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礼干回到荣府已有三日。

当然,是他自己偷跑回来的。

对于雍州,司空礼干不止一次的认为,它根本就不是个人待的地方。蛇虫鼠蚁多如天上的繁星,怎么灭都灭不完。气候又是闷热异常,以至于连呼吸都不顺畅。吃的更是千奇百怪,竟无一能合他的胃口...

雍州那个鬼地方,再让他呆下去无异于要他的命。

还是窝在京城里舒服啊!

司空礼干闭着眼睛,悠哉悠哉的躺在椅子上,享受着美好的下午茶时光。

就在这时,一老仆从远处走来,在他身边站住脚,恭敬地对他说道:“四殿下,老爷请您过去。”

外公终于想起他来了?

但愿不是要把他赶回雍州。

司空礼干望向来人,不敢有任何的耽搁。他“嗯”了一声就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大袖一甩,道:“带我过去。”

回来这么久,却一直没能见上荣韫松,司空礼干的心里其实是很不安的。所以当司空礼干一见到荣韫松时,立即双膝下跪,扯着荣韫松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苦,把自己描述得惨不忍闻。

哭得稀里哗啦的司空礼干显得极其弱小,无助,肩膀一耸一耸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荣韫松心下一软,刚到嘴巴的话立即被咽了回去。

他不忍心再去责备他。

把司空礼干扶了起来,荣韫松心疼又怜爱地说道:“可怜我的干儿,受了那么多的苦,是外公不好,没能让你早一点回京城。”

刚刚的“戏”演的很好,效果嘛...也不错。

打蛇随棍上,司空礼干依偎在荣韫松身旁,如同孩子一般的撒娇,“那破地方,我再也不想回去了。外公,我就想留在京城,陪着你。”

司空礼干一个大男人撒娇,旁人看了肯定想yue。但荣韫松不一样,他认为司空礼干骨子里流的也有荣家的血。同理,也传承了他荣家的优良基因。

因此,在他的眼里,司空礼干那是天真可爱得紧。

只是,司空礼干的那番话却让荣韫松的心都提了起来。可他又舍不得骂司空礼干,只能苦口婆心地劝道:“干儿乖,若你一直留在京城,圣上那边可不好交待啊!”

他的好外孙可是自己偷偷回京的,时间长了铁定会坏事。

“外公可有法子让父皇免去我的惩罚?”

听出荣韫松的话外之意就是让自己老老实实,不带一片云彩的立刻“滚”回雍州,司空礼干心底是一万个的不乐意。但是,他又不能违抗,毕竟那禁令原是司空景元下的。

荣韫松无奈地摊开手,“唉,外公也一直在为这事烦恼着呢!”

知晓自己留在京城之事无望,司空礼干的情绪低落下来,“干儿让外公费心了。”

“干儿莫担心,用不了多久,外公定会让你光明正大的回京。”看出司空礼干的消极,失落,荣韫松马上拍着胸脯向他保证道:“有外公在,干儿你就等着君临天下的那一日。”

与在其它人面前的阴狠凶厉完全不同,荣韫松现在的形象可是和蔼可亲得不得了。

得到荣韫松信誓旦旦的保证,司空礼干的脸马上由阴转晴,连那眉梢都跟着脸部肌肉舞动起来,“谢外公,等我登上了皇位...那时候您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师。”

“哈哈哈哈....”

“...”

祖孙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做着手握大权的春秋大梦。

“老爷,王相国来了。他此时就等在这外面...”

门外忽然传来了何长勇的通报,房内聊得正高兴的两人对视一眼。司空礼干自觉的退到帘子后面,隐去了身形。

荣韫松则快步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去的同时,说道:“让他进来。”

待他屁/股刚刚坐稳,王悲同就大摇大摆的进了屋,面带微笑,“国公爷近来身体可好?”

“托王相国的福,吃得好睡得香。”荣韫松起身,边说边向着王悲同走去。走至王悲同跟前,他伸出手,“王相国请坐。”

“多谢国公爷。”

王悲同拱了拱手。

两人一同落座,寒暄了三两句,便有丫鬟奉上茶水。

王悲同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慢悠悠地说道:“国公爷可知,圣上如今对司空礼文很是满意,甚至有意立司空礼文为储。”

“四皇子怕是...没机会了。”

“什么?他司空礼文算哪根葱?凭什么立他不立我。”

司空礼干猛地从帘子后蹿了出来。

这么沉不住气。

荣韫松脸色一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斥道:“出去。”

你小子是偷跑回来的啊!被外人看到了还得了...

啊呀呀!

荣韫松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司空礼干猝不及防的这一下,整得“突”了出来。

“原来四殿下也在啊!”看着犹如凭空冒出来的司空礼干,王悲同面上故作惊讶,却在心中道:“早知道你回来了,要不我怎会过来?”

“王相国,你说父皇有意要立司空礼文为储君?”司空礼干满脸的不服气,心里更多的却是不甘,“我哪里比他差了!”

