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个身强体壮的年轻奴隶与三户农奴， 驯服地跟着黑发骑士们来到了陌生的领土上。
他们几乎都没有反抗，因为奴隶就像是牲口，没有自己的财产， 也没有自主权，对奴隶们来说， 被转卖是常态。
三户农奴有些舍不得自己的房子还有房子里的家具。
那些都是他们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
可哪怕是农奴，也依然是可能被领主连带土地一起转让出去的，一旦领主下了命令， 也没有他们反抗的余地。
看着与沙国那边截然不同的城池房屋， 这些人里，除了三户农奴家的孩子们，脸上都没有新奇的神色， 只是麻木地等待着新领主的安排。
李洵看着这些瑟缩着站在一起的奴隶和农奴， 对他们身上肮脏破烂的羊皮袄子， 和那些乱糟糟地爬满了虱子的头发很有意见。
若是生活在外头也就罢了，这些人要住在军营里， 就绝不能再继续保持这样的生活习惯。
“先把他们带下去好好洗个澡， 把身上的虱子弄干净，换上干净的衣物鞋袜。”
“是。”
宋世明领命而去，让人立刻去准备。
其实也没有多麻烦，因为军营里是不缺水的。
格桑堡附近有一个小湖泊， 军营里还专门打了好几口水井，为了保持干净， 军营里士兵们， 冬天也是要一旬洗一次澡的。
每个营都有个洗澡的日子， 洗完了就去暖房把头发烤干。
而清理虱子也有专门的药， 那是给新兵准备的， 专门由军医配制的药剂，洗头发前往头上抹一瓶，用麻布包着，一个时辰后再洗，洗完了用篦子把头发整体篦几次，头上的虱子就全部被杀灭干净了。
因为李洵的这道命令，这些奴隶与农奴们，生平第一次洗到了热水澡，第一次进了冬天也能暖呼呼的暖房，穿上了柔软亲肤又暖和的新衣服，新鞋袜。
奴隶杰洛道夫像是野兽般警惕的眸子里，罕见地出现了一些迷茫。
这些衣服与他们沙国的款式大不一样，穿起来很规整，贴在身体上的部分特别柔软，虽然不是羊毛的，却比他们以前穿的衣服更暖和。
穿上衣服，还有久违的鞋袜，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身上头上常年存在的瘙痒也没有了，整个人舒服极了。
都说恶魔路西法就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
所以恶魔就是这样引诱人堕落的吗？
穿好了衣服，他们再次吃到了东西。
在被赶去洗澡之前，他们就已经吃过了，是一些比较稀的面糊糊，每个人只有半碗。
杰洛道夫原以为，那就是今天一天的食物了，毕竟现在是冬天，除了一些用于战斗的奴隶，其他人都不应该吃太饱。
可事实证明他想错了，现在这顿似乎才是正餐。
依然是面糊糊，却比刚才粘稠，量也要多一倍。
就这样，他们被安置在一个单独的地方，住在不漏风的房子里，每天都有会说沙国话的人来给他们发放食物。
食物一天比一天好。
每天能吃两次，前面两天都是糊糊，后来糊糊里竟然有点油水了，甚至有一顿，还吃到了比领主赏赐的上等面包还要柔软的白色面包。
这样安逸的环境，让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很高兴，觉得自己这次被卖到了一个上帝般仁慈的领主手里，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睡觉。
没有鞭子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催促他们起来干活，每天可以想睡多久就睡多久，睡完了还有可以把肚子填得饱饱的美味食物，可不就是像是在天堂一样么。
杰洛道夫却和他们不一样。
他不知道新的领主为什么要给他们这么优渥的待遇。
这样的待遇，以往在姆扎城里，只有他这样作为战士的奴隶才能享受。
过了这么几天，他也已经知道了，这些黑发的人并不是魔鬼，他们就是普通的领主与领主的士兵。
