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 郡王行驾到鼎德了!”

亲兵急急忙忙地前来禀报道。

刘渊大喜,这报信的功夫,郡王说不定都快到了。

“快, 传令下去,郡王即将驾临天沙城, 全体将士准备接驾!”

听说了这一消息,众多中高级将领也是欣喜若狂。

哪怕先前大将军就说过,郡王可能会亲自来鼎德检阅犒赏, 但那也只是可能。如今人真的来了, 怎能叫人不惊喜。

众人喜气洋洋地去打扫营房,整队,安排治安防护, 为迎接郡王的到来做准备。

果不其然, 第二天上午, 慎郡王便带着五千大军来到了天沙城西门外。

刘渊与众将领在城楼上远远就看到打着黄色蛟龙旗的长长队伍从山上下来。

“打开中门,迎接郡王入城!”

刘渊激动地吩咐道。

然后跑下城楼, 带着众多将领出城相迎。

过了小半个时辰, 李洵才带着队伍来到城下。

众人朝那身后跟着数千骑兵,银甲白马的年轻男子看去,只见其浑身充满了沙场老将的血气与威严,犹如雪光四溢的刀锋, 锐不可挡。马上征战得天下者,本就当有如此锋芒与气势。再加上挺拔的身姿, 俊美的面容, 当真是与庙里的杀伐决断的战神无异!

众多将领与士兵仰慕郡王的丰功伟绩已久, 此时亲眼见到本人, 其无论是形象还是气势都比想象中还要完美, 个个激动得脸红脖子粗。

“参见郡王!”

声音也是格外洪亮。

“众将士请起!”

清润低沉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却让人越发心情激动。

如此了不起的郡王,却对他们这么亲和,难怪郡王有仁爱之名呢。

简单地见礼后,便由天沙城守军们开道,领着郡王所带的军队入城。

哪怕是骑兵,行军也十分整齐,士兵们个个身强体壮红光满面,穿着簇新的蓝色军装,骑着毛发油亮的高大战马,军容与气势,比起向来军纪严明的鼎德守军都要高出一两个档次。

城中百姓站在军队清场的街道两边,目送着这支威武的骑兵,以及被众多士兵与将领护卫簇拥着的郡王,也是个个心潮澎湃,在人群中伸长了脖子垫着脚,试图看清慎郡王的样子。

“原来那就是慎郡王!好年轻啊!”

“不愧是大启战神啊,看起来又威风又俊美!”

“郡王亲至天沙城,这是确定以后咱们也归郡王管了吧?”

“对啊!确定了!以后咱们也是郡王治下的子民,可就不必再羡慕肃城人了!”

“那我儿子以后也是郡王治下的兵,早就听说给郡王当兵特别好,这下可有福了!”

当地百姓兴高采烈地议论着。

除了天沙与鼎德本地人,城中还有那些被解救的军奴,闻言也是好奇地张望着慎郡王的行驾。

他们虽然对郡王治下的种种优越政策知之甚少,却知道,慎郡王是屡次打败那些北戎畜生,甚至将北戎老巢都占领了的大启英雄。

家园被北戎蛮子肆虐,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在眼前的时候,许多人心中甚至无数次祈祷,慎郡王来救救他们吧!若是慎郡王在,一定能把北戎蛮子打得落荒而逃!

如今,鼎德守军据说正是在慎郡王的帮助下,才打败了那些抓走他们的北戎大军,让他们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会有北戎蛮子来烧杀抢掠。

对于这样的强者,哪怕是秦川平原的百姓们,也是极为敬佩仰慕的。

相对于经济繁荣的肃城,百姓们显得没那么活跃,基本就是低声议论或着默默张望着,让整座城的主干道两旁,都因为大批军队过境而显得有些沉寂。

李洵坐在马上,看着这座破败萧瑟的城池,深感任重道远。

来时经过鼎德,看到的场面和曾经的肃城差不多,而天沙城历经战火洗礼,更是破败不堪。

事关二三十万军民的生计,必须要尽快把农业与经济恢复起来。不然进入秋冬就来不及了。

将五千骑兵带到南边的大营安顿下来,李洵这才正式接见了刘渊父子。

简单寒暄之后,刘渊就让人捧来了几个盒子,对李洵道:

“郡王,此乃镇北军帅印与战获的账簿,钥匙,皆奉于郡王掌管!”

他自觉自己是朝廷将领,又是刚刚归降的,比起慎郡王麾下那些心腹老将,不管资历还是功劳都是有所欠缺的。

五万大军对郡王治下来说委实不少,他继续掌管镇北军在肃城那边未必能服众。

反正如今北戎已除,秦川平原以及鼎德天沙的大片国土都将迎来太平,他也没有太多遗憾了。

而且,他相信郡王一定会好好善待他麾下的将领与士兵们。所以,哪怕郡王借此收回他的掌军之权,他也无怨无悔。

当然,一辈子生在军营,眼看着士兵们日子好过了,又跟了明主,以后明明能大展拳脚自己却要离开,他心中还是很有些失落的。

李洵有些诧异,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把帅印推回去:

“战获本王打算统一规划分配,便收下了,但这镇北军,再没有比放在你手上更让本王放心的了。”

说着,便将帅印推了回去。

刘渊微微一怔,心下感动不已。

早在慎郡王只派了几百人就敢把数千枚震天雷给他使用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郡王的用人不疑。

可如今,事关五万军权,明明他可以有机会直接把这一军统帅的位置替换成心腹,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样的心胸,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如何叫人不想死心塌地去效忠!

