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论是没法子精进,她整日待在厂房里头,虽说厂房不小,可她也不能骑着马在厂房里跑来跑去拉弓射箭吧,像什么样子。

只好、另辟蹊径了。

七月里,除了七夕节的新品外,内务府也要进行第二次猩猩毡等布料的出售,五月那次,八贝勒最后还是加了一成按照市价六折的价格卖的,而商人们也果然不愿以三折价卖给内务府,最后价格稳定在了五六折左右。

当然不乏‘聪明’的商人,反向从内务府购进猩猩毡等物,但市场上总体的态度还是谨慎和怀疑的,所以那些大胆的人也只好为自个儿的胆大负责了。

七月初六,金缕记的新品从厂房出发运往京城东南西北的四间铺面,玉格也同日出发,拐到了自家庄子上,接了多尔济和陈氏、银姐儿,以及五姐儿夫妇。

虽然后来大家都置了不少别院房屋,但在他们心中的家还是棺材胡同的那处院子。

见到玉格难道抽出空来,陈氏也很高兴,“又瘦了,可算能歇一日了,明儿额娘亲自给你做长寿面。”

“好。”玉格笑着应下,视线划过有些局促紧张的银姐儿,玉格笑着微微点头。

一来事情是她姐姐做的,事情也过去很久了;二来家里养了她这么久,不差最后这一两个月;三来她陪在陈氏和多尔济身边,某种程度上说,也是替她们尽孝了。

银姐儿略略放松了些,露出个柔婉的笑来。

玉格和陈氏、银姐儿能说的话不多,她的事她们听不懂,而陈氏说的事、她多说几句必然要扯到二姐儿身上去,也不是直言要她帮忙,只是说二姐儿过得多不容易,可这日子,谁又容易呢。

玉格揉了揉眼睛,道:“我这几日都睡得不大好,为了明儿能抽空出来,昨儿也睡得少,我稍微眯一会儿,等到了您叫我。”

陈氏忙点头道:“你睡你睡,你赶紧睡会儿,我们不吵你。”

玉格笑着点点头。

看着玉格靠在车板上不大会儿就睡熟了,陈氏看得满脸心疼,又满脸欢喜,她往玉格身边蹭了蹭,轻轻把玉格的头放到自个儿腿上,另一手轻轻的替她打扇扇风。

玉格稍稍放松身子躺好。

父母心么,能看见子女,能为子女做些事就无比满足。

最前头的车上,多尔济和崔先生同乘一车,多尔济那么口舌笨拙的人,也压着满心的不自在,客气的和崔先生打听着玉格在厂房里的衣食住行,差事顺不顺利等等,拜托崔先生多照顾她。

最后一辆车上坐着五姐儿夫妇,两人直接把马车布置成了床的模样,此时早已经躺在里头睡着了,这两人瞧着不登对,但其实都是胆大又不怎么在意规矩、只管自个儿舒服的人,比如这马车,换个有规矩的姑娘,哪里肯让夫君这么改,又哪里会青天白日的就和夫君躺一起招摇过市。

一路气氛和睦温馨的回到棺材胡同,家里头,四姐儿已经带着人把屋子都收拾好了。

四姐儿先给多尔济和陈氏请了安,又和崔先生和五姐儿夫妇等见了礼,便拉着玉格道:“我让人熬了一碗绿豆汤,你赶紧先去喝一碗,你前头才刚中了一回暑,可不能大意。”

四姐儿刚这么一说,陈氏就急了,“你中暑了?什么时候?怎么不和额娘说?快快快,你先喝一碗绿豆汤去,今儿这天气也热得很呢。”

说完又对着五姐儿道:“五姐儿也去喝一碗去,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也受不得暑气。”

玉格和五姐儿相视一笑,又都对着陈氏笑着点头应下,“咱们都喝一碗吧。”

多尔济笑着点头。

四姐儿道:“都先进屋吧,我让人把绿豆汤送过来。”

玉格等人围着桌子团团坐下,一人手里捧着一碗绿豆汤,屋里头的冰盆里,冰块散发着阵阵凉气,里头还放着冰镇的西瓜。

常旺三两口喝完绿豆汤便伸手取了一块西瓜,而后舒服的喟叹出身,“凉快!”

五姐儿放下绿豆汤转头瞧着他。

常旺便又挑了一块小的递给她。

陈氏担心道:“这东西寒性大,五姐儿能吃吗?”

常旺一挥手道:“能吃,我们问过大夫了,就是别吃多了。”

陈氏这才放下了心。

一群人又就着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吃什么好,什么好吃,一路扯开,开始拟起了明儿的菜单子。

这边陈氏几个照顾着玉格和五姐儿的口味拟菜单,那边多尔济、崔先生和常旺三个讨论起什么酒最好喝。

玉格轻轻笑了起来,家里的这些细碎琐事、平常简单的幸福,会让人觉得、嗯,辛苦工作是值得的,“我想吃香辣虾。”

