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忽然出声叫邵钧的名字的时候刹那, 邵钧本还不满,谁敢在他办正事的时候,连名带姓不客气地叫他?

定睛一看, 站在大师身后的那、那个人,居然是孟老爷子!他该不会是眼花了吧?

“孟老?”他失声叫道:“您怎么在这儿?”这不是黄家千金的生日宴会吗?孟老怎么会来给一个小辈捧场?

孟老没好气地哼了声:“我在不在这里,用得着和你交代?”

邵钧心里一个咯噔,忙赔笑:“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单纯的好奇。

这下学聪明了,赶紧偷偷将大师周围的人都打量了一遍,好家伙, 孟少也在, 一双黑眸沉沉看来,好似带了万钧雷霆, 让人瞬间压力倍增。

邵钧此刻不禁暗暗后悔, 自己今天怎么就这么莽撞,早知道出门前看看黄历了。

孟老依旧没给他好脸色,要是孙媳妇儿跑了,他邵钧拿什么来赔, 有心想再吓他两句。

井玫瑰看出老人家的不悦,及时救场:“邵先生, 我可以给你家祖宅看风水,但是价格不低,要是你还愿意的话……”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 然后落到宋瞿身上:“就找宋瞿先生洽谈,他是我的——”

井玫瑰说到这里忽然卡壳, 因为她不知道用哪个身份来形容宋瞿, 合伙人的话, 暂时还不适合公开说出来,经纪人好像也不对,一时陷入了短暂的迟疑。

她没注意到,身后的孟麒麟眼眸危险地眯起。

宋瞿的视力可不错,还是个人精,当即从人群中迈出一步:“我是大师的助理宋瞿,想请大师帮忙,一切事宜烦请先跟我接洽。”

说完,从西装胸前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愣神的邵钧,对方愣愣接过。

“宋瞿?”这不是宋家的少爷吗?怎么没管理自家的生意,跑来这儿跟着这位大师做事了?

纳闷归纳闷,邵钧还是点头道:“那我现在就想和大师约个时间,方便吗?”

宋瞿差点呛了一下,这邵钧还真不愧他传闻中钱多人傻的名头,这么愣,还能把家产做这么大,该不会是他家祖宗在保佑吧?

不过他刚才也发现,井玫瑰似乎是有意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邵钧身上来,甚至有种拿他当挡箭牌的感觉,是他误会了吗?宋瞿顿了顿,看向井玫瑰,想从她眼里寻求答案。

井玫瑰一接触到他的视线,立即朝他点头。

这就是同意了的意思。

宋瞿无奈笑笑,他该说什么好,这开张第一单生意是不是接得太随意了些?现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价钱都不好叫高了。

“邵先生,今天是大师的生日,咱们也不好站在这儿喧宾夺主是吧?我看这样,先给——”

“邵先生,”突然,一道略显尖细的女声打断宋瞿的话,“你还真信洪导的玩笑话了?”

井玫瑰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年纪稍长的贵妇人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又对众人道:“洪导拍戏这么多年了,剧本肯定没少看少写,这现场编个玩笑话活跃活跃气氛,怎么还有人轻易当真了?”

邵钧憨是憨了点,但还没憨傻到给人当枪使的地步:“莫少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洪导在骗我?”

洪敏强哪能背这口锅:“我要是说了一句谎话,就让我今年拍的电影电视剧全部血本无归!”

嚯,都发毒誓了。

众人虽没交头接耳,但看好戏的眼神都开始集中到莫少夫人一个人身上,她的脸面顿时挂不住了。

“洪导,你就不怕今天的事传出去吗?”她当众威胁了一句,明显没将洪敏强一个小小的导演放在眼里。

这下众人看她的眼神更不对了。

莫少夫人差点撑不住,但是想到自己站出来的目的,还是说服自己强行咽下了这口闷气。

“井小姐说自己会看风水,有什么证据证明吗?如果没有真本事,岂不是打着孟家和黄家的招牌公然行骗?”

