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最后五姐儿的嫁妆成了京中一景,一般来说,装得低调实成的嫁妆,四人一抬也够了,但五姐儿的嫁妆得六人抬,六人抬都走得慢。

走的时候也长,因为定的路线是从棺材胡同走到承恩胡同,再沿着皇城的城根一路往西四牌楼走,沿着西四牌楼走到底,再从旁边的胡同穿回来,走到四姐儿的院子隔壁,常旺和五姐儿的新家。

所以,为了能在吉时前能够过完嫁妆,几乎是一解禁,早先请好的执事们就换了红衣红裤,有序的在玉格家门外排起长队。

崔先生、张满仓、静远几个忙得脚不沾地的照着单子指挥安排,好在都经历过场馆和固安县的事,样样件件还算忙中有序。

玉格骑着马走在最前头,作为娘家人押送嫁妆,长根跟随左右。

当第一抬嫁妆走进承恩胡同时,家里院子外面还有执事等着分配要抬的嫁妆,没能出发。

承恩胡同口的栅栏处,一守着胡同的官兵对旁边新来的发愣的官兵道:“瞧傻眼了吧?啧,我也是头一回见到哪家嫁女儿陪嫁这么多的,这是嫁公主呢吧。”

南山回过神来,低下头,把帽檐使劲往下拉了拉,闷声道:“不是公主。”

年长的官兵笑道:“我当然知道不是公主,我就是这么一说,我觉得就是公主都不定能陪嫁这么多,瞧瞧,六人抬,那礼担还被压得直往下沉。”

南山低着头闷不吭声。

年长的官兵也没工夫搭理他,满面堆笑的和玉格说着吉祥话。

玉格笑着点头道谢,长根便抓了满满一把喜钱散给官兵。

玉格的脚步未停,领着嫁妆队伍继续往前走,长根瞧了站在年长官兵身后,帽檐压得低低的没过来道喜的官兵,愣了一下,也没工夫多想,随手也抓了一把喜钱给他,便赶忙跟上前头玉格的步子。

南山垂眸看着手里多得一手抓不住的喜钱,心里也像是被一只手攥住,揉捏得透不过气。

这本该是嫁给他的姑娘,这些本都该是抬进他家里的嫁妆。

嫁妆队伍到了西四牌楼处,越发热闹起来,只见整个西四牌楼的大商铺都放了两大箩筐铜钱在门口,等嫁妆队伍经过时,便漫天的撒喜钱,顿时把热闹喜庆的气氛又拔高了十分。

于是西四牌楼附近几条胡同的人都涌了过来,消息传开后,或是来抢喜钱,或是来瞧稀奇,整个内城的人都往西四牌楼涌来,五姐儿嫁妆之厚的消息也跟着传遍了内城,又往外城传去。

巳初,雍亲王从户部出来,特特转到西四牌楼的一酒楼,站在楼上往下瞧了片刻,又沉默的回了户部。

刚伴驾谒陵回来的九阿哥几个也闻讯出来瞧热闹,九阿哥倚着栏杆啧啧咂舌道:“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爷就要了这色赫图家的姑娘。”

十阿哥道:“这些嫁妆得有多少银子?”

九阿哥心里有些肉痛,没好气道:“爷怎么知道?咱们来得晚了,又没能瞧见开头,要知道越是前头才越是好东西,不过这些。”

九阿哥点着下头正在过的家具道:“一水儿的黄花梨,你瞧那些个执事吃重的模样,这些个箱子柜子里头,怕是没有一个空的。”

“啊?”十阿哥惊得半张着嘴,“那得是多少银子!”

九阿哥不耐烦的甩了甩手,“爷怎么知道!”

十阿哥道:“唉,要是玉格再有个姐姐妹妹就好了。”

八阿哥正和十四阿哥站在一处,两人带笑着看楼下,听到这话,八阿哥脸上的笑容极短暂的一顿,下一瞬又若无其事的转回桌边坐下,对九阿哥和十阿哥、十四阿哥道:“过来瞧瞧吃些什么?”

