明儿再说。

次日,散朝之后,金缕记厂房的大夫便被人悄悄带到了内务府,然后八阿哥几人得到了一个他们从没想到过的、或者说是一直想着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容易得到确认的答案。

玉格她是男生女脉。

男生女脉……女脉?

女脉是真,这个“男”字可就、未必。

打发了金缕记厂房的大夫下去,九阿哥认真的思索起来,这男生女脉,有什么古怪。

抬头却见八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没有一个认真想事情,全部都走着神发着呆。

九阿哥的眉头皱起,把茶盖重重的落到茶碗上头,一一扫视过三人,提醒道:“大夫说了是男生女脉,并不是女扮男装,你们。”

看在八阿哥的面子上,九阿哥没有说难听的话,不过他的未尽之意也都在脸上了,你们都昏了头!

八阿哥并不想同他们说自个儿的怀疑,只笑着点头道:“嗯,我听到了,这样的特殊脉象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她的身子虽然单薄些,但大抵还是康健的。”

九阿哥瞥着他,慢慢气平了。

十阿哥眼珠子乱转着,胡乱的点着头,“嗯嗯嗯,我也听见了。”

十四阿哥笑道:“我也听到了,我是在想别的事情,咱们今儿下衙后,去瞧玉格的时候,得给她五姐带点儿什么东西。”

他心底的猜测,也不想同别人说。

九阿哥闻言哼了一声,“带什么带,他昨儿才落了咱们的面子,咱们今儿还得哄着他不成?”

九阿哥如是想着,于是散衙后,他同八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站在一起,看着身后八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的随从皆抱着满手满怀的拜礼,独留他的随从两手空着,额头的青筋狠狠的跳了跳。

他们的脑袋根本没有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