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汉威饶有兴致地摇摇头,期待的眼神等着他的下文,胡子卿呵呵一笑,卖弄关子般神秘道:“这个吗~~~下回分解,你快去休息吧,不早了。”

这要是大哥,汉威还能耍赖的纠缠一番让他说出来。但是对胡子卿,汉威多少有些芥蒂,就只有扫兴的告辞。

“这本《申江国流》送你了,我还有。”胡子卿慷慨的话,让汉威如获至宝般即意外又开心。欢欢喜喜捧了意外得来的古董宝贝《申江国流》,出了书房门。

捧了这本画册回客房的路上,路过朱主任的房间,门口正嘈嘈杂杂乱作一团,士兵端水的、拿毛巾的、上药的进进出出。

汉威在门口立了一下,自己是客人不便进去,可想想今天朱主任的这顿军棍多少跟自己有关系,就腼腆的凑到门口。

“杨少爷,您还是先回房吧。”那个老仆人老普在一旁劝了他出来。又安慰道:“皮肉伤,不妨事,您不必过意不去。我在胡家都几十年了,我们大爷就这个脾气,总是想起一出、闹一出的不闲着,连带了下面人没少受苦。是要旁边有个自律些的人时常提醒他的。”

老普引了汉威回到客房,帮他打了洗脸水,边叨念着:“先大帅在的时候呀,这家里规矩可多了。夜里过了子时都是不许随便走动,更何况这么晚不着家了。只我们这无法无天惯了的大爷呀,从来不理会的,先大帅又宠得很,也不跟他计较。就养成现在这少爷脾气,官儿做这么大了,还由了性子的乱来。”

这一看就是几代老臣呀,不然不会说话这么的随意而有底气。汉威也便不好意思劳动老人家,张罗着自己动手,老普忙拦了他说:“杨少爷您别客气,您是跟我老普头次见,先时杨七少爷来胡家时都是我老普伺候过的。”汉威就更吃惊了,怎么从来不知道杨家跟胡家有这么多渊源。

早晨,汉威一早收拾停当,跟胡子卿吃过早饭。胡子卿家很是有意思,全盘的西式的生活,连早点都是牛奶面包之类。汉威想,可能同他在欧洲生活这两年有关系吧。

收拾停当刚要出门,许小姐接了个电话,然后转身过来跟胡子卿低声用英语说:“Charles,老先生的电话找你。”

汉威都能感觉到胡子卿神色明显的变化,拿起话筒还没说话就换上了毕恭毕敬的表情。

汉威觉得奇怪,原来以为这西安就是胡子卿的天下了,他还有什么可怕的?但现在见他如同个小学生般唯唯诺诺的说些:“孝彦明白,是!~明白了!~~是!大哥教训的极是!~”之类的话,汉威心想这是谁这么早打来电话教训胡子卿?胡大帅早死了,这个大少爷还怕谁?这老先生又是谁?他胡子卿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司令……,想到这里,回头看一旁的许小姐,那个秀丽而时髦的美人正对她诡异的一笑,用英语轻声半含调皮的瞟了眼胡子卿对他说:“活该挨骂了。”

胡子卿扔下结束了的电话就骂了句脏话,愤愤嘟囔道:“这些黑衣社的特务混蛋还能干点什么,扎针告状倒真快,有这点功夫拿了打日本人去呀!”

许小姐边帮他系着领口的扣子边调皮的试探道:“昨天玩痛快了,今天挨老头子骂了吧?”胡子卿脸色很难堪,动动嘴唇低声吩咐:“让他们快帮我找套《曾文正公家书》来。”

“什么?”许小姐瞪大眼睛,“什么书?”

“《曾文正公家书》”看胡子卿说话的样子灰头土脸的,许小姐噗哧笑出声来:“我就说吗,你不听,非干点离谱的事儿去讨骂。这倒好了,不只讨骂,还挨罚了吧?”

一听《曾子家书》汉威定时就呆了,清朝大将曾国藩写给弟弟那些教训人的书信,在家的时候大哥也总逼了他背默。最恐怖的是这位作者‘曾剃头’老大人还有个爱好,每天反省自己有没做错事情,然后把错事一一列出来象写悔过书一般。大哥曾经这么罚过他,奇怪的是谁这么狠敢去罚胡子卿啊?

由于刚来,胡子卿只是带了汉威在剿总大楼四处转转,跟周围人熟悉。直到下午,胡子卿抽空带他去见号称‘西北王’的卢定宇将军时,卖了个关子对卢定宇说,自己抢来个弟弟,让卢定宇猜是谁家的子弟。卢定宇猜了两次也没猜对,就不猜了。当子卿公布答案是杨汉辰的幼弟时候。卢定宇俨然有些吃惊,上下打量了汉威说,“好像跟老杨不太象呀。”

“我头一眼见他,就觉得他跟我有些象。”子卿拉过汉威牵强的说。卢定宇也多少听说了昨天胡子卿和黑衣社特务的冲突,就问道:“昨晚司令就是带他出去~~”

话没说完,就见子卿直打揖拱手的求老卢别再提了,卢定宇知道这个大少爷从来办事由了性子乱出招儿,也就笑笑寒暄几句没再多说。

胡子卿就直率的跟汉威介绍说,这大西北是卢大哥的地盘,他胡孝彦是被日本鬼子欺负的无家可归逃到西北避难来了。好在卢大哥仗义,借他一块儿立足之地。

话说到这儿,卢定宇笑着说:“胡司令是不是昨天喝多了酒还没醒,怎么说出这么多醉话。”两个人相互打个哈哈过去了。然后胡子卿拍拍汉威说,“等日后胡大哥收复了东北失地,带你去那里的山沟里打狍子去。”“嘿,又把我忘了?”卢定宇笑着提醒。

“怎么会,忘记谁也不能忘记卢大哥呀。”胡子卿的眼里泪光闪烁了一下又压了回去。汉威心里暗想:丢了江山还有脸提,怎么东北几十万大军丢给了这么个花花公子。比起大哥的修为,他胡子卿去提鞋都不配。

晚上,汉威路过胡子卿书房的时候。胡子卿正守着灯,提了根毫笔仔细的誊抄着东西,铺在桌上的生宣占了大半个书桌。许小姐在一旁帮他拿着本线装书,红袖添香般伺候着胡子卿,时不时的帮他研墨,或是帮子卿搓揉着发冷的手。

“这帮黑衣社的混蛋孙子,早晚我拾掇了他们。”胡子卿边抄边咬牙切齿。

“你仔细点,还差两遍就抄好了。用心些。”许小姐提醒着。

汉威远看时,满篇都是蝇头小楷,这蝇头小楷本来就耗腕力,不知道要抄多少。

“哎哟!糟糕!错了。”胡子卿痛心疾首的跺脚道,“都快抄完了,怎么就错在这里了。”

许小姐捧起纸来看看也直摇头,“若在上面涂改,老先生肯定不依的。”

“你想什么呢?就是不涂改,抄得潦草些怕都过不了堂。”胡子卿丧气的望着这张功败垂成的作品遗憾道:“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