“四殿下自是不比六殿下差。”王悲同眯起眼,有意无意地道了一句,“论才干,四殿下乃众皇子之最。”

这话简直说到了司空礼干的心坎里,他忿忿不平,“司空礼文他何德何能,竟能得到父皇的青睐...”

真立了司空礼文为储君,他就彻底没搞头啦...

可恶!

“四殿下!”

“四殿下...”

司空礼干从出神状态中清醒,不解地望向王悲同。

王悲同望着他有些迷茫的双眼,言辞恳切无比,“四殿下先听我说,你也不是没机会。只要立储之事一天没定下来,六殿下就一天算不得是储君。这凡事总会有一定的变数,若在立储之前令圣上改变主意...”

“四殿下你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话他是说完了,接下来就看司空礼干上不上套了。

立储之前,改变...

司空礼干把王悲同的这些话全都听了进去,且在认真地思考着可行性。

想想也是。

首先,司空礼文的出身就不及他。虽然他们的母妃同为皇贵妃,但司空礼文的母妃——贤妃,是从贵人做起的。

他的母妃,可从来都是皇贵妃。

大启皇后早逝,且没有育下一儿半子,由此可以说——他,司空礼干,是大启身份最尊贵的皇子。

更何况...叶家根本就不能同荣家相提并论。

其次,他的才华样貌远超其它皇子。司空礼文的那点才干,更是连屎都不如。

综上所述,司空礼文是样样都不如他。

他,才是最有资格立为储君之人!

...

“嗯哼!”

被两人“遗忘”在一旁的荣韫松出声打断了司空礼干的沉思。

司空礼干这才记起来,他的外公是他最不可或缺的,最重要的助力。

凡事,他必须征求他的意见。

转头看向荣韫松,司空礼干目含期待,“外公?...”

稍安。

荣韫松给司空礼干使了一个隐晦的眼色,抚着下巴上的白须,饶有兴趣地问道:“王相国可是能令圣上改变主意?”

“难。”王悲同略带遗憾的摇了摇头,而后又神秘莫测地卖了一个关子,“不过,我倒是有一方案...就怕国公爷不敢冒这个风险。”

虽有方案但也有风险,可做成事哪有不冒险的?

此时,荣韫松倒是一脸轻松,“请说。”

“逼宫。让当今圣上退位让贤...然后,好好的做他的太上皇。”

“当然,我也会助四殿下,国公爷一臂之力。”

王悲同整个人变得严肃起来,像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他接着道:“圣上年事渐高,龙体已大不如前,我自然是要早做打算,若让六殿下成功登基,只怕我...”

“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之后,他略微地透漏出一点点与司空礼文等人的“过节”。

就算王悲同不说其它的,荣韫松也大概知道叶幽云的入狱的那事跟他脱不了干系。按照那两人之间的交情,司空礼文一旦上了位,王悲同肯定要倒大霉。

由此,荣韫松对王悲同是信了七八分。

王悲同扭头看向司空礼干,“试问四殿下,你说那“贤”还能有谁...比你更适合呢?”

他脸上笑得一脸纯良,口里说的话却极能蛊惑人心。

直接就逼宫造反了么?

司空礼干面色难看,畏畏缩缩的陷入犹豫中。

如此大逆不道...

与他之前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司空礼干迟而未决,王悲同决定添上“一把火”,“四殿下再不当机立断,以后什么都终将会是六殿下的!”

“而你...四殿下,永远是一个输家。”

不,他不要再回到雍州那个鬼地方!

他要留在京城,要享受他的荣华富贵,权势利禄...

司空礼文,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皇位...

是他的!

司空礼干抬眼看向荣韫松,荣韫松对着他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

司空礼干咬咬牙。

逼迫自己的父皇让位,他以前从未想过更不敢想...

而今机会摆在眼前。有他外公和王悲同的相助,登上皇位...十拿九稳。

司空礼干仿佛看见自己头戴冕旒,身着明黄色的龙衮,在万人瞩目中一步一步的踏上丹墀...

最后坐在了龙椅之上...

既而,司空礼干一反之前的态度,开始得意起来。他把头仰得极高,傲慢地瞟了一王悲同。

“他日本殿下登上皇位,王相国功不可没。到那时,王相国想要什么赏赐就尽管开口,本殿下一定不会吝啬。哈哈哈...”

八字还没一撇,司空礼干就已在拿捏摆谱,王悲同气得鼻孔都大了,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憋着一股闷气,沉声道:“那我就先行谢过四殿下。”

费了那么大的劲,自己想要什么还需经你司空礼干的同意,合着白忙活一场了?

本想留司空礼干一条性命,让他过一把“皇帝瘾”,而自己只需躲在幕后做实际的掌控人...

奈何,司空礼干这厮太不上道。

在王悲同的眼里,司空礼干已然是个死人。

他要...自己坐那个位置。

谁反对,他就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