十阿哥道:“反正都到了这处了,咱们就去广聚酒楼呗,不是说玉格把整个酒楼都包下来了吗?”

八阿哥笑着摇头道:“咱们去了不好。”

“怎么不好了?”

十四阿哥不知在想什么,略有些怔神儿,慢了一瞬,才笑着接话道:“咱们去了就是喧宾夺主了。”

十阿哥没趣的撇了撇嘴,有些可惜,他还想当面问问玉格呢,不过他知道这阵子八哥心情有些不好,便没多说。

这幅嫁妆到底花了多少银子,十阿哥想知道,康熙也很好奇,于是婚礼结束的次日,玉格便被传唤到了康熙面前。

玉格道:“嫁妆有好些是外头亲戚朋友的添妆,股子是奴才五姐自个儿挣下来的,城外的宅子田地也是她自个儿买的,奴才自个儿只花了五万两银子,这五万两银子里头,还有至少两万两是奴才从前用的五姐的银子,而且这五万两也没全陪到嫁妆里头去,还包括给抬嫁妆的执事们做衣裳的银子、包酒楼的银子、送的喜帖的银子、散的喜钱等等。”

只花了五万两银子?一个只字?这还没算最值钱的股子。

康熙听了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你把嫁妆单子给朕瞧瞧。”

“嗻。”玉格猜到康熙寻她多半是为了这事儿,所以为了避免第二次被康熙单独召见,特特把嫁妆单子带在了身上。

于是康熙也见识了一遍那长得见不到底的嫁妆单子。

“你这衣裳,你就不能写拢共多少多少件?非要这么一件件写出来?”

玉格缩了缩脖子,“回皇上的话,奴才特地到礼部打听了打听,听说宫里也是这样的规矩,奴才想着宫里的规矩肯定不会错,就……”

康熙深吸一口气,那是皇后的嫁妆,而且都是皇后在宫里要用的,是内造,要明确到哪个绣娘哪个织工的,是皇家气派,是、

康熙心平气和的合上单子,她这嫁妆,算上股子、庄子、田地,再算上那些添妆,得有十万两左右。

十万两,封疆大吏前福建总督因为八万两银子入狱,她这处转手就陪送了十万两的嫁妆出去。

康熙极其心平气和的问道:“你以后成亲,也照着这个例给人下聘?”

玉格心里一惊,脸霎时就白了,连忙摆手摇头惊恐道:“不不不!”

玉格重重的咽了口口水,脑袋和手连着身子一起摆着,“回皇上的话,没银子了,奴才把明年、后年、大后年,红福记和芙蓉阁,连带着农家乐的分红都预支出去了,真没银子了!”

说完又像是怕康熙说她心里没有个计较,忙眼神闪躲回避的小声道:“反正奴才还小呢,才十七,还能慢慢攒三年。”

康熙辨不清什么情绪的哼了一声,“真是不容易,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句没银子了。”

康熙的心里有些不大高兴,她把往后三年的银子都预支了出去,可转过年的三月就是他的六十大寿,她心里就一点儿没想到这个。

康熙又哼了一声,把嫁妆单子扔回给玉格,甩手打发了她出去。

五姐儿的三朝回门后,年就越来越近了。

过年的时候都是忙碌的时候,这一年更是格外的忙,玉格虽然不用管各大铺子的事儿,但只宫里的宫宴、家里的家宴,还有各位阿哥的、上官的、同僚的宴会,就排得密密麻麻没有一日空闲,赴得她昏头转向。

好在,也并不是没有收获,比如她就从理藩院同僚的宴会上知晓了朝鲜使臣、安南使臣和倭国使者皆已抵达京城。

使臣啊,又是藩国,年底入京是来纳贡的。

都说穷家富路,长途跋涉而来,身上必然不会只带要纳贡的那点儿东西。

玉格又了解到,对于这些个藩国,朝廷奉行的是薄来厚往的政策。

呵,玉格笑着一抚掌道:“财神爷送银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