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你的态度,和所收获的结果,是不一定成正比的。不一定你对别人好,别人就要反馈良性的东西给你,这个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常听到有人说,我对你那么好,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殊不知,这根本就是不可对等去算的事情,所以才有了佛家前世今生、亦或者来世的理论学说。

对现在的我来说,有了海瑞这个及时雨般的提醒,我心里就有了底线。小皇帝朱翊钧看似宽和待人,但是实际上却是在背地里不断做着小动作。他的内心无比的矛盾,就像他的举动充满了不可理解一样。

我决定,提前离开。但是走之前,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而且走之前,我得去见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我的未婚妻,李华梅。

但是在这些事之前,我必须完成帮助二叔祖张居正的最后一件事——我把他给我的那封信件认真的读了,心里有了概念,便连夜写成了弹劾信,第二天一早,就把这些送到了督察院、大理寺。

这里面全是张四维及同党的罪状。我看得出,也是一样的有真有假。但是不说别的,仅就中间会试舞弊、私吞田产一事,如果成立,不,一定会成立!就一定能让张四维等人灰头土脸!

二叔祖后来又带来的口信里说,这些都是查实了的。他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引子。等到他复出的那一天,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盖棺论定!

我做完这些,其实剩下的就都不重要了。到了那个时候,我在与不在,都不影响大局,何去何从,也不过是自己的考虑。

于是,我带着拉克申和不悔,连夜整理素材,最终形成了洋洋洒洒的检举弹劾信,并把一些证物附在了后面——当然,都是复制品,真品都在二叔祖那里。另外,我还叫来九鬼政孝,私下里吩咐了一件事......

黎明很快来临了!我带着弹劾信,上马直奔督察院和大理寺。这段时间我成了这俩地方的常客,门卫见是我,也不阻拦便放行了。我便**,找到接受检举的官员,交信,画押,完成手续,离开。

回到问海阁已经是中午。我一进大门,却见里面有很多人,熙熙攘攘的围着内院。看着装,竟然又都是锦衣卫!旁边招呼着的是新调来的两名下忍,熟脸孔一个都不见人。我心里暗暗赞叹,九鬼政孝办事还是爽利。

那么,锦衣卫来干什么?提前动手抓人了!没有理由啊!不管这么多,现在走恐怕也是来不及了,先看看情况吧。

带头的是锦衣卫副指挥使言续锋,他见了我,朝我一拱手道:“孙大人,圣上有旨,对于有人检举您私通倭寇、图谋不轨一案,让我们来请您,配合我们审理。”

我故作不知情,惊问道:“我私通倭寇?你们是白日做梦?还是急惊风了?居然说这等疯话!”

言续锋冷着脸道:“是非曲直,圣上自有公断,孙大人,您就跟我们走一趟吧!还望您配合!”

我愤怒的道:“谁不知道我孙某祖上亡于倭寇?我私通倭寇?那只怕天下全是倭寇了!”

言续锋言语间更加苍白的道:“孙大人,下官也只是奉旨行事!哦,对,把圣旨请过来!”

一名手下端出一个锦盒,言续锋双手捧出了圣旨,递给我道:“还请孙大人过目,这次并非假传圣旨!”

一听这话,我就知道他们在为上次的事儿藏着火。这次终于有了机会,自然是要报复的。呵呵,就是这吃相太难看了!

我点点头,双手接过。打开一看,确实是小皇帝朱翊钧的钦印!看来海瑞所言不假,这小皇帝果然是说一套、做一套,背后里要下手了!

我看了一遍,双手将圣旨合起来,递还给言续锋,微笑着问道:“圣旨是真品。我只是奇怪,到底是谁跟你说了这么无稽的话,居然说我私通倭寇!”

言续锋摇头道:“孙大人,十分抱歉,您的问题在下确实不知!如果您没有别的事,那就请吧!”

我点点头道:“这样,你们稍等片刻,我交代一下家里的事。”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想必他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虽然他十分想说,没有必要,你还想着有回来的一天吗?但表面上却是不会这么直接。

于是言续锋点头道:“给您一炷香的时间,希望您不要做傻事。”言下之意,是告诉我不要耍花招,妄图逃走吧。

我点头称是,而后便抬手招呼院里的两个下忍装扮的从人,进屋交代事项去了。毕竟,有些事还是属于家事,回避也是正常的。

言续锋等人在屋外等着,说是一炷香,其实他们也不好真的就卡那个时间。毕竟,就算进了死牢,翻身复起的也多的是,就怕今日做的太过,明日后悔不已。所以一定的耐性,他还是有的。

可是他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我出来,心里渐渐就起了疑心。过了有大半个小时了,不但不见我出来,连后面进去的两个小管事也不见了!

言续锋心中暗道不对,便立即带人闯进了屋里!结果里三圈、外三圈找遍了,就连箱子柜子都翻遍了,却还是找不到我的人!

言续锋大喝道:“人呢!人呢?有谁看到了?”

手下均表示不知,大发雷霆之际,队伍后面转出一个人来,咯咯笑了两声道:“早说了,这孙启蓝滑头无比,才让你们提前来捉拿!结果你非要什么体统,不肯围了院子,怎么样?跑了吧!”

