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现在面对的就是这样的窘境。

我的班底基本上还是以前在大明和东瀛期间的那班人马,这些人做陆上的贸易、战斗和管理绰绰有余,但是用作海上作业却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所以对玛维、老塔克,尽管他们曾经犯了错误,但是确实有用的人,我便很大度的淡化了他们曾经的问题,选择了接受现实。

现在看到韦恩*纳什,我对这样与大海有着很深渊源的人十分感兴趣,所以愿意听听他说什么,看看他做什么。

纳什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显得有些拘束。思索了半天,他才开口道:“船长先生,我……我的意思是,以您的智慧,想必已经看出了女王的意图,对吗?”

我看了他一眼,品了一口红茶,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纳什明白我是让他继续说下去,便接着说道:“她是想分流与斯图亚特家族的矛盾,您知道的,王室内部的队伍相当固化,而您来的又正是时候。所以……”

我哼了一声道:“所以这就是你把我往火坑里引的理由?”

的确,如果不是我们用计策让斯图亚特的舰队上当,而是被他们偷袭的话,恐怕事情就不是现在这种发展态势了。

纳什自然是十分的不好意思。但是他承认的很爽利,没错,她是按照女王的意思,配合着引我入局,但是话说回来,这也是我与英国王室合作的前提。

正因为有了我之前方方面面的战绩和成果,又恰好与英国王室核心利益一致,并且还有进一步的开发价值,以英国女王一切以实际利益说话的个性而言,是不会对我假以颜色的。

我们联合,是为了对付西班牙人,对付斯图亚特家族只是件顺便的事,如果从法律意义上讲,属于孶息;而按照道上的话讲,这属于纳投名状。

纳什接过我递给他的红酒,抿了一口,继续说道:“我的父亲从海上归来时,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势,军医准备放弃了,是女王下令救活了他!”

说话时,他的眼中闪烁着难以名状的光辉:“当时我十一岁,如果父亲没了,那对我是无法估计的打击,也包括我的母亲。是女王让我们的家庭不至于垮下去!”

“所以你就把一辈子卖给了女王陛下吧。”我淡淡的笑着道。

“是的!本来是的。”纳什毫不避讳的道:“我本来是准备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女王,但是……”

他看着我,又环视一周,方才盯着我道:“但是自从来到这里,我深深地感受到这里的不同,感受到您的不同。所以我也在思考,该不该像女王所希望的那样,做一个骑墙派。”

“所以你的决定是什么?”我淡淡的道:。

“我想先还了女王的情义,所以我才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急于帮助女王解决这个难缠的麻烦。”纳什直截了当的说道。

“而且,我在诱到舰队来此之前,已经充分的做了评估——我认为,斯图亚特的舰队对我们无法造成太大威胁。只要合理制定战术,甚至可以像现在这样,做到几乎无损!而且,斯图亚特家族与西班牙人勾结是早就被知道的事实,但却一直毫无办法,现在居然被您用这样的方式解决了!我折服于您的智慧!愿意臣服于您!”他说着说着,有些激动了起来。

见我依然默默的看着他不做声,斯图亚特渐渐地冷静下来,他有些颓然的道:“当然,我也明白,我的想法不能改变欺骗了您的现实。所以……所以我愿意接受处罚。但是……”

他诚恳的单膝跪地,用右手握拳锤着左胸口道:“但是正如我父亲所说,也许你终其一生还在寻找,但如果你已经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团队,加入它!并留在那里!”

我哈哈笑了两声,认真的观察着纳什的表情。我知道,世界上有一种高明的技巧,叫做演技,我怕他是在表演,但世上最难懂的就是人心,这不难理解也是大家都在思考的问题。

韦恩*纳什这么多年起起伏伏,自然是懂得人心人性的。他站起身来,平视着我道:“船长先生,或许我们可以通过一种彼此都能接受的方式来换取信任。我想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我盯着他的眼睛,分析着他的眼神。我认为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眼神还如此清澈的人,要么他说的是实话,要么他就是奥斯卡影帝级的角色。

于是,我在心里选择了相信他,但是我仍然打算出一些考题,来提高这次测试的难度。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的说辞,但是我仍有一个条件!”我微笑着望着韦恩*纳什道:“你可以用一些有价值的消息来证明自己的诚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只要有条件,就一定有满足的办法,韦恩*纳什人也在认真思考着我的意思。有价值的情报?这个定义太含糊了,但是依然有迹可循。什么是有价值的情报?最需要的,就是最有价值的。

于是韦恩*纳什思索半天,他才试探着开口道:“船长先生,我认为您最需要的,很可能是真正懂得航海士!毕竟,你的麾下虽然人才济济,但是却缺少真正的提督之才。”

一句话,正说到了我的心坎里。我的麾下的确是缺少真正能够独当一面——我不是说非洲那种简单环境,而是北海、或者地中海这样矛盾的中心依然能够纵横捭阖的真正的大将之才!所以对于韦恩*纳什的说法,我微笑着表示了赞同,示意他说下去。

纳什走到航海图旁边,用手指着整个北海地区画了个圆,正色道:“我父亲当年在航海时,遇到了一个很强大的航海家族!他们是日耳曼人,几代单传,祖祖辈辈都在日耳曼帝国担任海军提督,负责剿灭周边的海盗。他们就是在北海、地中海久负盛名的莱因哈特家族!”