“好,加一道香辣虾。”几乎是玉格话音落下,陈氏就应了下来。

当晚一家人围着桌子吃了顿热气腾腾的火锅。

次日便是七夕,金缕记上新的日子,也是玉格的生辰,一大早,金缕记四个铺面处就围了不少好奇的人,而玉格家里则迎来了一拨又一拨送礼的人。

四姐儿正吩咐着人一样一样记下收好放好,这里头有许多之后都是要还礼的。

崔先生背着手走到四姐儿身旁,看着今年比去年又多出许多的寿礼和拜帖,颇为感叹的笑道:“如今虽累,但看着这些,想着七爷的前程一年好过一年,就觉得这累也不累了。”

四姐儿转头瞧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没说话。

崔先生忙道:“呵呵,理这些庶务,也是辛苦四姑娘了,我这阵子着实抽不开身。”

四姐儿只看着手里的单子也不瞧他,“我只收个礼记个账有什么累的,家里头最累的是玉格,玉格可不觉得这些比他自个儿舒服自在的逗猫逗狗好。”

崔先生被堵得干笑了两声,“那个,哈哈,那也是,不过七爷的才干,哈哈,那不是没法儿淹没么,哈哈,这个,我这会儿有空,要不我帮着四姑娘一起理理。”

四姐儿看了他一眼,直接把自个儿的位置让给他,“你写字快,你来记礼单吧。”

崔先生老实的站过去执笔。

堂屋里头,玉格正和常旺还有五姐儿两个坐在一起择菜,昨儿拟的菜单不少,准备工作也就格外的多,大家就帮着一人做一点,反正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话,干活也不觉得累。

玉格抬眸时便瞧见崔先生对着四姐儿,四姐儿说一句他点一下头,态度恭敬得很,微微诧异的瞧出了神。

五姐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笑着解释道:“四姐对崔先生原先还是很客气的,可后来,你一日比一日忙,她又瞧见好几次崔先生催着你做事,就、这样了。”

玉格笑着收回视线,“这、哪儿跟哪儿,这可不怪崔先生。”

五姐儿眨了眨眼,“我知道。”

玉格微愣,知道怎么不劝劝。

常旺哈哈笑道:“榕熙的意思是,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关咱们的事儿。”

玉格明悟过来,“四姐和崔先生?”

玉格说着皱起眉头,“满汉不能通婚。”

当然民人女子嫁给旗人为妾不在其中。

常旺大咧咧的笑道:“满汉是不能通婚,可这不是有你吗?你瞧瞧隆科多隆大人家的那位李夫人,哪一处合规矩的?哈哈,你可是被称为他日的隆大人的。”

玉格一愣,眉头渐渐松开,垂眸笑了一声,说得也是,本就是没有道理的规矩,违了也就违了,她之所以入仕途,不就是为了能让家人、能让自个儿肆意么。

常旺坐着择了会儿菜,到底志不在此,又撺掇着玉格玩牌,“你、我再加上岳父和崔先生,人就够了。”

这边玉格被常旺拉上了牌桌,享受平淡而闲适的家庭之乐,另一边,八贝勒的马车赶在金缕记的新品揭晓前,到达了西四牌楼的金缕记前。

不过,“玉格不在?”

随从躬身回道:“是,说是玉大人今儿要在家陪着父母过生辰。”

八贝勒坐在车里想了会儿,随从见主子没有吩咐,抬头瞧了一眼,“爷,咱们是回衙门还是?”

正好这时围着金缕记铺面的人发出一阵惊呼,八贝勒笑道:“既然已经来了,咱们也进去瞧瞧吧。”

“是。”随从应了话,一个随从跳下马车和先头回话的随从一起走在八贝勒两侧为他开道,另两个随从将马车赶到了一边停靠。

八贝勒走近金缕记才发现,众人惊呼是因为店里的场景变了,原先的将军和军师变成了应景的牛郎织女鹊桥相会。

场景如何美轮美奂栩栩如生暂且不表,八贝勒瞧着牛郎细看了一会儿,这‘牛郎’分明就是前头的军师,不过换了一身衣服。

旁边人的议论赞叹为他解了惑,“我的天爷,原来他们这木头人的关节都是可以活动的,哈哈哈哈,真是精妙,不愧是金缕记的东西。”

原来如此,八贝勒笑了笑,又瞧向那位‘织女’。

织女穿着以白色羽纱面料为主的襦裙,羽纱上头几乎能瞧见一根根羽毛的模样,但质地又极其轻薄,以浅绿色的绸布不加任何花纹样式作腰带,中和了白色羽纱裙的寡淡,又恰到好处的增了几分清新感,尤其‘织女’裙下不知加了什么支撑,裙摆飞扬着,叫一个木头人也有了清逸不俗的气质。

八贝勒瞧着眼底的笑意慢慢加深,这一看就是她的手笔,八贝勒又从上到下整体打量了一遍‘织女’,但瞧着瞧着那织女的脸就变成了、玉格的脸……

八贝勒愣住,而后轻呼一口气收回视线,抬脚往柜台旁边走。

金缕记这回的上新,主要是上回被人抢购一空的手表,他方才瞧见那‘织女’手上也有一只,表盘用了绿色的翡翠,而表带用白银和绿松石做成了手链的模样。

“这。”八贝勒笑着拍了拍额头,他原想着买一对今儿推出的眷侣表给她做寿礼,但如今只看这女表,他大约就、可能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