杰洛道夫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也不认为好心的领主会一直这样好心，让他们白白消耗粮食。
一直以来他都明白，要想比其他奴隶吃得好，就必须要展现出自己高于其他奴隶的价值。
他找出奴隶里较为强壮的几个，每天与他们打架，他不懂什么系统的训练方法，只知道这样可以让自己的战斗能力变得更强，他打赢他们，也能让领主知道，他是最强的奴隶。
看守他们的士兵们似乎也明白他们是在比试对练，并不阻止他，甚至还会在他赢了的时候给予喝彩。
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叫做梅纳德的农奴也在力求表现自己。
每次有人来发放食物的时候，梅纳德都会主动去帮忙，一开始是帮着发放食物，后来在发放食物的人还没来的时候，他就把所有人组织起来排好队了。
除此之外，梅纳德还会学着门口看守的守卫一样双手抱拳弯腰行礼，学着用黑发人的话语喊大家吃饭排队，他还会用炉子给看守们烧热水送去，他的行为显然让看守们很有好感，他们开始教梅纳德说他们的话，指着一个个东西教发音。
他们的种种表现，自然是全部被汇报给了李洵。
李洵将他们关在一起，每天给食物养着，一方面是因为如今大雪纷飞，并不急着让他们去做事，可以让他们先把身体养得更好些。另一方面，也是想好好观察一下他们的表现。
或许是由于长期受困于固定的土地上，无法拥有自己的财产，那些奴隶几乎没有任何自主上进的想法。
这一群人里，奴隶是占绝大多数的，全都是年轻且较为强壮的男性。
他们吃饱了就跑去大通铺上睡觉，或者向这一群人里少有的几个女性求欢，就像是牛羊一样，既没有想法也没有自主去行动的意识，只会凭借本能做事。
如果哪天没强制要求，他们甚至连自己的碗筷都不会清洗。
一番测试下，宋世明等将领对这些奴隶的懒惰瞠目结舌，宋世明甚至说：
“我终于明白那些领主为什么要经常让人拿鞭子抽打干活的奴隶了。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自觉性可言，就跟牛一样，必须打着走！这比咱们的百姓差远了，郡王，这样的人真的能派上用场吗？”
李洵失笑。
要论勤劳，全世界实在少有能比上中原民族的存在。
“这些奴隶的懒惰并不全怪他们自己，没有私有财产，他们本就不会有主动上进的动力。以后慢慢引导就是了。就凭他们的长相，就必然能在面对沙国时派上用场。”
在如此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杰洛道夫和梅纳德，能这么上进，就确实是称得上聪明了。
观察了快十天已经差不多了，等春天到来，就要派他们出去做事，李洵自然也不会一直让这些人闲着。
他将杰洛道夫和梅纳德两人召到了正堂里。
两人恭敬地跪下，以头触地，没有命令就不敢抬头，姿态十分驯服。
他们以往就是这样对待领主的，李洵在他们眼里，是新的领主，自然也要这样尊敬。
“介绍一下你们的来历和以前在姆扎城的情况吧。”
李洵开口道，翻译把他的话忠实地传达过去。
农奴梅纳德先说的，他没什么来历，从祖父那一辈起，就生活在姆扎城的村子里，有不大不小的几块土地，一年四季都在辛苦地劳作和放牧。
每年收获的大半以上的粮食，都用来给领主交各种税，除此之外，每个星期还有三天都要去做领主吩咐的各种劳役，终年辛苦劳作，却也仅仅是比奴隶过得好一些，不会随便被杀死，也不会饿死而已。
杰洛道夫则说，他是来很远的自东北方向的一个村落，在十一岁以前，都是自由民，并不归属任何人管辖，后来一个子爵率领军队攻占了他们的村落，他们村子的所有人便都成了奴隶，被子爵卖给了奴隶贩子，转手两次后来到了姆扎城。
因为他个子高，打架很厉害，斗兽场上也赢过好几次，他以往是时常作为战士跟着骑士们巡逻或出征的。
李洵听完，让人拿了两大块烤肉与两壶马奶酒上来。
“你们最近一段时间表现不错，这是赏给你们的，吃吧。”
热腾腾还冒着油花的烤肉，香喷喷的马奶酒，对两人来说已经是无上的美食。
得到命令，两人毫不客气地狼吞虎咽起来。