言续锋回头看时,正是这次检举孙启蓝的主谋——慕容沁。

这女人的家世比较离奇,是史上鲜卑皇族后裔,没落至今后,她想借着此事功劳,通过张居正反对派一举重振家风!

这打算是没错的,这女子说的事也大部分属实!只是......据说孙启蓝这几年待其相当不薄,她这样反复无常、背后捅刀,只怕也并非好人!望着慕容沁,言续锋心道。

而此时,听了慕容沁的话,他虽然更加恼怒,但一方面对方确实有言在先,是自己没听进去。另一方面,此时还是赶紧捉拿嫌犯才是!没有时间废话!于是高喝一声:“通知四门,严加盘查,绝不要放了嫌犯孙启蓝走脱!”

手下应是,慌忙去了!只留下言续锋站在院里独自生着闷气。其实在他心里,抛开之前一点作为锦衣卫与我之间发生的矛盾之外,他心里对我还是十分敬佩的。

前面没有听慕容沁的话、堵死所有出路,大概也是心中隐隐有些不想把事做绝,潜意识里给我留了一条活路。此时见我真的走脱,言续锋心中说不出的感受,分不清是气恼还是欣慰更多。

而此时此刻,我已经出了京师北门,为了留下踪迹,特意还跟守门的禁卫军聊了几句,方才策马向北,一路绝尘而去。

一口气跑出二十里,见后面无人追赶,我便带着不悔、九鬼政孝、鸢,还有那两名留守的下忍调转马头,向西奔驰而去!

两个时辰后,我刚才调头的位置追来了大队骑兵,都是锦衣卫的官兵!他们沿着我方才的方向,一路向北追了下去!而我则在西行了一阵之后,又调头往南,却是绕过京师,一路南下了。

想抓我?哪有那么容易!当初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盘算着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走,一开始就命九鬼政孝带领几个新招来的下忍,每天夜里动土,从地下挖了一条窄窄的地道。地道的入口在我的正屋床板下,另一头,却通向两条街外的一座空屋里。

那间空屋自然早已买下来了。屋里长期放着清水、干粮等各类给养,以及纹银盘缠、武器器械,为的就是这么一天。没想到今天用上时竟然这么完美,我们这一路出来,真的是应有尽有!

而知道这条地道存在的人,要么就是我完全放心的、现在身边的几人,其他的,已经全部送到海外跑生意去了。

昨晚海瑞来通风报信,我当时就动了立即走的心思,碍于有未竟之事才又耽搁半天。而我让九鬼政孝去做的,却是将自己人全部撤走,留下的两个,都是格外机灵的死士。

我不禁暗暗笑道:如果没有海瑞通信,那么可能更加被动一些也是无可厚非的。可已经接到通风报信,若再被抓,也就是凭实力靠本事找死了,却怪不得别人。

烟台这边的港口航线也是秘密开通的,用的是马甲商会的名字,知情人也只有我们在场几个、海上带队的几个,还有就是李华梅了......

想起她,我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一直想去找她的,却被各种各样的事缠着,压根儿没来及去。记得有一次我跟她说,我在烟台这边还有条航路,有机会带她出海,一起去捕鱼、去看深蓝色的夜空。

她自然是十分欢喜的,嚷着要钓一条大过海船的鱼。

可是如今,我却食言了......

这一去山高水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啊!

我不禁坐在马上,心中无比抑郁惆怅,不由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启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还这么年轻,有大把的机会东山再起,又何必烦恼呢?”说话的是不悔。听我叹息,他以为我是放不下,或者气不过。

实际上,我却是为了那逝去的爱情而叹息。无奈的又轻叹一口气,笑着答道:“兄长说的是!启蓝当振作才是。”

说话间,却看见鸢策马跟在后面,偏头看着我,脸上却露出了十分愉悦、开心的笑容。仿佛捡到什么大奖似的,令我纳闷不已。

我不禁轻轻带了带缰绳,奇道:“鸢,我像丧家之犬一样被人仓皇赶出来,你为何如此高兴呢?”

鸢又抿嘴笑了一下,做了个鬼脸,却不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嘟着嘴道:“我就是开心,怎么了!”

我不禁摇摇头,谁知道这丫头心里想的什么。不过她这一笑,倒是让我心里好过了些,舒缓了心中与李华梅的离愁。

这一路,我们昼伏夜出,绕城过村,极其小心谨慎的往烟台方向前行。中间路过邯郸城时,我还专门让两名下忍悄悄进城一趟,果然,城门口已经贴上了我的画影图形!

我一点都不害怕,但是却非常好奇,不知道他们会把我画成什么样儿!

鸢跳起脚来,说要替我趁夜去揭一张来。我忙笑着制止了。这不是自己找残疾么?还是免了吧。

到达烟台,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盛夏的大海,碧蓝如洗,晴空万里。而我的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

大海,我来了!我要的自由,终于这样唾手可得!

来到明朝后的这两年里,我提心吊胆也好,奋斗拼搏也罢,心中着实一刻不曾消停。直到今天,当我再次面对大海,我将要再次回到她怀抱的时候……

我的眼睛再次湿润了!

(到这里,大明海殇的序章——梦回大明便结束了。希望喜欢启蓝的亲们跟杯子一起,开启新的、蓝色的篇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