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四姐儿就把芙蓉记的股东都叫到了一处,说了打算去台州设立分号的事儿。

“台州?”好些一辈子都待在京城的掌柜还不知道这么个地方。

四姐儿点头道:“台州,玉格已经奏请了皇上,准许在台州开放通商口岸,这将是除广州府外,唯一的一个开放的通商口岸,其中代表的利益,我想不用我多说,诸位掌柜都比我明白。”

通商口岸?是他们想的那个通商口岸吗?

四姐儿话音落下,一屋子经年的掌柜商家或是激动或是诧异,小声的议论起来,而四姐儿面对他们的询问好奇,神色极是沉稳,言谈举止间也是自信、从容、笃定,没有半分露怯。

金掌柜瞧着颇有些感慨,从前,有三姑娘和五姑娘撑在前头,倒是没注意这位四姑娘也如此能扛得起事儿,撑得住场面。

郭掌柜问道:“七爷如今在台州?”

四姐儿点头应是。

郭掌柜笑道:“既然有七爷在台州主持大局,那这事儿还有什么可说的,去台州设立分号的事儿,我赞成。”

金掌柜笑着应和道:“我也赞成。”

众掌柜商家皆笑意吟吟的点头应是,有通商口岸又有玉七爷在,这事儿还真没什么好担心,这两个有一个就很值得试了,而且以芙蓉记日进斗金的收益,他们也早想着设立分号了。

四姐儿起身行礼笑道:“我先代玉格谢过各位的信任,不过,之所有把诸位这样郑重的叫到一处,是因为这事儿的投入不小。”

四姐儿缓缓的环视过众人道:“芙蓉记将拿出银子在台州建一栋百尺高的大楼。”

这一回,众人都惊愕住了。

“多高?一百尺?十楼?”有掌柜惊讶的声音都变得尖了。

四姐儿不紧不慢的点点头,“是。”

“这、芙蓉记用得着这么大的地方吗?十层楼?”

“就算要通商,这、饭得一口口吃,步子得一步步迈,这、咱们芙蓉记的东西,除了京城和广州两处,哪里有那么多人买得起,要不,先盘几间铺面试试?”

四姐儿道:“京城、和广州,但往后就是京城和广州、台州了,台州往后可和广州一样,也是要开放通商的。”

这、一众掌柜商家面面相觑,这话虽然这么说,可广州那是多少年的经营了,那可是从唐朝开始就一直作为商港的重要地方,有五千余家专营外销的商铺,而台州才刚刚起步,仅仅靠着芙蓉记,最多再加上金缕记、红福记,这也、这到底还是差远了啊。

看出众人的迟疑,四姐儿道:“咱们买的楼,一应的建造设计均由玉格操刀。”

一众掌柜商家稍微静了静,七爷亲自设计的,那……

在固安县的农家乐之前,也没有人想过玉米地还能那样挣钱,还就生生的把京城里的人吸引了过去。

四姐儿接着道:“玉格说,要打造一个比京城西郊的场馆、固安县的农家乐更大的、影响更广的地标性建筑和商业集会中心,玉格已经把场地附近五里地的地契从县衙里全部抽了出来。”

一众掌柜商家呼吸微急,开始琢磨开了。

一个中心带动附近的土地增值涨价,这是西郊场馆切实发生过的事情,红福记的五姑娘靠着这个可挣了不少银子,那些买了职工房的红福记雇工也一个个房价翻了有一倍之多。

玉七爷把附近五里地的地契全部抽走,那可是五里地,玉七爷对台州的信心得多足。

“干了!”金掌柜一敲拳道:“我肯定是支持七爷的,咱们七爷至今还没有失手过,那固安县的农家乐就摆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呢。”

郭掌柜扫视过众人,哈哈笑道:“我也信七爷,四姑娘,无论多少银子,您直接从芙蓉记调用就是,我相信七爷不会让咱们亏损。”

四姐儿笑着略一蹲身福礼。

众人看看郭掌柜又看看四姐儿,这才想起,对啊,这金缕记是他们的买卖,可也是四姑娘、是玉七爷自个儿的买卖,他们难道会让自个儿亏银子不成。

郝掌柜笑道:“我也认为这事儿做得,李白曾言‘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这百尺高楼可少见难见得很,咱们能花银子得这么一栋玉七爷亲自设计的百尺高楼,只这一处就值了。”

“哈哈,也是。”经金掌柜三人这么一说,不少人已经算过账来。

这银子说是芙蓉记设立分号的投入,可具体来说,只是建一栋楼而已,而这楼,就算他们自个儿用不完,那也可以租出去卖出去,那是房子,又不是旁的什么。

再说,自个儿圈地建房子,可比花银子在城里买铺子要便宜多了。

事情议得很顺利,四姐儿笑道:“其实,今儿请诸位过来,还有一件事儿。”

“哦?什么事儿?”