两人刚才说话的时候，李洵一直在认真观察他们的表情，他们并没说谎。
他让宋世明选人也是随机自行挑选的，并不会给亚力克子爵安插奸细的机会。
他们的来历，与他从商人们那里知道的也大差不离。
农奴们一般都是世代生活在一片土地上，上头分封了谁做领主，他们就去为这位领主服劳役交税。
奴隶们，则大多数来源于战败者。沙国是一个不断向外扩张的国家，一些雄心勃勃的领主，会时常带着自己的军队去攻打外围的土地，攻下来后，不但上面的奴隶和财物会属于他们，还可能得到爵位上的封赏。
除了领主们零散的攻伐，皇室本身也会率领大量的军队去占领更多领土。
每占领一个地方，就会产生大量的奴隶。
除此之外，奴隶还来自于罪犯，欠债的市民，交不起税的农奴等。
别的不论，单说杰洛道夫和梅纳德这样的来历，对于沙国这样的大帝国，是没有什么忠诚度可言的。
他可以放心用他们。
等两人吃完了肉，喝完了酒，李洵这才道：
“你们两个都很聪明，应该已经知道，本王养着你们都是要派上用场的。观察完你们近期的表现，本王认为，你们很适合作为领头人。”
“小的愿意为领主效力！”
两人异口同声道。
李洵没有纠正他们的称呼，而是微笑着用他们能听懂的描述道：
“本王不会亏待忠心的人。开春以后，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只要你们完成了任务，就都能成为市民。你们的家里人，也一样会成为市民。”
“本王治下的市民，每个人都能分到五亩土地，且每年只需要缴纳一成赋税，劳役也每家只需要出一个人，每年服役十五天。”
“你们要是表现得更好些，本王还会让你们成为官员。”
听到这些话，两人的呼吸都粗重了。
对于奴隶来说，最向往的就是自由的身份。
对于农奴来说，则梦寐以求的都是轻一点的赋税和劳役。
这两样，新的领主都许诺了。
甚至，新领主还许诺他们可以成为官员。
这对两个本就有野心和上进心的沙国人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当下两人就宣誓一定会效忠于李洵，并且竭尽全力完成他交待的任务。
“很好，本王会在春天派你们出去做任务，接下来的时间里，你们就好好为任务做准备。”
他要让他们扮成沙国本地的商人为他打探情报，自然要从仪表，见识，行商和打探消息的能力等各个方面，找人对他们进行专业的培训。
其他的沙国奴隶与平民，也要物尽其用进行训练。
哪怕不能让他们成为主导，也要让他们成为商队里合格的劳工与保镖。
当然，他自己从军中选出来的人，也会通过乔装打扮，混迹在这商队里。
到时候，这些人就作为亚力克子爵手下的商队，为他带回更多的沙国奴隶，组建更庞大的情报网络，向沙国全境渗透。
至于亚力克子爵不会愿意帮忙，这并不在李洵的考虑之中。
每一个成为他邻居的地方长官，就没有不愿意帮忙这个选项。
*
李洵在为新的情报营忙碌时，乌力罕也收到了卢西恩亲王与慎郡王和解的消息。
一腔算计完全失败，叫乌力罕十分恼怒，在心中暗骂卢西恩亲王是个懦弱的胆小鬼，甚至怀疑起了自己选择这个盟友的正确性。
卢西恩亲王太谨慎了，只怕成为皇帝，也未必能成为他的助力。
等到心情平静下来，乌力罕却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轻易放弃。
卢西恩亲王之所以退让，是因为畏惧慎郡王手中的新式武器，不想招惹一个强大的敌人影响他的继位。
但若等到卢西恩亲王上位成功呢？
若是那时候沙国也有了震天雷呢？
他不信，以沙国酷爱扩张的天性，能忍住不向南边的草原出手。
至于震天雷，在慎郡王手里不好弄，在西戎手里未必就弄不到。
此时被慎郡王打到半残的西戎汗国，难道会不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吗？
他们必须在慎郡王彻底消化所占领的领土之前，迅速地成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