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果然问道:“菲菲,这话是什么意思?”

井玫瑰却不说话,只看着黄菲菲。后者的心一跳,似乎是没料到她居然一句话都不为自己辩解,这幅好整以暇的模样,甚至像是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黄菲菲的气息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又很快镇定下来。

“妈,其实这话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小迟都醉成这样了……妈,你还不知道吧,云溪她一直很喜欢小迟,也追求了他很久。

“但是上次云溪生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和姐姐起了矛盾,小迟就跟她翻脸了,今天小迟当着徐少他们的面说,只要他喝下了云溪敬的酒,以后两个人就只是陌生人,云溪也答应了,还说以后绝对不会再对姐姐怀有恶意。”

井玫瑰静静地听着黄菲菲神情自若地捏造事实、混淆真相。

宋雨一脸惊讶:“这……”

她下意识地看看井玫瑰:“莫小姐怎么会和玫瑰闹矛盾?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黄菲菲无辜地摇头:“云溪只和我说了一半,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姐姐阻止云溪追求小迟。”

人心都是偏的,宋雨当然也不例外,相对于莫云溪那个外人,她更偏向于自己亲生女儿:“小迟还没上大学呢,现在谈恋爱是早了点儿。”

黄菲菲脸色微僵,不过很快又笑着道:“妈说得也是。”

井玫瑰没和黄菲菲去争辩那些子虚乌有的事,她更好奇的是,黄菲菲为什么三番两次阻止自己去看黄迟,难道……

她倏地出手,瞬间将黄迟身上盖着的毯子掀开。

黄菲菲尖声道:“你干什么?”

井玫瑰淡淡瞥她一眼,径自伸手推了推黄迟,却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小迟,醒醒!”

黄迟躺在那儿,面色如常,呼吸平稳,一切仿佛都很正常,跟正常情况下睡着没什么两样,唯独一点不对劲,那就是任凭井玫瑰怎么叫他,他都不醒。

井玫瑰皱起眉头,转身问黄菲菲:“你对他做了什么?”

黄菲菲吓了一跳,否认道:“我什么都没做啊。”

她一脸伤心难过:“姐姐,你怎么忽然这么说我?小迟他是怎么了吗??他不是喝醉了在睡觉吗?”

井玫瑰眼神清透,仿佛能直视人心,黄菲菲到底还年轻,虽然极力伪装,仍然露出心虚的马脚,还没像话本子里描写的那样城府深沉。

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没避着宋雨,她看着睡得不省人事的黄迟,心里急了。

年轻人虽然睡眠重,但他这睡得也太死了,姐妹俩这样争执都没半点反应,更别提刚才玫瑰还推了他。

宋雨慌忙上前:“儿子?你没事吧?儿子快醒醒!黄迟——”

用了大力气也没将人推醒,宋雨彻底六神无主了:“这怎么醉成这样?一动都不动,这可怎么办呢?他爸和黄彦也不在家,我该怎么办才好!”

她养尊处优太久,平时都有丈夫和大儿子管事,家里琐事也有佣人打点,现在遇到突发事件竟然急得只知道团团转,居然没想起来要先将人送医院。

井玫瑰道:“他身上没有酒气。”只喝了一杯酒,都过了这么久,就算有酒气也早就被风吹散了。

不可能是醉酒,井玫瑰心中笃定,想再仔细检查一下黄迟的身体,谁知黄菲菲突然拉着宋雨将她挤到一边。

“妈!你别着急,你看小迟没什么事啊,没有酒气不代表没醉,我亲眼看见他喝的酒,你让他睡一会儿,说不定等酒醒就好了。”

听见她欲盖弥彰的话,井玫瑰眼神一冷:“是不是醉酒,去医院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对对对!去医院!”宋雨顿时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立即打了急救电话。

救护车来得很快,黄迟被送进了急诊室检查。

井玫瑰和黄菲菲陪着宋雨在外等候。

宋雨唯恐儿子生了什么大病,一双手焦虑地不停交握着,眼睛紧紧盯着急诊室大门。

“小宋,你怎么在这儿?”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爷子慢慢走了过来。

宋雨惊讶:“孟老?”

“嗯,怎么到医院来了?身体不舒服?”

