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恩仇、纵横捭阖,是每个人都有的梦想。但是绝大多数时候,人都是不可能随心所欲的。这个世界总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束缚,太多的无可奈何。这就是生活。

望着下面瘸了一条腿的西蒙斯*库恩,我的心中杀意澎湃,但是......在西蒙斯*库恩的背后,我似乎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马尔斯*库恩!此人曾是西班牙海军重将,在地中海横行一时,据说连海贼王雷丁都曾在他的手下吃过亏!当年在西洋时,马尔斯*库恩也曾有过一个绰号——海王之叉!可见当年此人声名之盛!

此人极其勇猛,也颇有智谋,很长时间里他与西班牙海军统率巴鲁迪斯平起平坐,占据着西班牙海军的半壁江山。可以说在地中海,马尔斯*库恩跺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

但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马尔斯*库恩离开了西班牙海军,被人追杀一路到了南洋,从此在这里扎下根来。对这件事,尽管人们众说纷纭,但我却能猜到个大概——对于这样的猛将,最大的可能便是来自政敌的迫*害!这几乎是此类人下场的通用模板——比如我......

我之前已经做了调查,马尔斯库恩的舰队在三十条船左右。其中商船、战船各占一半。商船自不待言,战船几乎是清一色的北海大型三桅帆船。这种船载重量大、吃水深,机动性一般,稳定性极佳,特别适合远洋航行和白刃战!

可以说,如果我在此时与之彻底撕破脸,只怕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苦苦应对于他,想想我都觉得头疼啊!所以,西蒙斯*库恩暂时——我是说暂时,还不能杀!

“我是大明朝将领孙启蓝,自出海至今已有多年,一直遵循与人为善、与人为伴的原则。现弃戎从商,在各地均有义名。如今我初来南洋,不知阁下何故攻击于我?还望从实说来,我也好参详下一步的行动。”望着船身下面、“水果滩”上已然放下武器的库恩商会密密麻麻的人群,我朗声说道。

下面竟然是长时间的沉默,想必西门斯*库恩心中也是无话可说,这样的连环计分明就是要置我于死地,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良久之后,西蒙斯*库恩忍着剧痛道:“既然已经战败,我没什么好说的。悉听尊便就是了!我没什么可说的!”

我点点头,哈哈笑了两声,继续道:“果然是条汉子!看来我全灭了你们之后,在这里筑成京观,顺便还可以立个碑!以后每当有人来此,都会笑一声——库恩商会的草包不过如此吧!”所谓京观,就是用他们的首级堆起来,用土夯实,最终成为金字塔状的纪念碑,是不是很有意义?

这句话宛如一柄利刃,狠狠的扎进了西蒙斯*库恩的内心深处!他不怕死,但他也有自己的坚持。西蒙斯*库恩今年四十八岁,他哥哥马尔斯*库恩五十一岁。兄弟俩从十几岁出海至今,除了开始时为国奋斗的十几年,之后却一直是为库恩家在战斗!

他们抛撒过无数的热血,只为了库恩家的威名和辉煌!可是今天——如果自己真的死在这里,只怕库恩家几十年的努力都要被腰斩!

他脑补了一个画面,自己的哥哥走在路上,那些与自家不对付的行会头目或有意、或无意的投来鄙视的目光,无数的冷嘲热讽涌向自己的家族,而自己......只怕永远成了家族的罪人!那么自己的儿子、女儿,又当如何生存下去呢?难道又要向我们兄弟俩一样,再次出去四海飘零么?

西蒙斯*库恩想到这里,顿时一个激灵。他抬起头,看着指挥火枪手四面围拢过来的我,开口道:“孙先生!这次的确是我不对。如果可以,我愿意花钱,赎回我和所部的性命!还望孙先生仁慈!”

我呵呵冷笑了几声,淡淡的道:“只是不知道,西蒙斯阁下准备用什么来赎回眼前的一切?”

西蒙斯*库恩沉默片刻,扬声道:“我这里,除了人、就是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若孙先生信得过,我派人回去寻我的兄长,嗯......我愿用一百五十万金币赎罪,不知孙先生是否满意?”

我也沉默了片刻,方才回答道:“选一个心腹,带几个水手,划小船回去报信!书信由你来写!”

西蒙斯*库恩点点头道:“没有问题!”

我招了招手道:“把西蒙斯*库恩先生请上传来,我们有最好的船医,可以让你减轻一些痛苦!”

几名下忍立即抛过绳索,顺着绳索出溜到“水果滩”上,西蒙斯*库恩的手下有些不放心,但是他本人倒是十分坦然的道:“如果孙先生要下手,我们绝无幸理。既然对方派人来请,那便一定是好意。所以你们不必担心,尽量照顾好自己吧!”

几名下忍带着西蒙斯*库恩回到了大船上,其他人则被我驱赶到陆地上、一片稀疏的树林里。在我全面收缴对方船上的物资之前,他们都得呆在这里。

等我清理完船只、并且破坏了对方船只的操舵系统之后,他们便会被赶回船上,粮食则实行配给制——只有这样,这近千人的俘虏才能让我真正放心。

这些事自然有人去办,当西蒙斯*库恩来到我的船上,被几名下忍放在了我面前的甲板上。这名近五十岁的中年人狼狈无比,但目光依旧坚定。

他强忍着腿上的疼痛,先是盯着看了我一眼,而后转头望向我身后不远的老塔克和玛维,又左右找了找,没有看到其他的奸细,方才若有所悟的道:“我还在奇怪,为什么自己本来周密的计划会突然失败,原来是你们俩叛变了!哈哈!”

