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挠心烧肠的等了一日的其余商家终于迈进府衙后院。

一切都特别美好,他们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水泥地,尤其是五星楼、不,如今叫做玉环楼的楼盘模型,真是精致、不,应该叫做气派,五栋百尺高楼,拔地而起,没有任何台基垫高,还有那自动扶梯,我的天爷哟,踩在上头,就自动升到五楼,五楼!

那滋味,那岂不是和登天成仙差不了多少了?

昨日已经来过的商家极其热心的和今儿头一回来的商家解说,看见了吗,那楼,我和你说,那楼全用的落地玻璃窗,嘿,你要是在高层,你要是站在窗边看,那都跟踩在云里没差了。

直把今儿才来的一众商家听得瞧得眉目带笑,然而在他们入座之后、在他们无比心动之后,又被告知,这五栋楼只剩下九层还没卖!

而且这九层,全部都是下四楼,且除了二楼、三楼外,只有一个四楼。

“这、这也。”好多商家的表情都变了。

李卫翘着脚道:“这也怎么了?要不是玉大人定了一人只能买一层,你以为你们今儿过来还能有剩?”

今儿才终于接到邀请的商家一听这话,心里的抱怨不满,还没成型就又默默散了。

平心而论,若是易地而处,若是玉大人没有这个规矩,他们也能一口气买空了,如今还能剩下九层楼,就、且知足吧。

只是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儿不是滋味,早知道捐点银钱粮食就好了。

或许,可以找别的人出手再买过来,就是不能买下一整层,买几间铺子也行,毕竟这一层就有近一亩地的大小。

一众商人才刚想通,刚平复好心情,正搓着手暗暗祈祷能抽中头一个挑选,又觉出不对来。

不对啊,他们今儿有二三十个是头一回来的,这九层楼、这怎么抽怎么卖?

很快,玉格出来了,今儿的她难得换了一件袖口没有墨迹的衣裳,更显得人清俊飘逸,姿容不俗,大概是好好休息了一晚的缘故,她眉眼一动,睫羽微扇,眸中便似有慧光流转,能把人看呆了去。

李卫默默的把翘起来的腿规矩的放了回去。

玉格先是对着三姐儿和四姐儿微微颔首,收回目光时,不经意扫到他不自在的偷瞥,看着他被抓个正着,身形僵住的模样,又想起昨日那黑壮威武的关二爷,玉格的眼中闪过一阵笑意。

但收回目光说起正事儿,你便不能从她的笑里读出除温和有礼之外的任何情绪。

李卫抠了抠指甲,又觉得有些可惜。

对于众人询问要如何买楼的事儿,玉格笑着告诉了他们一个绝对公平的法子,都想要,那很容易,拍卖,价高者得。

毕竟,与其让他们私底下去协商议价,让别人赚了差价,还不如由她来得这个好处。

“超出原本价格的部分,取五分之二用作台州赈灾之用,算是替咱们玉环楼商业中心积攒福气;另取五分之一,做玉环楼商业中心广场的水泥地和草木花园布置;再五分之二,做玉环楼公共地方的修缮资金。”

听完这话,众人皆没有意见,毕竟比起买不着,比起让某一人赚了这些银子,那他们还是宁愿凭实力说话,以及把这钱拿出来算是用到自个儿身上。

拍卖很快开始,底价就是昨儿的商家们买的价格,这一举动,叫昨儿的商家笑得愈发得意起来,哈哈,他们的楼才到手一晚,不过一晚,眼瞧着这身价就翻出了不知道多少去。

拍卖进行得很顺利,毕竟他们也担心若是在拍楼这处搞什么幺蛾子,会不会影响之后在水泥厂的份额,毕竟、

众商家抬头看了温和笑着的玉格一眼,毕竟卖方市场,就是这么硬气。

尤其这位爷的身份、官位,几乎还没法子能搬靠山来压住。

拍卖之后,便是水泥厂的股份划分了,除金缕记出银三十万两,并配方、土地及政策倾斜独占百分之五十外,另外百分之五十,“不拍卖,一股作价一万两,先到先得,各位若是有意,现在就可以回去筹银子了,当然,若是没有现银,拿货物来抵也成,满仓。”

“是,”张满仓上前挨个分了一张清单。

玉格道:“这上面有我要收的货物和对应的价格,考虑到远程运来的为难,价格会比市价高上一些,诸位可以视自个儿的情况自行选择。”

“至于现银的问题,诸位也不用担心,若金缕记不能在一个月之内送来三十万两银子,那么,缺多少银子,金缕记便让多少份额出来,还有什么问题或难处,诸位也都可以提出来,咱们共同商议。”

玉格垂眸,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金缕记财务处,若再敢耽误大事,也只好担起责任来了。

李卫有些晃神而痴迷的看着玉格,太温柔又太强大了,无论什么问题,她都会耐心的聆听,而下一刻便能说出解决办法,甚至好些,他们还没有想到的,她就已经想到,并且说出了解决办法。

如此沉稳、从容、冷静、聪敏的水泥厂主事人自然也给了众人莫大的信心,于是二十六日早,原本来台州的商人们便各自离去筹银筹物,而随着银钱米粮油盐糖铁各种物质的陆续送来,尤其是金缕记仓促而积极的陆续运送银钱来之后,一切好似突然就得了上天庇佑,无论是朝堂上,还是商场上,处处都顺利得不能再顺利。

赈灾再也不是什么问题。

灾民,如今都成了工人。

四阿哥的差事自然也就圆满完成了。

十一月初八,四阿哥准备启程回京复命,玉格到城门处送行。

四阿哥看了她半晌,只道了一声保重。

张满仓皱眉,“这话,我怎么听着怪怪的。”

玉格没有说话,送完四阿哥后,到工地查看了施工进度,便骑马行到海边,跳下马,一个人慢慢的往海边走,吹着海风,看着冬日格外平静而澄净的海面。

然大海的平静终究只是假象,忽然一个浪头凶猛迅疾的打来,气势磅礴的揭露它了底下暗藏的汹涌和冷酷。

玉格看了一会儿浪头,又抬头往远处看去,看广阔无垠的海面,看一望无际的天空,看得更高更远,那一个浪头拍得再凶,翻得再高,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玉格看了一会儿,回到府衙后院,从自个儿书房的匣子里头翻出了八爷前头送来的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