只是,想到儿子曾经的擅作主张,他没有直接接下帅印,而是跪下道:

“还有一事,臣要向郡王请罪。”

“何事?”李洵有些奇怪,什么事值得他如此郑重其事地请罪。

刘渊道:

“此次缴获战利品时,我军发现了陛下与北戎哈丹台吉签订的停战国书,其中条款委实叫人不耻……”

他把那些条款说了一遍,然后道,“臣一时义愤,未经请示,便让人将这条款公布出去了。如此越俎代庖,擅作主张,还请郡王责罚!”

一旁的刘瑾闻言,很是羞愧,这明明是他做的事情,怎能让父亲来抗下罪责。

“郡王,此事与父亲无关,都是臣一力所为!是臣自作主张将国书给了军中将官们看,父亲见事情已成定局,这才迫不得已顺势向全城公布的。若要责罚,请郡王责罚臣!”

李洵看向跪在地上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将领,他的目光里有忐忑,也有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坦**,还有一些倔强。

比起刘渊这个已经被磨平了棱角的老将,他的次子显然更有自己的锋芒。

两者并无优劣之分,只看用在什么地方。

对于一个上位者来说,人才总是不嫌多的。

刘瑾的表现让他有些侧目。

“是你做的?那你说说,因何擅作主张?”

不管是神色还是目光,都很难看出喜怒。

这叫刘渊心中越发忐忑,他在大启的两任帝王手下做了几十年的将军,深知这些上位者,最是厌恶下头的人自作主张。

甚至有时候明明敌人都打到了城墙下,也还得等朝廷的示下是否反击,不然就会被弹劾。

正因为如此,他才担心此事犯了慎郡王的忌讳。

但儿子当时已经把事情搅和到了那一步,他不公布便是凭白浪费了好机会,只能硬着头皮往利益最大化的方向去推动。

“郡王,是臣……”

李洵抬了抬手,阻止了他开口:

“本王想听少将军说说理由。”

尽管刘瑾心中有些没底,却还是将自己的判断有条不紊地说了一遍。

他觉得,时机很要紧,就应该趁着皇帝还没反应过来,尽可能地将嘉佑帝的卖国协议传播开来,也免得到时候因为公布得太晚而被诟病是伪造污蔑。

“而且,臣以为,君臣父子的名分在那里,此时不该由郡王经手,以免郡王受人诟病。综合各种情势,臣以为此时只能擅专。”

李洵听完他的理由,眼中流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来。

“做得很好!”

他直言不讳地夸赞道,叫刘渊父子都愣住了。

这可是指责诟病君父之事,郡王竟然如此毫不掩饰地夸奖刘瑾做得好?

却听慎郡王继续道: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身为一军将领,怎可没有自行拿主意的勇气?政务,舆论,有时候也犹如战场,你们既主管一方,自然无需事事都向本王请示。本王将军队和地方政务交给你们,便是赋予了你们这样的权力,也相信你们的能力。”

“只要你们的选择出于是忠君之心,又不妨害百姓士兵,哪怕与本王意见相左,本王也不会怪罪于你们。”

刘瑾大喜,当下就磕了个头,响亮地道:

“郡王英明!”

他就说郡王不会怪罪他,父亲那严阵以待的架势,带得他也凭白担心了许久。

而刘渊则是大受震撼,没想到郡王身为一代强主,竟然能给予臣下如此多的信任和自由。

他……真的是与李家前头两代君主截然不同的人物。

他能在迟暮之年还能遇到这样的主公,当真是死而无憾。

见刘瑾喜形于色的样子,李洵眼中也流露出几分笑意来,他继续补充道:

“不过,像此次这种情况,本王是否被人诟病,却并非你们在决策时需要顾虑的。”

“君权之争,本就论不上父子兄弟的虚假情分。本王既选了这条与君父相争的路,便不怕天下人与后世的非议。敢做,便敢当。”

这是李洵第一次明确在他人面前表现出欲与君父相争的意思。

当然,以往在肃城的那些手下们,想让他反叛,自立为帝的心思是昭然若揭,也犯不上让他对此表态。

刘渊闻言,有些意外。

慎郡王不断扩张势力,本就有与朝廷抗衡的意思,他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叫他意外的是慎郡王坦**的态度。

随即又觉得,这才是真正胸中有大丘壑者。不畏人言,不畏身后名,只求无愧于百姓与天下。古今往来的千古明君,也少有人如此超脱。

郡王的胸襟,果真非常人能及。