宋雨道:“不是,是我家黄迟不听话,酒喝多了,回家睡得人事不省,叫都叫不起来,我担心他是酒精中毒,就叫救护车送到医院来了。”

孟老爷子看着行走不快,状态却好得很,精神矍铄,一双老眼也不像普通老人那般浑浊,反而暗含着宛如洞悉一切的精光。

“我来看望一个老战友,”他的视线落在宋雨身边的井玫瑰身上,“这是你的……”

宋雨道:“瞧我,都没让孩子跟您问好,这是我两个女儿,菲菲您应该有印象,去年我还带着到您家里拜过年呢。”

她笑着握住井玫瑰的手:“这是我家大女儿,叫玫瑰。”

宋雨拉了拉她的手:“玫瑰,快和孟老问好。”

孟老的眼神带着饱经世事的沧桑和洞察,直视人的时候仿佛能看透人心,他又是从部队退下来的,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和气势,令人不敢轻易和他对视。

这样一个老者的眼神打量,无疑是锐利而高压的,井玫瑰却好像感受不到一般,轻笑:“您好,孟爷爷。”

孟老一怔,没想到她敢这样无知无畏地直视他,还敢这样叫自己,不由失笑点头:“好好,你也好。”

怎么能随便叫孟爷爷呢,孟老要是不喜欢怎么办?也怪事出突然,宋雨都没教过女儿这些,去年黄菲菲就乖乖巧巧喊了声“孟老”。

宋雨暗暗用力,捏了捏女儿的手,担心孟老爷子怪罪,忙替井玫瑰赔礼:“孟老,我家玫瑰才回来不久,说话直来直去,您别往心里去。”

孟老哈哈一笑:“我都这把年纪了,怎么会和小辈斤斤计较,小宋你还是和年轻时候一样啊。”

孟老说的是她还和年轻时候一样害怕他,当着俩个孩子的面,宋雨不好意思了:“您说笑了。”

孟老笑着看了眼井玫瑰道:“这点你还真比不上你家姑娘。”

听见熟悉的词,井玫瑰的耳朵动了动,这里的人也说“姑娘”吗?是女儿的意思?

“玫瑰胆子确实是比我大。”这点宋雨倒没有耻于承认。

孟老道:“那我就不陪你们了,麒麟那里还有点事。”

宋雨:“哎,您忙吧。”

孟老点点头,拄着拐杖,刚迈开步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停住:“这家医院孟家也参股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给我打电话。”

宋雨道:“有您这句话,我就感激不尽了,孩子应该没什么大事,您去忙您的事吧。”

这回孟老没再多说,走之前不知有意无意,看了眼井玫瑰,井玫瑰便低了低额:“您慢走。”

目送孟老的背影远去,黄菲菲的心里一片冰凉。

她没有想到,宋雨居然连让她在孟老面前说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而她就这样眼睁睁地被孟老无视。

怨恨宛如一条毒蛇,紧紧缠住了她的心,叫她几乎窒息。

“哎呀,我怎么忘了把东西还给孟老!”宋雨忽然叫道。

那个手镯她收了好久,刚才多好的机会,居然还忘了提这件事。

“妈,你说忘了什么?”黄菲菲立刻问道,双眼紧盯着宋雨的脸。

宋雨含糊其辞:“没什么,过段时间再还也是一样。”正好那东西贵重,她也不敢随便揣在身上带着走。

黄菲菲故作不解地追问:“您欠了孟老什么东西吗?”

宋雨不觉得和女儿们说这些合适,都是老黄历了,作不作数还说不准,还是早点找个时间把镯子还给人家。

“没什么,就是一个小东西,也不知道你弟弟还要检查多久,这可真是急人!”

说着还气上了:“黄迟要是再敢喝酒,看我不叫他爸打断他的狗腿!”

黄菲菲:“……”她眼底有一闪而过的阴郁,恰好被井玫瑰捕捉到。

这时急诊室的门打开了,一台担架车推了出来,护士高声叫黄迟的家属,宋雨飞快跟着担架进了病房,井玫瑰也跟了上去。

“身体内外都没有任何损伤,体内酒精含量十分微弱,不像是单纯地陷入了醉酒睡眠状态。”

负责检查的医生一脸凝重,他从来没遇过这样奇怪的病例,但确确实实,病人就像是睡着了一般,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也不是昏迷。

检查不出病因?

宋雨再次被手足无措的慌张笼罩:“那怎么办?”

医生安慰她:“您先别着急,目前来看,病人是没有生命危险的,医院这边已经申请了外援,晚上我们会进行详细的专家会诊,请您耐心等待。”

宋雨却没有任何被安慰到的感觉,机械地跟医生道了谢,送走他后立即拉着井玫瑰道:“快,快给你爸和你大哥打电话!”

这会儿她终于到就算他们人不在,她也可以打电话求助。

“好。”井玫瑰不太熟练地操作着手机,还在翻找黄父的号码,宋雨却突然晕倒了。

井玫瑰急忙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