她咬咬牙,直接将孟家也给带上了,不过说完没敢去看孟老和孟少的神色,一双眼死死盯着井玫瑰,好像一定要她现场证明清白,否则就是想骗钱似的。

井玫瑰:……

这个世界的人是怎么回事?即便是风水玄学一道,不也是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吗?就算邵钧今天找她看风水,是看在孟家和她身后的黄家面子上,井玫瑰最后也一定不会亏待了他。

在真相不明的前提下,第一个人的信任总是难能可贵的。

但是要她眼下在公共场合证明自己的手段,那真是抱歉——请恕她经历过太多次,已经没有心情奉陪了。

见井玫瑰迟迟不出声正面回应,莫少夫人便当她害怕了,冲人群中某个方向露出一个得意的眼神,又示意那人添一把火。

被暗示的这名贵夫人和莫少夫人平时私下交情不错,她一向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这会儿乐得火上浇油:“莫少夫人说的有点道理,井小姐,你如果真的会这方面的东西,不如就向大家展示一下,只要证明你真的会这个,以后还怕找不到客户吗?”

这女人眼睛极毒,早就看穿井玫瑰和宋瞿的意图,便顺着他们的举动搭台子,让他们不上去都不行。

再加上她说的话听起来确实没毛病,也在理,还真就是这么一回事。

于是众人都不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其中一个胆大的直接问井玫瑰:“井小姐,你除了会看风水还会别的吗?”

井玫瑰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面相命理也略通一二。”

看见她没有不搭理大家的意思,又有一个人冒出头:“井小姐能不能给我算算姻缘?我家老头子催我相亲一天要催八百回,你给我算算命,要是我知道我未来媳妇儿是什么样,就能自己对照着去找了,也省得他天天催我。”

这话配上他苦瓜似的表情显得很逗,大家都情不自禁笑起来。

这时,孟麒麟忽然上前一步,看到的人都马上将笑收了起来,孟老爷子适时将拐杖在孙子面前挡了一下,孟麒麟便又止住动作。

孟老爷子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他孙媳妇会怎么处理眼前这情况,毕竟,嫁进孟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而且黄家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希望他们家玫瑰趁这个机会自己立起来,所以才一直没出声。孟老爷子看着沉默不语的黄家众人,如此想道。

井玫瑰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官司,她对众人笑道:“在证明我自己之前,我也想请教诸位贵客一个问题,要是大家给出肯定的答案,那我也不再推辞。”

莫少夫人最先按捺不住:“什么问题?”

井玫瑰便面向她,不疾不徐说出自己的问题:“要是有人,屡次当众想打你们的脸,让你们下不来台,而恰巧,你们手里又同样掌握着让那人下不来台的把柄,你们会怎么做?”

莫少夫人惊疑交加,她十分怀疑井玫瑰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可是却没有证据,因为这丫头片子的脸上还是像最开始那般笑意盈盈,这让莫少夫人又忍不住疑心是自己想太多了。

众人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主要还是井玫瑰的态度太随和自然了,一点没有愤愤不平的意思,没看见主动挑事的莫少夫人都没有自己跳出来吗?那肯定不是在拐弯抹角暗示什么,更不可能指桑骂槐。

大家不免都心头大定,他们早猜到了,一个山里长大的小女孩能有什么脑子?现在他们纯粹是给孟老和孟少,还有黄老爷子面子,故意哄着少女玩罢了,反正给她说几句话捧捧场也不会少块肉。

于是有人抢答道:“那当然是让他也下不来台了!”

“不错,”还有人自认为和井玫瑰的父母是一辈的,以长辈自居,有意想趁机“教育”井玫瑰一番,“井小姐,做人可不能太软弱了,有句老话说得好,人善被人欺啊,别人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别人,这样永远不会吃亏上当!”

这话引起一片附和,他们都是靠生意发家,骨子里最重视自己的利益和尊严,怎么可能在拿捏着别人把柄的情况下,还让人骑到头上来。这井小姐到底还是山里出来的,思想太纯朴了,问一个假设性的问题都这么胆小。

“胆小”的井玫瑰依旧含笑:“看来贵客们的意思都是一样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众人:?

什么不客气?

井玫瑰上前半步,对众人拱手做了个揖礼:“我从小在山上长大,受师父教诲,时刻谨记轻易不揭人短处的道理。今天是我在山下的第一个生日,原本是一件高兴的事。可惜贵客们多次苦劝,希望我展示自己立身的本事。”

这一大段话听得众人有些愣愣的,所以呢?

一直被大哥压着的黄迟瞬间兴奋得双眼放光。

来了来了!他姐一说这酸不拉几的玩意儿,就是要上真本事了!

“——实在盛情难却,玫瑰不才,现在就小小地卖弄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