有人反应很快,“是七爷又有什么新生意了?”

四姐儿笑道:“算是吧,不过这回他连我们也没有透露,只说是收益巨大。”

众掌柜商家的眼睛一亮。

四姐儿笑道:“巨大或许还、不够形容,不过我读书少,只能想到这样的词儿。”

金掌柜呼吸急促道:“比金缕记如何?”

四姐儿笑道:“只多不少。”

呼!这回呼吸急促的不止金掌柜一人了。

金缕记在别处不知道,不过在京城里,那些个手表、皮衣、皮鞋、皮带等等的高价高利且不说,今冬刚推出的毛线,嗬,那毛线别看价格贱,可是京城百姓,只要手里有余钱能卖得起的人家几乎都买了。

京城有多少人口?那可是上百万之多,就算一斤毛线只挣一文,那也是百万钱!

而且,一件衣裳不可能只要一斤毛线,一斤毛线也不可能只挣一文钱。

这还只是京城这一处!

这利、这利!

比金缕记只多不少,那得是多大的利!那得是什么生意!

盐?不是,就算盐是官卖,那也不是独家生意,也不敢放话只一家就能比得过金缕记的利,那是米?布?船运?

掌柜商家们迅速的猜测思索开,而四姐儿仿佛刚想起般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金缕记也要建这么一栋楼,就在咱们的楼旁边。”

众人霍然抬头看向她。

金缕记的楼和他们的楼在一处?这就是商业集会中心?他们要生生建一个商市出来?金缕记也才一栋楼,他们芙蓉记也要建一栋楼。

这芙蓉记和金缕记、这……

芙蓉记虽然也挣钱,可同金缕记高价和低价两手抓不同,芙蓉记太挑客人了,在必须性上头也不如金缕记。

四姐儿笑道:“玉格说这是排面儿,咱们芙蓉记的价格和定位应当有这样的排面儿。”

这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也是,就和他们修牌楼一样,那牌楼就立在门口,不能住不能坐,连雨都遮不了多少,为何有银子的商家都要修,而且修得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大,不就是排面儿、不就是身份问题么。

金掌柜笑道:“在台州设芙蓉记分号的事儿不用再议了,至于七爷的新生意,哈哈,不论七爷做什么买卖,只要是七爷的买卖,只要七爷愿意,我都跟!七爷那边什么时候有工夫?”

四姐儿道:“定了十月二十五日在台州和众商家见面详谈,诸位若是有空闲,也稍微可以提前些过去,一个商业集会中心必然不止一两样生意,诸位就算对玉格的生意不感兴趣,也可以自看看别的。”

金掌柜听完,笑着点点头,又面向众人笑着张罗起来,“诸位,有一起去的没有,咱们约个日子同行啊?”

事情有一些些出乎四姐儿几个的预料,她们芙蓉记这边的事情顺利得不能再顺利,而她们占了一半股的红福记却是卡住了。

隆盛布庄的掌柜先是说要回去问问,而后便是坚决不同意。

其实隆盛布庄不算什么,不过占两成股而已,还是她们白送的,可隆盛布庄后头的九阿哥,就不得不慎重对待了。

三姐儿、四姐儿、五姐儿三个坐在一处想法子,常旺也陪坐在一侧。

隆盛布庄的态度强硬,又在京城这么个地界儿,导致好多原本打算去台州瞧瞧的商人,碍着他的面子,都迟疑起来。

常旺见姐妹三人皆皱着眉头,面色凝重,尤其是自个儿媳妇,还怀着身子呢,对方又是一个阿哥,或许还不止一个阿哥。

“要不请崔先生进京来,一起商量个主意?”常旺提议道。

但他的话刚说完,三姐儿、四姐儿、五姐儿不约而同的摇头否了。

常旺瞧得一愣,挠了挠脸颊,这就是姐妹间的默契吗。

三姐儿道:“若是只遇到这么点儿麻烦,咱们就得去找人帮忙,那这生意咱们趁早别做了。”