莱因哈特,我在口中默念了两遍,继续饶有兴趣的听他说着:“直到这一辈,莱因哈特家族的继承人——莱因哈特*阿迪肯,继任了海军提督的职位,一直在北海地区担任警戒作战,十分负有盛名!但是在去年时,他却主动请辞了!”

我疑惑道:“为什么请辞?年龄大了?还是身体有伤?”

纳什摇头叹道:“都不是!莱因哈特*阿迪肯今年三十七岁,正直年富力强之际,绝不是退休的年龄。而他的身体相当强壮,剑术一流!曾经单挑三名西班牙海盗而不落下风,最后还取得了胜利!那三名,可都是西班牙海盗中的强者啊!”

说着,他的眼神转向了一边的克里斯蒂娜——这女人同样是“久负盛名”,在这里看着这位红发传奇女海贼,同样让他惊异不已。但是出于对我“神奇”的认可,他默默的接受了这一现实。

克里斯蒂娜见我看她,很好看的耸了耸香肩,开口道:“没错!莱因哈特*阿迪肯是最强大的海军提督!剑术精湛、炮术一流,意志坚如磐石,策略层出不穷。在我......嗯,出道之前,也很仰慕他的。”

我笑着问道:“那现在呢?”

克里斯蒂娜也笑着答道:“现在?我是匪,他是兵,怎么可能有好感......好吧,我承认,有一次在海上我遇到了阿迪肯先生。他同情我的遭遇,没有与我作战,主动退却了!”

经过这两人一说,我对这位莱因哈特*阿迪肯的兴趣大增!我需要这样的人,但是我首先要弄清楚,他是为什么选择了主动请辞、离开海军建制。

韦恩*纳什正色道:“嗯,阿迪肯先生是一位新教徒。他自从皈依新教以来,坚持星期五不吃鱼,也采取日耳曼语、而不是罗马教会的语言布道与祈祷。当时西班牙官方与松散的日耳曼联合体一起,企图阻止越烧越烈的宗*教改革,扑灭新教徒的成长趋势,特别是要求阿迪肯先生讨伐尼德兰方面的‘海上乞丐’以示清白,阿迪肯先生断然拒绝了!”

“所以他选择了退役?”我问道。

“是的!阿迪肯先生是简易的日耳曼人,在他的字典里没有妥协、或者心口不一的词汇,他不想背叛自己的信仰,也不想背叛自己的祖国,所以他选择了退役,来清白的离开这片血腥的战场。”纳什说的时候,似乎有些惋惜。

我能理解,这样一位几乎被奉为图腾的海军强者因为这样一个无稽的理由离开了海洋,这不得不说是令人惋惜的。

而我的心里则心念电转。我不是新教徒,但同样不忌讳他的信仰,甚至——在并不太明白教义的情况下,我对教义简约的新教的好感还要多于贯于敛财的旧天*主教*派。而如果他能再次出山,为我服务,我不需要他去做违背自己信仰的事情,这何乐而不为呢?

见我思考半天又看向他,韦恩*纳什微笑着道:“我之所以推荐他,正是因为您没有信仰歧视,这其实比偏向新教更令人愉悦——我承认,我也是一名新教徒,我周五也不吃鱼!”

说到这里,我们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心里升起明悟般,对彼此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和接纳。我决定相信韦恩*纳什,在他回去复命之后,我也希望他能专心的服务于我的舰队。

“他住在哪里?”我有些急切的问道。

“汉堡!船长先生!我们从这里南下,只需要两天,就能到达北海最发达的港口之一——属于日耳曼的汉堡港!”

我被他说服了,我们的舰队开始加速南下——当然,还是分两路。一路是我们五艘船,另一路,是打散了、且已经撤下了西班牙海军旗帜的加莱快船舰队。我们分头南下,最大可能减少穿帮的可能。

南下途中,我认真思考着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的可能。不由自主的,我轻轻的拽出胸前的三色石头坠子,放在手里轻轻的把玩着。就在我没有注意之时,那坠子上,却默默的散发出此起彼伏的微弱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