不等这二人答话,西蒙斯*库恩继续道:“我很想知道,你们这么做,不怕自己的家人丢了性命吗?”

老塔克淡淡的答道:“莫非西蒙斯先生没听过黑水潭这个地方?”

西蒙斯*库恩闻言大为愕然!黑水潭,正是他们埋葬无名尸体的地方,老塔克的女儿、玛维的妹妹死后,都被埋葬在这里。所以当老塔克说出这个地名时,西蒙斯*库恩心中懊悔,但却无言以对。

气氛一时间尴尬在当场,他们双方三人互相怒目而视,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可能为了两个人坏了自己的大事。于是我呵呵笑了两声,说道:“你们谈的是恩怨,我要谈的是生意。罗德里格斯,先给西蒙斯先生止血,好生照顾!他现在可值钱的很!”

罗德里格斯立即上前,让几人抬起西蒙斯*库恩,进了里面医务专用的船舱,自去救治不提。

我来到船舷处,看着下面的库恩商会水手们被驱赶到陆地上,团团坐在空地上,茫然的望着我的方向。不由得我深深叹了口气。

老塔克的声音传来:“船长,你的决定是对的!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还不是与库恩商会全面开展的最佳时机。我们的实力还是偏弱,我理解的!”

我点点头,微微笑了笑,却没有作声。玛维来到我身边,同样扶着船舷的栏杆,良久方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剿灭库恩商会的,对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远方的山峦和岛屿,淡淡的道:“你看这浪头,明知道扑向礁石之后,自己会粉身碎骨,礁石已然岿然不动,浪头却依然毫不畏惧的扑上去!因为它们清楚,总有一天,它们会把礁石的棱角磨得溜圆!但......”

我扭头望着玛维,声音很轻、却十分肯定的说:“但,不是在今天!”

玛维默默无语的低下头,我也保持着姿势,就那么看着他。只见玛维的拳头攥紧,又放开;再次攥紧,再次放开。终于,他的双臂舒缓下来,整个人也缓缓的单膝跪下,沉声道:“感谢船长能饶恕我的罪过,又给了我不死的机会!玛维此身此世,效忠于船长!只是......”

他抬起头来,坚定的道:“库恩家的两颗人头权且寄放在他们脖子上,终有一天,我要亲手拿下来!”

我微微一笑,转过身来,“唰”的一声拔出童子切,用刀刃的侧面拍了拍玛维的肩膀,正色道:“我接受你的效忠!玛维。相信我,我理解你的苦衷,一定会给你这个机会!你需要做的,就是为了刃海努力,哪怕献出你的生命!”

玛维深深的垂下头去,他的声音传来:“是!船长!”

老塔克在一边长叹一声,却不开口。幼年丧母、中年丧妻、晚年丧子,乃人生大不幸!我能深切的体会到老塔克的悲哀。于是我收回刀,过去轻轻的拍了拍老塔克的胳膊,表示问候。

老塔克点点头,忽然轻声的道:“我十八岁时与妻子生下了薇薇安,薇薇安同样是十八九岁的光景生下孩子,我的外孙女。不知道她现在过得还不好?”

我轻声道:“她在哪里?我们可以把她接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她平静的生活。”

老塔克笑了笑道:“谢谢船长!我的孙女名叫克里斯丁娜。克里斯丁娜*伊聂科。嗯,伊聂科是我的姓氏,我的全名是塔克*伊聂科。我的外孙女十七岁时加入了西班牙海军,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想必还是在海军从事。等我们到了西洋,请允许我去探望我的外孙女,船长。”

我嗯了一声,又望了二人一眼,转身去了船长室。

河道里囤积的水果已经快清理开了,人多力量大,更何况是基本上可以称为努力的库恩商会的水手们在劳作,他们为了活命,毫不吝惜体力的拼命工作,而换来的,却不过是生命安全和简单的午餐。

等到河道被清理通畅——包括殉爆损毁的库恩二号舰队旗舰“圣奥丁”号的残骸都被清理干净,我们的五条船方才缓缓的开出了河道,再次来到海面上。

库恩商会二号舰队一共七条船,除了旗舰损毁外,其余六条船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我让岚选出其中损伤较轻的五条船,修修补补之后,让我方的水手登船操纵,成为了我方最有价值的战利品。

而损伤最重的六号舰,则被我们拆除了船舵,将所有火炮推搡进大海之后,重新牵引到岸边,命令所有的库恩水手再次登上这条船,而这条无法运动的北海大型三桅帆船则成了海上漂流的监狱,全时处于我们的监控之下。

到了第十天上,西蒙斯*库恩的伤势好了很多,已经可以拄着拐慢慢走路。

到了第十五天,他派去报信的小船返回此处并告知我们——马尔斯*库恩先生将在五天后到达这里,满怀诚意的赎回自己的弟弟。

我笑了笑,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了。希望马尔斯*库恩不要让我失望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