常旺略微有些尴尬的又挠了挠脸,“咳,我不是看着三姐四姐还有榕熙太辛苦了吗。”

五姐儿道:“咱们辛苦,崔先生那处也不轻松,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若他忙着金缕记的事儿,还要时时操心记挂着咱们这里,一日两日还好,时候长了,要么是金缕记,要么是崔先生,总得有一个出事儿。”

那为什么不是芙蓉记或红福记出事儿?常旺眨了眨呀,看到垂眸喝茶的四姐儿,挑眉笑了起来。

四姐儿放下茶盏道:“我有一个法子。”

三姐儿道:“你说。”

五姐儿和常旺也都看了过来。

四姐儿道:“他们不答应总得有个不答应的说头,这事儿本就是咱们占着大股,知会他们一声,直接做了就行的事儿,不过毕竟是阿哥,咱们得尊重着些,所以我想着,不如请红福记的股东都去台州看过再说,若觉得不好,也得看过之后再说不好。”

三姐儿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这真是,你这是把两桩事儿一起干了。”

五姐儿笑道:“还真是个好主意,隆盛布庄的人都去了,别的想去的又不好去的,也没有顾虑了,至于隆盛布庄看过之后还要反对,那。”

“嘿嘿,”五姐儿也笑了起来,“咱们可占着大股呢。”

四姐儿笑道:“去了那处,以玉格的手段,就算是隆盛布庄,只要利益够大,只怕也难忍住不伸手的。”

三姐儿和五姐儿皆笑着点点头。

在三姐儿和隆盛布庄的掌柜再次交涉后,隆盛布庄的掌柜允了三姐儿的主意,正好他们也想看看台州到底是要做什么,而且他们在这处能影响京城的商人态度,去了那处自然也能影响去了那处的商人的态度。

隆盛布庄的掌柜笑得颇有些虚伪,眼底的不怀好意几乎要露到明面儿上来。

他是去捣乱的,也是去立功的。

三姐儿似乎并没有觉察隆盛布庄掌柜的恶意,笑着和他达成一致意见。

不管他到底想去做什么,他应了要去台州,于眼下,就是帮了她们。

果然,隆盛布庄的掌柜也要去台州的消息传开后,好些原本碍着九阿哥面子而犹豫不决的商家,都能够挺起腰板理直气壮的说一声‘我只是去看看’了。

于是,二十五日台州商会之事霎时间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成了各大商会会馆最大的话题。

九阿哥皱着眉头寻到八阿哥,“钱文这个蠢货,爷缺他一个去帮爷探听台州的消息的奴才不成?”

八阿哥道:“他大约是没把三姐儿她们放在眼里,这才着了人家的道儿。”

“蠢货!”九阿哥又恨恨的骂了一声。

八阿哥放下折子站起来,淡笑着道:“若那一处真有足够的利,只怕、就是如今没去的,后头也会偷偷过去。”

九阿哥皱眉道:“你对他就这么有信心?”

八阿哥道:“不是我对他有信心,而是你看外头,一说是玉格要做的生意,多少人心动,多少人摩拳擦掌等着跟着他大赚一笔,这是他在商人中的一点儿点儿挣下的名声。”

九阿哥沉默了片刻,“那咱们怎么做,就这么看着他成事儿?”

八阿哥垂眸道:“我给他写了一封信,看他怎么做吧。”

商人们对于挣钱的积极性是极高的,为自个儿挣银子的行动力也是远非官府能比的,台州商会的日子定的是二十五日,可不过二十日前后,许多京城的商家就已经到了台州。

除此之外,商人们的人脉之广,消息之灵通,也很叫人惊叹,消息从京城的各大商会会馆一路传开,京城们的商人一路过来,也把两淮的盐商,以及两浙的丝绸商、布商,一起带来过来,一时间,整个台州数得上名儿的客栈,竟都客满了。

而作为商人对物价的敏感,他们还顺路运了粮食来卖,及时的解了四阿哥处粮食不够的困局。

而玉格也随他们的到来,收到了八阿哥写给她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