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的小孙子看着才五六岁,正是好动的年纪,但从进门到现在一直乖乖的,不吵也不闹,安静极了。

走到沙发边,井玫瑰在他面前蹲下,握着他十根小手指捏了捏,很快确定了:“是丢魂了。”

齐老夫人的眼泪都涌上来了:“这可怎么办,喊魂喊过十来遍了也没用啊!”

“在哪里喊的魂?”

“在老家当晚就喊了,”齐老夫人抹了把眼泪,“回来后也喊了,都没用。”

井玫瑰闻言,仔细端详了小孩木楞的眼睛:“奇怪,两眼都没有青晕。”

黄迟像个好奇宝宝:“青晕是什么?”

井玫瑰简单解释:“撞了阴气眼边会发青,如果为男,会左眼有晕,女的则反过来。”

黄迟懂了:“就是男鬼和女鬼啊,那齐少的弟弟两边都没有是什么情况?”

齐家人也都眼巴巴地看向她。

井玫瑰默然不语,想了想,掐指算了一卦,半晌皱起细眉:“卦象模糊,最好还是去丢魂的地方看看。”

她问齐家人:“不知道你们方不方便?”

齐老夫人连声应了:“方便方便!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吧!”

齐老爷子觉得老伴儿太心急了,人家长辈都坐在这儿,他们一个招呼都不打,就让小姑娘跟着一块儿去乡下,太不合适了。

黄家三个长辈还没回过神来,看他们家玫瑰说得头头是道,还有模有样的学人家算命先生掐手指,怎么看都觉得不太靠谱,不如还是再劝劝齐老爷子算了。

双方各怀心思,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家里忽然又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旷嘉,你怎么来了?”黄迟上前揽住好友的脖子,状似无事般往旁边带了两步,低声在他耳边咬牙切齿:“你怎么把孟少和徐少也带来了?”

这俩人跟他们可不一样,不是他们能随随便便惹得起的。

尤其是孟少。

上次在莫云溪生日宴上的事,他到现在都还没忘呢。

旷嘉干笑两声,他也没想到孟少他们要跟来凑热闹啊。

黄老爷子惊疑不已,虽说他和孟老爷子交好,但也仅限于他们两个人之间,对孟家其他人,他确实不怎么了解。

尤其孟家这个小辈,只偶然在孟家遇见过几次,打过的交道也仅限于一声问候。

不过孟麒麟心狠手黑的名声,南市商圈里没一个人不知道。

看着长了一张俊秀无害的脸,实际就是个披着羊皮的混世魔王。等他过几年从孟老爷子手里正式接过孟氏,到时候恐怕商场上又要多一只极难对付的狐狸。

黄菲菲咬了咬唇,见爸妈和爷爷都没第一时间跟来人打招呼,不由动起歪念头,没想到刚张嘴就被人截胡了。

“孟先生。”

黄菲菲愤恨地望向井玫瑰,她就知道,她什么都要跟她争!

井玫瑰感受到一股异常强烈的恶意,不用查探她都猜得到是谁身上散发出来的。不过生意当前,一切先靠后站。

井玫瑰对孟麒麟打了声招呼,原本她没想冒这个头,只是这男人从进来后就将眼神定在她身上,即使隔着墨镜,井玫瑰也敏锐地捕捉到了。

在场的人又都一副如临大敌的状态,她只好带着小小的不自在叫了他。

她还记得这个男人长得非常好看。

井玫瑰回想起当日在餐厅里的惊鸿一瞥,目光不由自主又胶着在他脸上。

孟麒麟颔首,回应她的招呼。

看似简单的互动,不知道对所有“围观群众”造成多大的冲击。

这俩人是怎么认识的?

孟麒麟可不是个平易近人的人,身为孟家下一任继承人,他不是一般的眼高于顶,一般人根本难以接近,也就徐家那个年轻人和他关系亲近一点,也是他的左膀右臂,其余的南市二世祖,基本不可能入他眼,怎么才回黄家不久的井玫瑰突然成了个例外?

黄家三个长辈都有点头晕,黄菲菲更不用说,面色看上去和刚才没有两样,其实指甲早已深深戳进掌心。

徐遵笑了声:“老爷子,我们是来请井小姐算命的。”

黄家人:“……”

怎么孟少徐少也来凑一脚,难道玫瑰真会算命?老实说,他们从刚才到现在,一直还处在不怎么相信的阶段。

徐遵现在也这么说,倒是又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黄老爷子没再说什么他孙女不会算命的话了。最大的大家长不反对,黄深易和宋雨自然也不会了。

黄迟急了,他爷爷和爸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可他知道啊。

上次他姐,急中生智拍了孟少的马屁,后来就成了虚惊一场。

看孟少戴着墨镜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现在心情好不好。万一不好,忽然又想翻他姐的旧账了怎么办?

黄迟加大了箍着好友脖子的力道,笑嘻嘻对徐遵道:“徐哥,那可不巧,我姐正要和齐少他们去乡下老家,算命可能要改天了。”

去乡下?

