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之极!”何文厚听了胡子卿转告的杨汉辰提出的条件,气得暴怒,捶打着桌案,电话都被震得乱跳。

“他倒是答应停兵几天,先不为难小廖和军队。我让他投了些药物给小廖救急,等我的消息,总座看呢?”何文厚按耐住怒火,平和的对胡子卿说:“子卿,辛苦你了。为今之计,你有什么好建议?”

“如果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孝彦知道总座最近有难处,杨汉辰提出的钱,我来拿。”胡子卿爽快的说:“就是缴获的大炮,我想是要不回来了。枪,怕也是不缴不行的,就由他去吧。”

何文厚无奈的叹口气。

“只是廖将军那边,心高气傲,还要总座发句话。”子卿迟疑说。

何文厚郁怒难耐说:“说什么?让廖永华的军队脱了军服逃回来?那是党国之耻!断然不行。”

“可是,”胡子卿面露难色:“杨汉辰这个人,我了解他,怕他说出的话也不易反悔。这就两难了,总座~”

“住口!”何文厚愠怒的喝止。又怕吓到了胡子卿,忙好言安慰说:“子卿,为兄知道你为难,这中央上下怕就是你同他杨家熟悉些。大哥就只能靠你了,现在马、时那些人正在跃跃欲试的看我何文厚的笑话。这种丑事传出去,实在有辱国体军威。”

胡子卿点点头,沉吟片刻说:“大哥,孝彦这就去再试试。”

见胡子卿为了劝他归降西京政府,已经是第三次亲自到龙城。

听了子卿同他交涉这三个条件,汉辰不由皱皱眉。他没想到子卿要自己拿钱来替何文厚交付那五十万大洋,而且为了脱军服一事再三同他讨价还价。

汉辰心中暗骂着何狐狸果然有手段,这才多长时间,就把胡子卿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子哥收编得服服帖帖。见胡子卿尽心竭力的为何文厚出头办事,谈论起何文厚话语间都满是敬重。汉辰知道子卿的性子,他是最率性最重感情的,怕他真情所在,是真心在死保何狐狸了。

“伙计,你就是占了上峰,也不能这么得理不让人。各退一步行吗?既然钱和大炮的事何先生都应了你,那小廖他们缴械、脱军装的事,实在有伤大雅,我看还是免了吧。”子卿再三劝说:“再说,这一路回驻地,经过那么多城镇,几万大男人衣不遮体的穿了衬衫**在外面狂奔,也有伤风化呀。杨家平日家风谨肃,传出去让人议论说这些人的裤子都是拜你杨少帅扒下的,于你杨家颜面无光吧?”胡子卿半含调侃的腔调,原本一脸凝肃的杨汉辰忍俊不禁,笑骂说:“贫嘴!”

胡子卿见汉辰面色有缓和,试探问:“伙计,穷寇莫追了。你就赏他们条裤子,实在不行,我就去劝劝小廖,把上衣脱给你。但话说回来,你要那么多衣服做什么,又是军装。留来易帜中央穿吗?那你何苦现在得罪同僚?”见汉辰瞪起眼睛,忙笑了打趣说:“若不易帜,你留这些黄狗皮做什么?用也用不了,浪费也可惜。”

“你别跟我再耍舌头废这个功夫,我就给你胡子卿一个情面,裤子赏他们了,上衣给我扒下来。还有,裤腰带都给我解了,不然我哪里知道他们会不会反扑来咬一口。”

“那还不如你就只缴了他们的械呢,没了枪总打不了你。”

“枪是要缴的!”汉辰坚定的说,“腰带也得给我解了。”

“伙计!你怎么这么固执~”

胡子卿也很无奈,但既然他应了差事来龙城做了这说客,怎么也要不辱使命才不负何总理在西京的重托。

“大爷,出事了,出事了。”一个小厮装束的人匆忙着跌跌撞撞的进来,扑倒在杨汉辰脚下叩头如捣蒜说:“大爷,小爷不见了,找不到了。”

汉辰皱下眉,喝骂道:“好好说话!没头没脑的是那么话。”

“小爷不见了。”

“不见了?”汉辰质问。

小厮摇摇头,“先生问到家里来,说小爷下午就没去上课。”

“畜牲!”汉辰喝骂一声:“三天不打,就要上房了。去把他给我寻来。”

子卿拍了他的肩说:“伙计,消消气,他都十多岁的孩子,半大个小子,总不能一直绑在你腰带上。”

“爷,小爷他也没回家,不知道去哪里了。”小厮慌张说。

晚上八点多,还不见汉威回家,家人都开始慌张起来。私下议论这是从没有的事,管家也向子卿念叨说:“小爷调皮私跑出去玩儿也有过几次,每次被大爷擒了就是顿好打,几次把小屁股都打得皮开肉绽的了。但都没有这次玩闹得邪乎,逃课不算,这么晚不见回家。”

十点多,汉辰有些疑惑了,管家提示问:“是不是为了昨天晚上背书挨的那几板子赌气躲在哪里呢?”

汉辰吩咐去打听消息的下人回来说,同学们讲,中午见他一直蹲在校门对面胡同里看了吹糖人。

汉辰同胡子卿对视片刻,子卿问:“该不是遇到拐孩子的坏人吧?”