徐遵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看向孟麒麟:“麒麟,我们……”

“我们一起。”孟麒麟眼睛被墨镜挡着,看不见神色,说的话却分明不容反驳。

黄迟的心一凉,完了,这语气不像不追究了啊。

半小时后。

两辆车一同从黄家出发,驶向乡下。

旷嘉、黄迟和齐家人共乘一辆,井玫瑰上了孟麒麟和徐遵开来的车。

黄迟从上车后就开始碎碎念个不停。

“我肯定没猜错,孟少绝对是来找我姐报仇的,上次我姐说他那个……那个,就是你们都听到了的那个。”

旷嘉撞了他一胳膊:“有完没完了?你嘴不嫌累,我们耳朵都累了,是吧飞扬?”

正在开车的齐飞扬一脸无奈:“黄迟你太紧张了,孟少不是那样的人。”

“就是,孟少要是想找谁报仇,那肯定是当场发威,直接把人给教训了,怎么可能会隔这么久。”

黄迟肩膀一耷拉:“行吧,我担心也没办法,我姐都被他们带走了。”

旷嘉翻了个白眼:“车就在眼前十几米,别说你眼瘸看不见。”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黄迟是这么一矫情的人呢?

不过话说回来,孟少对黄迟他姐,好像确实是有那么一丢丢不一样。

黄迟他姐先是说他长得像女生,都没被教训,刚才去黄家,居然还和井玫瑰打招呼了,光是这一条,就多少人比不上了。

还有,刚才要上车了,孟少不仅主动邀请井玫瑰和他同乘,还不让黄迟跟上去。

没听见徐少用的借口都是“麒麟有洁癖,他的车不能随便坐”这种话吗?

别看说话的都是徐遵,可要是没经过孟麒麟的同意,徐遵也不可能乱做主,他们是关系近不假,但徐遵说穿了也只是在孟氏给孟少打工而已。

徐家可比不上孟家,徐遵和孟少关系再近,也有差别,一个是正儿八经的太子爷,一个是为了家族企业利益,甘愿卖身打工的富二代,本质上都不一样,不可能真正平起平坐。

总而言之,黄迟的担心就是庸人自扰,说孟少会教训他姐,还不如说孟少看上他姐了更令人相信。

说来,这还是孟少第一次公开对一个女孩表现出这么大的不同,说声另眼相待、青睐有加也不为过了。黄迟他姐又长得那么漂亮,说这个可信度更高一些。

不过这也说不准,毕竟孟少自己就长得比姑娘还漂亮,谁知道他的择偶标准到底是什么样的。

另一辆车上,“长得比姑娘的还漂亮”的孟少,正与井玫瑰并肩坐在后座,徐遵乘坐驾驶位负责开车。

车子安静地行驶了一段时间后,男人清澈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井小姐,你第十次偷看我了。”

井玫瑰一惊,回过神后脸颊立马发热,她迅速转过来脸,矢口否认指控:“没有。”

孟麒麟将墨镜摘下来:“没有什么?”

没有偷看,她是正大光明地看。

井玫瑰暗念了好几句“福生无量天尊”,然后硬生生转移话题:“孟先生不是说要找我算命?不知道想算哪方面的?”

“井小姐会算什么?”

“财运、健康、事业都能算,”顿了顿,她鬼使神差补了句,“算姻缘也可以。”

话音刚落,车子忽然猛地一降速,井玫瑰没防备,整个人惯性地往前扑,身侧蓦地横过一只手臂,从她身前绕过,牢牢圈住少女纤细的腹部。

井玫瑰后背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怎么回事?”

男人的嗓音染上不满,平白多了两分和外表截然不符的戾气。

徐遵看了眼后视镜:“刚才路中间有块石头,我没注意。”

当然这都是借口,他就是好奇黄家这姑娘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张口就要给孟少算姻缘。

手下送来的调查资料上说,她才从山里出来没多久,难道黄家就没好好教教她哪些人不该惹?

上回在餐厅徐遵就替她捏了把冷汗,没想到今天又来一出,过于惊讶,他一时忘了自己还在开车。

“好好开车。”孟麒麟催促,语气有些不耐。

徐遵笑笑:“行。”

车速再度恢复平稳,井玫瑰小心翼翼从人怀里挪出来,侧身回坐时,鼻端仿佛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冽香味。

她轻轻翕动鼻翼,顿了顿,又抬手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谢谢。”

孟麒麟轻哼了声,语调平平:“井小姐躲这么快,难道还怕我吃了你?”

井玫瑰动作一顿,不知道如何回应。

她上辈子碰见的都是有求于她的人,但凡开口,必定小心翼翼,只恨不得把她供起来才好,这样的话她从没听过,更不知道怎么回答。

想说些什么,又怕说错话,纠结了一小会儿,含糊憋了两个字:“……没有。”

就听见那人又哼了声,却没再说话,井玫瑰安下心来,车子迅速朝目的地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