家里的下人们开始议论纷纷,罗嫂和几位照看汉威的仆人都急得啜泣了抹着泪。

“哭什么?怎么就会有这么巧的事?这么大个小子,拐了他去能做什么?”汉辰嘴里斥骂着,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大爷,”管家犹豫说:“前两个月,城里出过案子。是那些从北方来的拐孩子的叫做‘拍花子’,专拐那些生得好些的十来岁上下的小妞儿子小小子去卖给上海、天津的堂子。就用那什么粉儿给孩子一闻,这孩子就都跟着了魔一样跟了走,一直出城。”

“这城门闭得早,若真是拐孩子的怕没这么轻易就出城。明早开城的时候,四门把守留意一下!”汉辰镇静的吩咐。

真是多事之秋,子卿安慰着汉辰,心中也是无限担忧。若真如管家所担忧,那小汉威真是前途堪忧了。

天近破晓了,消息皆无,汉辰略显疲惫,但还是镇定的安慰子卿快些回西京。

汉辰告诉子卿,家事他会处理,两军交锋的事情若再没个结果,他可没耐心等下去了。

子卿叹了口气说:“这种时候,我也不能扔了你不管,我再陪你等等,或是汉威就是一时贪玩,快回家了呢。”

每过一小时,就有士兵来禀报寻找小爷汉威的进展,每一次禀报都令汉辰更深沉。

胡子卿眼里噙着泪,想想那个绕在他身边一口一句“胡大哥”的伶俐可爱的小乖儿,如今不知道在何处。

“大爷。”管家紧张的进来,在汉辰耳边低语几句。汉辰点点头,嘱咐胡子卿先歇了,自己跟了管家出去。

清晨,汉威已经顶着一头金灿灿的日光飞奔进来,脸上蹭得黑黑的油泥,“孃孃、伯伯”的一阵欣喜的叫着,被家人围拥起来。

“胡大哥”小汉威兴奋的说:“我也当了回英雄,抓了两个拐小孩子的坏蛋。”

胡子卿一愣,暗想这孩子难不成真让众人猜中,被人贩子拐了去?

小威儿不肯去洗澡,兴奋的不停跟大家讲了他的遭遇。

原来是他昨天在校外的小巷看吹糖人,不知道怎么就糊里糊涂的没了记忆。

小汉威记得他清醒的时候,就象睡醒了一觉。眼帘十分的重,睁不开眼。

眯缝了眼微看看,四周昏黄的一片。

隐约看到屋里有两个穿长衫带眼镜的伯伯。

汉威听了听,长衫的伯伯在商量是不是把他堵了嘴绑起来,然后好出去庆祝一下吃顿饱饭。

汉威终于明白,他是被坏人拐了。

平时他听奶娘莫孃孃总吓他说,不听话会被拐小孩子的坏蛋拐去象老牛一样耕地。这回莫不是真撞了拐子了。

汉威眉飞色舞的讲到这里的时候,莫嬤嬤吓得直拍了胸,哭了说:“小乖乖呀,你可要听你哥哥的话,别去外面乱跑了。”

子卿大致听明白,小汉威被拐子给用药蒙了拐去了个偏僻的住处。但小汉威临危不慌,凭了小聪明耍弄了两个拐子,自己逃了出来,反把两个拐子反锁在房里。

众人将信将疑,都说他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斗抗过两个成人,也不理会他,只哄了他去洗漱吃饭。

总是舒了口气,胡子卿准备迅速回西京时,杨汉辰赶了回来。

汉辰一脸的严肃的带了子卿开车去了宋庄。

路上,子卿已经被迎面中央军装束的零零散散过往的残兵惊骇了。那些垂头丧气撤出的兵,果然是光了脊梁,手提松垮的裤腰,狼狈不堪的被杨家军押解着撤离。

胡子卿恼怒的说:“伙计,你有没有信义,你答应过我,等我回去请示西京吗?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任胡子卿如何骂,汉辰不理睬他,直带他欣赏了这精彩的一幕,才带他折返回城门楼。

被押上来的两个长衫人见了胡子卿求告到:“胡长官,救我们呀,属下是奉命行事。”

胡子卿疑惑的问:“你们是~?”

“我们是中情局云先生的人。”

“子卿,你别装了。这戏演得真好,可惜你我朋友一场。只这朋友,才知道对方的弱点。我倒是忘记了,你胡子卿最知道我杨汉辰的最爱最怕。好!真好!”

“伙计,你这是什么意思?”胡子卿不解,有看了地上跪了的两个黑衣社中情局的人,“你们做什么了?”

“我问过了,他们把小威儿给绑架了,用那种下三烂的手段拍花子,也就你那个蓝帮地痞出身的主子做得出来,是他的作风!”

胡子卿一脸骇然,不敢相信,喃喃说:“伙计,我真不知道,我还以为是拍花子的~”

胡子卿心头一凉,他猛然想起他头次从龙城回西京时,何先生曾一再的跟他他听杨汉辰的喜好、惧怕,子卿本以为他有意要收归汉辰,乐得同他说了许多汉辰的家世背景,和汉辰的性格。难道真是何先生派人来做这种绑票的事,这种关头,不是火上浇油吗?

“呵呵,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杨汉辰说,“看在你胡司令用心良苦的份上,我也得给你这个朋友点面子。”

一回头,杨汉辰吩咐手下问:“下面的人到齐了吗?”

“到了。”

“把这两个下作的东西,给我吊到城楼上教训一顿,不然对不起他们千里迢迢的赶来当回差,也没法回去向他们主子交待。”

在城楼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缴了械的兵。

两名黑衣社的探子就被长长的绳索顺到城墙下离地不远的地方,剥掉了裤子的二人被飞舞的长鞭抽打得乱蹬乱踹,哭爹喊娘的发出凄惨的嚎叫。

一阵浓浓的焦臭气传来,汉辰往下指指,子卿一看,堆积成山的军装、皮带被浇了汽油点燃,大火熊熊,十分壮观。

胡子卿看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得跺了脚说:“伙计,你怎么能这么作贱人,就不给自己留余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